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要杀头?这个案子不是他一个邢督查不出结果,前几任邢督更是连浮生门的边儿都没摸到,辅助查办的其他部门更是对案件进展毫无推动力。萧烛年没想到皇上会一气之下将罪责全都算在李知洲头上,几年没查明白的案子要他一个月查清楚? 从前的邢督最多是革职审察,现在李知洲带领通察院一路功成名就,除了浮生门相关案件迟迟未果,其余方面几乎是斩除了帝王的所有后顾之忧,即便功过相抵,皇上也万不该断了他的生路。 赵家倒台后,皇上就像突然扯开了发泄口,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治国倾向却是越发暴戾。如此丧心病狂的决策,真不会让兢兢业业的大瑾官员寒心吗。 “父皇他可能就是一时气话,明日本王进宫帮你讲讲情。” “不可。”李知洲拒绝了他的好意,更是怕皇帝因此迁怒宁王,“案件停滞本就是通察院的责任,我作为邢督更是统领不力无可推脱。”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本王说,万一哪天皇上自己想明白了就收回命令了也说不定。”萧烛年如此宽慰了两句。 但他很清楚此事几乎没可能峰回路转的余地,他不可能为了帮李知洲把尹郁欢交出去,更不能把门中的消息透露给他。他只能回去跟尹郁欢商量一下,试试能不能从中转圜,只要能拖到皇帝死后,他便有机会保下李知洲的命。 “但愿如此吧。” 等到萧烛年带着萧瑞林离开,所有人都下值回家的时候,堂内便只剩下了李知洲一人。他长久地盯着一张案卷,并不翻动,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苦心专研。 当堂内传来脚步声,周晚襄从外带着食盒回来,李知洲的视线才抬头聚焦。 “就知道你还没走,又忙到没有时间吃饭,水都没喝上一口。什么要了命的案子值得你这么废寝忘食。”周晚襄将食盒里的几样菜摆在中间的长桌上,而后走到李知洲旁边熟练地将案卷收起,催人移步餐桌。 李知洲明显习惯了一些她的嘘寒问暖,但还不能理算当然地白吃白喝,“今日我的钱袋没放在身上,这饭钱,明日我双份补给你。” “邢督大人,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厨娘,你不需要付钱给我。何况我又不缺钱,没兴趣压榨你那点俸禄。”周晚襄收拾好餐盒又拿出一壶酒,“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对,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左右今晚不当值,一起喝一杯吧。” “嗯。”许是真想借救消愁,李知洲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格,酒过三巡,除了碗筷碰撞的响动,只能隐约听见门外几声犬吠。 李知洲轻轻放下筷子,周晚襄便听见这样一句,“其实我的俸禄也没有很少,如果你想,可以都交给你。” 除去初识的几次刻意为之,周晚襄平日里与他相处几乎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她明明很少会笑,李知洲却实在感到一股从疏离到亲切的转变。言语关心却无过分讨好,行为体贴却也张弛有度。她始终把握着那条界限,让李知洲不至于过分拘谨以至于自然而然习惯了她的存在。 她真的很不一样,李知洲都不自觉想退开一步,让她真正走进自己的生活。 “邢督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丝毫不讲情趣。”周晚襄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并不对他说的话表示意外。 “对不起。”李知洲自知失言唐突,再见周晚襄无所谓的态度,恐有冒犯。本想掩饰尴尬才灌下一口烈酒,却惹得自己一阵闷咳。 “慢点,我又没生气,何必道歉?”周晚襄仍是处之泰然,也无正面回应。“你今晚肯定是太累了,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知洲便自以为识趣地点头称是。 直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周晚襄也迟来的意识到李某人应该是喝醉了。 “你确定你没问题?”周晚襄看着眼前一步三晃的李知洲,才开始后悔不该带酒给他。 怪不得说邢督大人不近酒不近色,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敢情是是酒量差情商低,没有走向歪门邪道的空间啊。 “没事,我先送你回家。”李大人责任心是不缺的,只是谁送谁那就很难说了。 路上。周晚襄走在他侧后方,时不时就要扶他一把,却总被推手婉拒,示意为多此一举。 最后迷迷瞪瞪的邢督大人终于是脚步不稳,撞倒在了一根柱子下。翻身起来后,抬眼看见拴在顶上的灯笼,还莫名感叹了一声,“今晚的月亮真亮!” 幸亏道路僻静,没什么行人往来,不然周晚襄真怕这场景毁了邢督大人的一世英名。平时表现得老成持重,醉了酒的精神状态竟跟她家门主有的一拼。 周晚襄想拉他起来,没想到李知洲反而赖在了地上,她只好蹲身与他平视,“以前真该骗你多喝几次酒,你这样倒还挺可爱的。” 人人都说通察院李邢督不近人情,铁面无私。可周晚襄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他不过是能做到一视同仁,不因身份尊贵而高看谁一眼,不因身份卑微而低看谁一等。 这样正直的人实在不该与她这种只敢暗夜里活动的老鼠混在一处。白天与黑夜本就不能共存,何况他就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 这时,一条脏兮兮早已分不出颜色的小野狗来到了醉鬼身边,不知是不是李知洲占他的地盘,它拱了拱他的靴子,冲他低叫了两声。 一出指鹿为马的戏似乎还不尽兴,李知洲闻声低下头,“你也是来赏月的,有品位。” 周晚襄明显感觉小狗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在鄙视一个傻子。 正在李知洲俯身欲将那脏兮兮的小狗抱起来的时候,小灰狗猛地一窜逃出了他的魔爪。李知洲惯性般醉倒在地,随后不省人事。 这次,周晚襄没有选择上前扶起他。 她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那把她杀人惯用的软剑。 周晚襄白天去宁王府,除了是看望尹郁欢,还有一件别的事想要同她商量,但思前想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原因无他,她的下一个刺杀目标有些棘手,她想与尹郁欢商议对策,又怕对方真的提出应对之法,让她不得不出手。 其实,她的下一个目标也谈不得棘手,而是这个人她根本不想动手。 浮生门除了每月固定筛选出的任务目标外,还有一张名单是成员自拟的,其上的名字便是所有可能威胁到浮生门安危以及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的人。刀尖谋生,总有一些隐秘的交易不足为外人道,深陷其中,总有一些人他们不想杀也要杀。 即便他们的身份是杀手,自保亦是前提。 之前尹郁欢主张不需对李知洲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获取到对浮生门不利的罪证。可是最近通察院对周晚襄化身为“风”后的动向掌握越加精准,周晚襄不会傻到以为一切都是巧合。 从她选择接近李知洲起,就该算到自己的结局,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正如尹郁欢所言她或许真是嫌自己命太长吧。 可是浮生门联通的不光是周晚襄一条人命,她不能让通察院以她为饵牵扯出其他成员的线索,她必须做出取舍。 于是她握紧剑柄,缓缓指向了倒在地上的那团身影…… ◎最新评论: 第62章 投案 ◎自称是浮生门主谋到院中投案自首◎ 一股凉风扫过,李知洲察觉到立在身后的那股杀意消失了,又等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起身查看。 果然,“风”不见了。 此刻他的眼神异常清明,行为举止完全没有半分醉酒迷蒙的状态。 老鼠整日在猫咪的眼皮底下打转,机敏的大猫又怎么可能毫无作为,陷阱早已布好,只等老鼠自投罗网。 可是最后一刻,猎物却收起了她的利爪。 不知为何,李知洲竟为此感到庆幸。他在任多年始终克己奉公,从无徇私枉法。李知洲自己也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可在瑜川城中最紧张的要案上他竟然犹豫了,他没做到一视同仁,他难得有了私心。 不过就是一个药铺掌柜,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女子,不过就是帮他补过几件衣服,叮嘱他吃过几次饭。日日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为何潜移默化间她会在他心间挥之不去。 他的职责就是惩奸除恶,他不可被世俗围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万不该鲁莽地试探一个罪犯的良知,难道真的要等她的刀剑刺入他的胸膛才算证据确凿吗?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周晚襄的频繁行动早就让李知洲越发警觉以至于加深对她的怀疑。要说之前仅是五成的把握,那么通过对她与“风”的出没时间进行比照,就已经九成锁定了她的杀手身份。 他故意走漏风声让周晚襄以此警觉,他以为她会对他狠下杀手。可是她没有。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要捉人审问严刑逼供吗,通察院办案绝不能如此。可她就是带着凶器,她只是未知原因没有下手。 案件真相也同时关乎着他项上人头不是吗? 他开始讨厌自己的墨守成规,他发觉自己可能放走了一个最危险的嫌疑犯。他这是在拿整个瑜川的百姓做赌注,谁知道她今晚会不会还有下一个目标。 或许他真的不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身官服的邢督大人带着一张墨迹尚未干透的纸张从书房走了出来。 一通察院官吏急匆匆赶到,还没站定,便听他躬身汇报道,“大人,有进展了,刚刚周姑,啊不,周晚襄自称是浮生门主谋到院中投案自首,还交出了犯案所用凶器。经过对比,确是风字杀手所用无疑。” “什么?”手中的纸张边角被握紧成团。如果前来汇报的官吏分心细看,便会发现纸上正是的他们邢督大人的认罪书。 李知洲原已打算好辞去官职,提前领罪。一个被人情牵累的通察院邢督,不配再为大瑾官员。可不想有人会主动帮他补回这个窟窿。 收到这个消息的萧烛年,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生怕自家王妃会风风火火杀到通察院劫狱救人。可令他意外的是,尹郁欢竟悠哉游哉坐在池塘边喂鱼,如果不是她身后的清水面色沉重,他差点以为尹郁欢还不知道周晚襄自首被捕的事情。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不是派了齐若齐素贴身监视我,用不着您亲自盯着了,忙去吧。” 自昨日赵洁的事情发生后,萧烛年便连夜把齐若齐素调了回来。清水对自家小姐言听计从,不堪大用,齐安齐之又不便贴身监督。正好齐若齐素两名女侍,藏在暗处不会打扰其生活又可换班轮守,名为监视,也是保护。 此举落在尹郁欢眼中,简直与囚禁无异。反抗无用,她也只能被迫老实几天,心中不快,自然说话带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3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