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彦微微摇头:“臣本来也这样想过,只是恐怕没这么简单。” “臣本以为殿下需先留意身边人事,可如今来看,倒未必是对的。殿下不要忘了,如今陛下将此事交付东宫,若是出了岔子,不论是谁的过错,最后被追究责任的,都是殿下。” “现在大皇子已经按耐不住,宋明昊等人更是在后面推波助澜,难保不会在此时动手,此番有劫,却不知是先在燕京,还是平溪……” 他说起宋明昊——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嫡兄来,瘦削平和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事未定局,难评好恶,只是本宫那五弟,倒不像是个能翻起风浪的人。先不论他,先生难道忘了,这件事里还有一人,他一旦出手,怕是今日所谈皆成废言,你我都要……重新计谋了。” 宋明彦闻言噤了声,他端着茶杯,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情绪难辨。 * 容玢他们在这呆了几天,了解了一些这里的现状,也打听了一些消息,暂定三日后离开,直接前往寒山寺。 他晚上独自坐在窗边,面前的茶一口未动,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面前淅淅沥沥的几个人里,那位身份不明的男子也在其中,只是两人从未交谈,也都没在看向对方。 外面风过叶响,其中隐约夹杂几声夜禽声,断断续续,轻微细弱,须臾后便隐匿在这暗夜的风里。 横斜交错的树枝微微晃动着,其中低斜的一根上隐隐有布条垂落,随风轻拂,巧合的是,从刚刚容玢坐的位置望去,正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容玢起身走出屋门。 夜色如墨般倾泻,铺洒在客栈四周,只有屋里透出的零星光亮照亮近处,能勉强看清周围。 他手中无灯,漫不经心的迈步向前,状若散步,笼得月色满怀,慢慢走出光影投射的地方,最后径自没入黑暗。 树干盘曲苍虬,稍显稀疏的枝叶挂在层层树枝上,一根赤色布条在上面晃晃悠悠,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吹走一般。 两根修长的手指伸出,捏住红色的布条垂下的一角,只轻轻一扯,这布条便滑落下来,落入容玢掌中。 他随后按照上面做的记号,从旁边取出东西。 刚刚的鸟声又响起,容玢手上动作一顿,收起东西继续向前迈步,直到看不到客栈的一丝光亮,走到一片空旷,无处可藏身之地,他才转过身来。 “出什么事了?” “见过公子。”后面一直跟着的人连忙跪膝抱拳,恭敬说道。 容玢微点头示意他起来,那人忙解释道, “‘风影’往常送消息,一旦送达便应立即离开,但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属下心中疑惑,想亲自禀明公子。” 不知者护卫说了什么,容玢面色先是一滞,随后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容玢原路返回,瞥见那名男子还坐在里面,他收回目光径直上了楼。 蒋殊正想找他,看见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便收回了刚想说的话,跟在身后关了门, 他上前问道:“公子,可是风影传来消息了?” “不错。”容玢将取下的东西递给蒋殊。 “公子妙算,那伙人果真入了局。”蒋殊看后面露喜色,“公子刚开始让我们的人传出消息,说有人看见穿着破损黑衣,身上带伤的人出现在镇子上,我本还有些奇怪,没想到竟是这般打算。” 当初容玢走时让他们将刺客尸体全都隐匿起来,并且让几个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出现在遇刺周围几里外一个叫白云镇的地方。 并传出消息,小心注意着周边环境,看有无形色可疑之人。 白云镇临近青州,旁边靠着深林,周围没有其他人烟,所以来往商队大多经过此地。 他们的人一直盯在周围,一连几天没有动静,直到两日前,来了一队南上做香料生意的商队。 里面一人前几日还算正常,但后来有几次离开商队,神情有些匆忙。 当时派去的人就觉得他看着有些不对劲,对买卖上的事不见上心,反而暗中打听村中发生的事。 派去的人心生一计,将那伙刺客其中一人的尸体抛在河边泥滩上,不用再费心力,村里路过的人便会将这消息传开。 那人在听说村东河边有一具尸体后,果然有了动作,趁着半夜无人之际换了行装,悄悄赶来查看情况,正巧被藏匿起来的‘风影’看到。 蒋殊问道:“可他们既然走了这么险的一步棋,为何还要冒险派人过来?” “此事关系重大,尸体不见了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反而是帮他们毁尸灭迹 ,所以他们一时不会想到这里。而做贼心虚这个词实在贴切,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也不会轻信别人。” “他们对这刺客也不是全然相信,所以他们得不到这里确切消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刺客逃走,自然是坐立难安。” “于是我猜,几日后说不定便会有人前来探听消息,而那人听到传闻心里有鬼,自然慌了手脚,即使多番隐藏,终归还是露了马脚。” 说到这,容玢突然问蒋殊, “这次安排是让风影的人去做的,你可有出现在那?” 蒋殊思索片刻,便道:“属下去和他们联络时去过一次。” 他从容玢的话里察觉出什么,接着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属下自认行事谨慎,也并未遇见什么异常之事。” “有人和我们做了一样的判断,并且……似乎发现什么之后,还有意在暗中相助。” 蒋殊神色顿时警惕起来,脱口道:“怎么可能?” 第19章 阁主 “公子生的老练,可说话随意,倒…… 容玢见他一脸惊异,和刚才李瑜回话时话语里的不解如出一辙。 刚才李瑜说完来意后话头一顿,仔细组织着语言,说道:“按照公子吩咐,我们的人一直盯在周围,就在他终于按耐不住有所动作之后,我们便打算去抓人,可那人本就心虚,警惕的很,听到动静看都不看掉头就跑。” “那人像是知道自己被抓就没命了,亡命之徒似的扭头向西跑去。村里晚上有人在那聚集闲聊,我们不好大张旗鼓的抓人,一时让他钻了空子。等我们跟到那时,只看到那人换下的衣服。” “我们已将周围他回程必经之路堵死,只要他还在村子里便跑不了。我在那人衣服留下的地方翻看了一下,竟发现一旁地面有些划痕,像是指示方向的标记,属下怀疑是有人和我们发现了一样的事,不过看这举动,反像帮着我们找人一样。” 李瑜到现在还颇为不解,话语里充满疑惑,他继续道,“我们本来以为有诈,并未相信,可经过一番搜寻,发现那人藏身位置果真就在那标记处。” “虽然最后还是抓到那人完成了任务,可是这事实在太过蹊跷。这样隐蔽的行动,不是有人泄露了行动,便是还有其他人派了人来,前者自然不会,可有谁竟能和公子想到一起?” 容玢沉默的听他说着,把玩着手中的红色布条,长指在里面轻转,像是在思索李瑜话里的怪事。 片刻后他两指一松,任凭那布条被风吹走,随后顺着风的方向回头看去,看向那已经不见轮廓的客栈。 “是她。” 蒋殊听他出声,询问道,“公子猜到是谁了?” 容玢回了神,顿了片刻回道:“那人是谁现在倒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抓到的这个人,虽是个小角色,可也能掀起一番波澜。” 蒋殊试探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将那人暗中处理掉,还是……” 桌上的烛火猛地一跳,被风刮得歪向一边,火焰细长摇曳,似乎下一刻就要灭掉。 容玢整袍坐下,看着这烛火,缓声道, “暂时不要动,留着这个人,到时候可能派的上大用场,送给燕京里的人……一份大礼。” 容玢离开后,客栈大堂便只剩下那神秘男子。 窗边的男子拿起酒壶摇了摇,又放到鼻边一闻,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剑眉微皱,似乎并不满意。 他轻摇了摇头,道:“这酒不如轩国客栈的好,闻着味儿就淡。” 孙影下了楼,径直朝他走了过去,看着自家殿下,颇为无奈的抱着臂,问道, “殿下,我们来平溪有些日子了,你可看出些什么了?” 时渊浅抿了一口酒,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然后面不改色道:“在这里,称呼得改改了。” “那叫什么呢?” 时渊略作思考,随即脱口而出,“沈公子。” 说到这,他眼里收了笑意,连带着不见了那分嬉笑随性,正色道:“我让你找的人可有下落了?” “回殿下,啊不,回主子,”孙影费力改口道,“主子给的消息实在是少,连年龄都不能确定,怕是不好找。” 他说到这,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看着时渊的脸色斟酌道:“将军……将军是因为那种事离开的,就算那姑娘活下来了,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原来的身份,这几番三折的,又过了这么些年岁恐怕……” 他本想说恐怕早就死了,可他瞧时渊面色一沉到底,周身升起一股慑人的戾气,他实在说不出来。 否则那姑娘究竟是生是死他不确定,但他确定,那个“死”字一说出口,自己怕是要先把小命留在这异国他乡了。 时渊的脸笼罩在阴影里,他咬紧牙,不论如何,只要那姑娘存在,就算掘地三尺,他都要把她找到,于是沉声说道,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这是他唯一能为师父做的了。 他想起这些往事,心里有些郁结,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又兀自走到客栈顶层露台上,手刚搭上栏杆,便看见了今下午遇到的那位姑娘。 她在一侧拐角处,单手扶栏,因为正好背对着时渊,他看不到她在看什么,神情像是在出神。 时渊收了情绪,嘴角一勾,换上那副惯常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向她走了过去。 * 江文如随意走到这,闭眼吹了会风,混乱的思绪倒是清醒了几分。 她慢慢睁开眼,隐隐看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飘动,树影婆娑,有些看不真切,她略一错眼打量着四周,再看向刚才的位置,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正瞧着,突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了目光看向悬月,并不理会,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以为也是上来休息的客人,只是碰巧经过。 可谁料那人正停在她身边,双臂一搭整个人靠向栏杆,侧眸笑看着她,问道: “姑娘怎么自己站在这?” 听到声音江文如微侧过身,就看到一张笑脸,她回道:“随便走走,碰巧走到这罢了。” “随便走走?我看姑娘目光不定似有感触,莫非想到什么难言的往事?” 江文如闻言倒是一笑,反问道:“这世上谁没有点往事,公子难道没有秘密?” 时渊没正面回答,笑道:“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倒像历经世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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