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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气氛一时很是压抑。 内屋，祝夫人已经把陆柒的脚包扎好了，萧宸予靠在床头，搂着陆柒，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 绿荷、绿菊都跪在床榻上服侍。 祝夫人赶紧接过祝大夫的药箱，责备道：“你怎么才来，少夫人这会儿已经身上烫得很，你快来瞧瞧。” 祝大夫不敢怠慢，赶紧坐下给陆柒把脉。 萧宸予怀里的陆柒跟小火炉子一样烫，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是惨白干裂，双目紧紧闭着。 “如何？”萧宸予看祝大夫皱眉不展，半天不说话，更是心焦。 “三少爷，少夫人这脉象复杂得紧，只能说成败就在今晚。为今之计，只有先拿百年老山参作为药引与在下开的药一并服下，若是能熬过今晚，尽可化险为夷。可若是明日天亮前还不能醒，就…就。” “就怎样？” 祝大夫摇头不语。 萧宸予双目一下子就红了，如困兽低吼：“你说话！” 祝大夫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三少爷，少夫人之前受的内伤实在有些古怪，此番激战失血过多同时激发旧伤，心脉大损。今日这道坎药石只可辅助，关键还是要看少夫人自己的意志。” 祝夫人也跟着跪在一旁。 良久，萧宸予开了口：“我知道了，你去开药吧。”声音艰涩，全没了往日的清悦。 “驸马，公主、公主怎么办？”绿荷、绿菊哭着抱着陆柒的腿，六神无主。 萧宸予抱紧了怀里的人儿：“去熬药，今晚我守着，她一定不会出事！” 青棠奉萧宸予的命将大夫的话转告给在外等候的众人，王夫人当机立断，命高嬷嬷将她收着的千年野山参拿来给陆柒用。 萧晏礼看一眼紧闭的内室房门，让各人都先会各自的院里，还吩咐青棠照顾好三少爷夫妻二人，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回寿安堂的路上，王夫人对着萧晏礼说：“您总瞧我做什么？！” 萧晏礼道：“夫人啊，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老三媳妇。没想到，你这一出手倒是大方。” 王夫人叹了口气：“我是不喜欢她，但是我能看着她有个好歹？她还这么年轻，更何况她救谦哥儿不说，若是去了，小三没准儿还要落下个克妻的名声，我那是心疼儿子和孙子。” 萧晏礼笑了；“夫人，你呀，最是嘴硬心软。”他伸出袖子给王夫人擦了擦眼角。 “去，老夫老妻了，你也不注意点。”王夫人嗔怪。 * 熬得了药，陆柒一直昏迷不醒，绿荷怎么都喂不进去，越急流出来的药汤越多。 “给我。” 萧宸予拿过药碗，喝了一口，托起陆柒的下巴，以口渡药，终于把药顺利喂了下去。 绿荷端过茶盏：“驸马，您漱漱口。”那药闻着就苦。 萧宸予摆摆手：“不用。”拿巾子小心地擦干净了陆柒的脸，又再度从后抱紧了她。 “祝大夫安顿好了？” 绿荷点头；“照您的吩咐，住在外院客房了。” “绿荷，你也受了伤，先下去让祝夫人给你看看。今晚上你和绿菊轮班守在外间，让青棠看好陆柒的药。一有事情，你就立即叫子墨把祝大夫找来。” “是。”绿荷含着泪和绿菊一起出去。 萧宸予低头打量陆柒，她双颊烧得通红，眉头紧紧皱着，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抿得死紧，看起来无比痛苦。 这样孱弱的陆柒撞得萧宸予的心生生的疼。 “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
第81章 鬼门关 手臂搂紧那好似一折就会断的细腰, 陆柒如此毫无防备、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任他为所欲为。 她的呼吸那么轻，萧宸予的手指慢慢搭到那隐隐浮现青色血管的脖颈, 感受那微弱的跳动。 每次跳动都隔了好久，让人担心下一瞬这种跳动就会消失，萧宸予只觉得一只手在不停地拧动他的五脏六腑, 他呼吸困难，却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宸予侧过头, 唇狠狠压在陆柒的秀发，眼中布满了血丝。 “陆柒，我绝不放你去找他！休想！” 萧宸予好似要把陆柒整个揉进身体里一样, 不留一丝空隙，大手包住她冰凉的小手。她是他的, 谁也不能把她夺走！ 陆柒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好似欲掉落枝头的花瓣，颤颤巍巍, 她微微翘起的唇珠仿佛是种拒绝。 萧宸予绵长缱绻的呼吸扫过陆柒的秀发，耳廓，轻咬住她的耳珠, 这一回, 她没有躲开。 萧宸予用力地汲取陆柒的味道，一声自喉咙深处艰难漏出的“小柒”如轻烟飘在空中, 久久不散。 一更， 二更, 三更, 萧宸予摸着陆柒依旧温热的额头，嘶哑地声音唤她“小柒”, 陆柒纹丝未动。 “绿荷，把祝大夫叫来！” “从少夫人脉象来看，药石已尽了最大的力，后面就只能全靠少夫人自己了。”祝大夫盯着萧宸予难看至极的神色，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萧宸予沉默半晌，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祝大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摇了摇头出去了。 四更的梆子响了，慌了萧宸予的心，窗外的天由黑变灰，颜色越来越浅，远远的天边那抹鱼肚白若隐若现。 不要！不要！ 萧宸予伸手捂住陆柒的眼睛，天还没亮！他再一次晃了晃怀里的人： “小柒，别睡了，醒醒啊。” 其实她不知道，他喜欢睡外面是因为能早点被清晨的光刺醒，这样就能看见她沉睡的容颜。 她不知道，他多喜欢看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听她睡沉了的粗重呼吸，偷偷摸她睡乱了的蓬松卷发。 他希望每个晚上闭上眼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她，早上睁开眼怀里的人是她，第一眼看的人是她，第一声唤的人还是她。 之前那些没有缘由的悸动在这无比难熬的一夜悄悄萌芽，那些担心、吃味、雀跃、激动、触碰等等的情绪似乎都有了答案。 这夜太长，又太快。 萧宸予无力抵挡，只能任由波涛汹涌的浪潮袭来，拼命拉住眼前将要被潮水带走的人。 “小柒，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是还怀疑我，怀疑萧家吗，你不醒来，怎么查？” “小柒，你不醒来，我的秘密你就再也不知道了。” “小柒，醒醒啊，你不许去找他！” “小柒，天快亮了！别丢下我！” 滚烫的泪终于从憔悴通红的桃花眼中溢出，划过直挺的鼻梁，落到了沉睡人的脖颈，一路向下洇湿了领口，晕染出了一片水渍。 就在这时，陆柒的手指很轻微地颤了颤，那力度和羽毛拂过根本没有区别。 萧宸予却迅速回握紧了陆柒的手，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怀里的人：“小柒，小柒，你听得到是不是？” 萧宸予死死盯着紧紧阖眼的陆柒，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你一定要挺过去，你不要丢下我啊。” 萧宸予的精神崩紧到了极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紧，屋外人竭力压制的啜泣声还是漏了出来，他觉得好似能听见某种即将断裂的声音。 若是她醒不来，他怎么办？ 心仿佛被人生生剐了一块，不痛却要命，失去陆柒的恐惧夺走了他的呼吸，萧宸予的脖子顿时暴起青筋，脸色涨得紫红。 突然陆柒眉尖猛地一蹙，浑身一颤。 萧宸予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竭尽所能地跃出水面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小柒！” 他把救命的“浮木”紧紧搂在怀里，嘶吼着：“小柒！小柒！小柒！”声音打着颤儿，那是劫后重生的惊喜，却带着无比卑微的小心。 眼皮轻轻滚动，如蝶翅的睫毛抖了抖，上翘的眼角缓缓张开，那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萧宸予的脸，陆柒虚弱地笑了一下。 萧宸予紧紧扣着她的手，轻放在嘴边，温柔地撩开挡住她眼睛的碎发：“小柒。” “你好吵啊。”陆柒气息微弱，她的手顺着他的唇往上摸，湿漉漉的，“傻子，哭什么？” 萧宸予侧过头，唇轻吻在她的手心：“我怕。” “怕什么？” “怕娘子你不要我了。” 破碎的哭腔让陆柒猛地缩回手指，萧宸予却不放，唇亲吻她的指尖，一根、一根。 “娘子，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咳咳咳。”一阵酥麻从陆柒的指尖窜到了她的心里，一着急气息不顺，咳了起来。 萧宸予赶紧扶起陆柒：“绿荷，快去叫祝大夫！” * “三弟妹醒了！可太好了，雨柔再让丫鬟去库房拿点上好的补品送过去，等三弟妹好点了咱们再去看她。” 王夫人那边先得了信，又派了人去各院说一声，让大家都放心。 萧珩予得了信喜不自胜，若陆柒因为救谦哥儿有个什么好歹，他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三弟，眼下人已经度过危机，抓紧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周雨柔慢悠悠地批了外衫，将头发拢道一侧，下了床坐在桌边倒了一口茶喝：“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 她的口气令萧珩予眉头一皱：“雨柔，你是做大嫂的，要大度些，不要再置气了。” 周雨柔放下茶盏：“我没有置气，我只是心疼自己儿子。” “三弟妹就是为了救谦哥儿才危在旦夕的。” “可没有她，谦哥儿就出不了这档子事！我不找她算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让我去照顾、关心她，做梦！” 萧珩予急得坐在她身旁：“你怎么如此不识大体？！” 周雨柔的心像被跟针扎似的：“大体，这么多年，我做得还不够吗？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有的人识大体，可我就是这么个出身，大爷见谅吧。” “你，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为什么每次说点什么你都这样，还有没完了！”萧珩予很是不耐烦，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俩人背对着背，即使挨得近，却隔着千山万水，周雨柔拢了拢衣衫，这还没到九月，怎么就这么冷了呢。 * 祝大夫终于松了一直紧锁的眉，收回手缓缓点头：“恭喜少夫人挺了过来，这最凶险的一关过了后面我再把药方改一改，让我夫人这几天都留在府里按照药方搭配膳食，调养些许日子，若是一切顺利身子能比之前还康健一些。少夫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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