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递给她一只小小的信筒,信筒上是祥云仙鹤暗纹,轻轻打开,展开信纸,君卿快速阅读。 读完后递给元一,元一看也不看团作一团,当作一粒花生米般扔进嘴里。 元一等了片刻,不见君卿说话,这才敢偏过头来看她,却见她眼角通红,死死按在腿上的双手颤抖。 从没见过公主这副模样,元一有些慌乱。 元一自小被大皇子收了做暗卫,那时候他还小,但是他知道他此生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公主,他是大皇子养来专门保护公主的暗卫。 他第一次见公主,那时候她才十四岁,高傲倔强,常常因为在宫中对各位娘娘出言不逊而被皇帝罚抄书,就算是抄书,她也是昂首挺胸,面带不屑。 那时候他如同一道影子一般站在窗外,身边是大皇子。 大皇子对他说:“公主性子傲,今后你定要保护好她。” 从那以后他才知道,他苦练多年的意义何在。 可是如今公主被困在陇宁,没了身份,还被陆彻那狗贼霸占,他常常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违背公主之命刺杀陆彻。 现在她就在自己身旁哭泣,虽不知为什么,虽知道这样十分逾矩,但他还是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擦掉公主眼角的泪,道:“殿下......信中,信中说了什么?” 君卿感觉心被豁开一道口子,无数寒风涌进来,刺得她痛极了。 但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要迅速调整好,自己擦了擦眼泪,免得一会回府被陆彻看出端倪。 君卿强压心中悲痛,平静道:“刘从是父皇的人。” “那刘从刺杀公主是......” 君卿点头,红着眼与元一对视,一字一句道:“是皇上的命令。” 所以刘从到了陇宁,暗中联系的是陆彻的人,想要等她交出兵符就设计杀了她,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到这一步,君卿救假死逃脱了,甚至还把兵符藏了起来。 为什么呢?君卿回想过去种种,答案可能早就摆在她眼前,只是她从不相信罢了。 第14章 当真?当真! 棒打鸳鸯,所以她与那男…… 父皇醉心权势,这她早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帝王权术还会被他用在帝王家。 君卿与大皇子君淮背靠安氏母族,虽然安氏早在十多年前受重创,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一股强大的实力。 皇上不喜外戚势大,同样也忌惮着她和皇兄。此番太子倒台,皇兄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储君,皇帝又怎么可能留一位曾出使西北调动兵力拿下乌颌的储君亲妹安然无恙呢? 如果自己此行顺利完成任务,那么背后安氏一族的实力甚至君卿自己手中的势力也将不容小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帝还没享受够权利,怎么舍得把权力分散给皇兄与自己? 所以,若是打定主意扶皇兄做储君,皇帝便会设法削弱自己,让皇兄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削弱一个人,或者说削弱一名女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 所以...... 或许自己根本不该走这一趟西北,但是,若是自己不走这一趟西北,又有哪位公主值得托付呢?又要把边疆子民的性命置于何地呢? 她忽然觉得,这一路从京中跋山涉水来到陇宁,自己累极了。 不过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要自救。 她迅速调整心情,道:“元一,传信给皇兄,不出半月,陆彻会把赵革的关于太子通敌的口供传至京中,让他做好准备。” “还有,让皇兄等太子罪名坐实了,再将我亲笔信拿出来证明我还活着,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想杀我也要忌惮谏官、史官,且他为了平衡各皇子势力,定不可能让我死了,我若是死了,太子嫌疑最大,那么太子一蹶不振,对皇上可没什么好处。” 元一道:“这信?” 君卿道:“下次我再出府,自会带给你。” 说完元一退下。 且说竹喧提着食篮回来,走到戏楼门口,却见一抹身影十分熟悉,但是那身影跑得极快,消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竹揉了揉眼睛道:“难道是我看错了?那背影好像是琼楼姐姐,她来戏楼做什么?” 想不出所以然,竹喧便抛开忘了这事。 提着食盒走到君卿身边,见她闷闷不乐坐在那里,眼角似有红痕,竹喧连忙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君卿道:“公主与文公子之间的情爱实在是感人至极。” 竹喧也了解过一些,她常偷偷看那些民间话本子,里面写的比戏台上唱得更露骨一些,故事也更凄婉。 竹喧忙安慰道:“姑娘,别为此伤心了,想来公主已投胎转世,说不定来世便是幸福美满的生活呢。” 君卿点头,心中想,自己这何尝不是一场新生? 说完,俩人上了马车边吃边晃晃悠悠往将军府去。 - 且说一刻钟前将军府中,陆彻才收了口供从地牢里走出来,心情沉重,面容沉郁,却见琼楼一直等在外面。 自从清姑娘上次欲从府中逃走,琼楼不帮自己看住清姑娘反而一味劝自己放了清清,陆彻便彻底生气了,不再搭理琼楼,而琼楼可能也知道陆彻气性大,便这些日子不曾搭过话,现在特特等在门口,似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等陆彻开口,只见琼楼直直跪倒哭道:“将军,清姑娘不只是身世不清白,她这人也是不清白啊!” 陆彻怒斥:“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琼楼抽抽噎噎说道:“奴婢见清姑娘今日为了出府格外殷勤,心中生疑,便跟了去。” “难道她没去戏楼?” 琼楼道:“去了!可是她不是去看戏,她是去与人私会!” “胡说八道!她孤苦伶仃没有依靠,你竟这样坏她名声!” 琼楼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清姑娘与一年轻男子私会,清姑娘不知与那男子说了什么,哭了一阵,那男子还为她擦泪。” “这般行径,难道不是私会!” “将军!自从清姑娘入了府,你便像变了个人是的,昏了头!” 陆彻气得心肝疼,她明明说过的只是在府中闷坏了,想去看戏,她也明明说过的,她是自己的人,要日日陪着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滚开!” 琼楼也气得大哭,道:“将军不信,那等下次清姑娘再出府,您亲自跟着!到时候您也看个明白!” 陆彻脚步不停大步离开,他不想再听了,他知道琼楼不会无缘无故扯这些来,但是怎么可能? 她什么时候认识的那男子?她与他哭什么?她为什么什么都瞒着自己?逃走不成现在又要与人私会...... 怎么可能? 陆彻气得昏头,但是还是往书房走去,刘从还在等他。 踹门进了书房,见刘从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彻忍无可忍,聊了没两句,直接切入正题。 “刘大人,我刚拿到赵革的口供,要往京中传信,你要是还支支吾吾,别怪我把你也写进去,等回了京,就让皇上亲自审你。” 刘从满头大汗,却实在不知道给怎么开口,只道:“将军,还请加些兵力,继续搜寻南崖下那条河。” “公主不是捞上来了吗?还去搜什么?” 刘从还在犹豫,不敢说出兵符在公主身上却丢了这件事,只道:“将军,您别问了,您多加些人手搜寻,等找到了,京中自有赏赐下来。” 陆彻不耐烦,京中京中,我看京中都快烂透了,谁稀的那些赏赐? 见陆彻不为所动,刘从只好下定了决心道:“明日上午,还请将军再来书房一叙,到时候我会向将军说明一切。” 陆彻道:“啰嗦什么?不如现在说了!”自家事还一团乱麻,谁明天有空跟你扯这个? 刘从却道:“有一贵重之物没带,刘某不好开口,请将军静待明日。” 陆彻冷哼一声送客走人,等送走了刘从,陆彻又开始焦躁起来,清清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他想着,便见君卿施施然从院子里走来,陆彻忙大步走去,走近了只见君卿眼角浅浅的红,鼻尖也红,眼睛水汪汪,好像确实哭过。 心中有块大石头提了起来,陆彻斟酌着开口:“怎么?哭过?” 君卿点点头道:“戏文哀婉,忍不住哭了一遭。” 陆彻心又揪起来,什么戏文,这么哀婉? 不等他问,只听君卿道:“棒打鸳鸯、破镜难圆。” 君卿其实只是信口胡诌了两个不吉利的词,却不曾想陆彻心里咯噔一下。 棒打鸳鸯,所以她与那男子只能在戏楼短短相会,破镜难圆,所以她与他执手相看泪眼? 陆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干了,果然,果然......紧接着是盛怒,她凭什么背叛自己,她凭什么明明心里眼里都是自己却还要找别的男人? 但是陆彻又半信半疑,他仍侥幸君卿只是看戏文看得眼眶通红,侥幸君卿只是出门去散散心。 一时无言,君卿因着方才看完密信心神大恸,神色恹恹不想多说什么,见陆彻也没什么精神,便恍恍惚惚回主屋睡觉去了,午饭也没吃。 陆彻见她对自己提不起兴致,全然没了早上那般温顺可爱,心里又胡思乱想起来,是了,是了,见完昔日旧情人,那还有心情看他这个横插一脚的恶人?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自己已经得到了她,她竟还不知足?自己哪里不好? 细细想来又不对,陆彻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冲动,说不定她只是看了一场戏而已,说不定是琼楼胡说八道。 二人以一种诡异的安静直到夜里,君卿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只觉得今天的陆彻很识趣,没有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加打扰,这很好。 到了夜间休息,君卿仍睡在纱橱,陆彻破天荒地没有来纠缠她,君卿乐得清净,早早开始睡觉。 却没想到,到了深夜,君卿感觉手腕被束得痛,身上发凉,迷迷糊糊醒来,却见陆彻阴沉着脸伏在她身前。 ...... “陆彻!你放肆!” 陆彻却像没听到一样。 “陆彻!!陆彻你给我放开!” 陆彻终于抬起头,说道:“清清......” “你今早上曾与我说什么?” 君卿不知道他犯什么病,仔细回想了一下早上的对话,道:“出府看戏文?” 陆彻摇头,埋头。 君卿急得脸通红,灵光一现,道:“陪在你身边,日日陪在你身边!” 陆彻这才又抬起头,道:“当真?” “当真!” “你撒谎。清清,你撒谎了。” “陆彻你疯了!你松开我!”君卿心里也烦着,直接抬脚乱踹去。 却被陆彻抓住脚,君卿气得眼角流出泪来,“陆彻,你敢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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