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同他讨论钟楚泠皮下是何模样的谢安执没了同他对话的心思,提起茶壶便将眼前茶盏倒满,赶客之意不言而喻。 钟泽瑾在谢安执眼前从不端王爷架子,谢安执也不仗着自己曾是他西席而絮叨那些劳什子尊师重道,加之是表兄弟的关系,两人相处就像挚友,钟泽瑾早已摸清了谢安执的脾性,他心情好时还能装作大家公子的样子温和待人,心情不好,那张脸一甩,看谁都像蝼蚁。 这厢他也知道谢安执心里滋味不好受,听说还被自己亲娘给卖了,搁他身上他也受不了。 无意烦他,钟泽瑾起身告辞,冬青去送他,钟泽瑾没忍住,问他:“那天晚上,你家公子回来,是什么表情?” “啊……没有表情。”冬青木讷道。 钟泽瑾哽住了,心想,他脸上确实向来没有表情。 …… 日子过得飞快,宫里送来婚衣要谢安执试穿,掐算时间,再过半月就是婚期。 谢安执看着镜中一身红衣绝艳的自己,眸光淡淡扫过了镜旁玉瓶里插着的玉兰花。他偏头躲过冬青为他上唇脂的手,淡淡道:“只是试婚衣而已,不必上妆。” 冬青悻悻收回了手,干笑道:“公子就算是不上妆也是绝美的。” “容颜一物,最是靠不住。”谢安执冷声道。 听得他的话,冬青习以为常地无奈叹气,转移了话题,问道:“公子,这衣裳可合适?需要送回宫中再改吗?” “有些勒颈。”谢安执解开衣裳,看着镜中自己微红的脖颈,轻声道。 他本就皮肤敏感,若是碰得重一点,身上就会留下红痕,要好几日才能消。眼下被勒红的痕迹倒是不重,第二日便可消掉。 “那奴遣人将婚衣送回去。”冬青捧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迈出了院门。谢安执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换上了自己的常服,也出了院子。 今日有约,若不是要试婚衣,他早就出门了。 清盏楼坐落于京城西南,是一座茶楼。一楼有人说书,坐在二楼的茶座上,亦能听到楼下拍案的抚尺声,但二楼坐着的人,大多不是为了听评书而来。 东乾开张圣听,政事于百姓而言并非不可说,谢安执便常常与人在茶楼相会,评论最近执政者颁发的政令。 他向来坐在人群中不怎么说话,但若是开口,必然是一针见血,直指要点。所以若是他有日子没来,茶楼常客还会常念着他,心想若是谢公子在该如何如何。 听闻谢安执要入宫的消息,不少人还扼腕叹息。 今日谢安执刚入茶楼,便有几个熟人向他打招呼,谢安执有礼有节点头应下,步子却不停,直接到了三楼的雅间中。 没人知道谢安执在雅间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没人关心,比起这个,他们有更好奇的事想要问他。待他出来,有人上前询问:“谢公子,我等听闻你被陛下指为凤君的消息,此事可为真?” “此事不假。”谢安执微微颔首,没有否认。 “这……”人群面面相觑,有人出声道,“陛下是赏识谢公子,还是只想将谢公子收入后宫?” “陛下心思,我等不可妄加猜度。”谢安执不咸不淡地回道,说完,他同众人道了别,翩然离去。 众人看着他离开的玄衣背影,心道:你也没少猜度圣心啊。 此次出门,谢安执规划的时间并不长,可越急着回去,却越容易被耽误。 马车与另一个马车堵在了路上,须得对方往边上让让,他才能过去。 “久闻谢公子大名,向来无缘得见,今日相遇,不知谢公子可有闲暇与渟一同饮茶?”对方听得他自报家门,没有理解到他想让对方让一让的意思,反而热切邀约。谢安执挑起马车帘闻声望去,一个白衣男子由奴仆扶着,神色犹带病态,态度好似十分诚恳地站在了马车前。 谢安执想了想,脑海中依稀将此人与人名对应了起来,他淡淡道:“原是苏公子。” 苏渊渟,苏家二公子,是苏渊清的同胞弟弟,两人与谢安执同列四公子之中。 只是听闻苏渊渟天生有不足之症,所以很少出门,他的文章倒是传遍京中,但没多少人见过他。 谢安执无意与他相交,在与他简单点了个头打招呼后,便直白说道:“今日谢某有要事在身,怕是要驳了苏公子好意了。不知苏公子是否方便,将马车微移,容谢某借过?” “抱歉!”苏渊渟听他这么说,连忙让人挪马车,回过头连声向谢安执道不是。 待谢安执的马车绝尘而去,苏渊渟才回头问奴仆道:“谢公子是否是忙于婚事,见他面色颇为不耐,好似赶着做什么似的。” 奴仆心道他可能是懒得搭理您,可看自家公子这幅单纯天真模样,也不好说出口。 谢安执回府时,冬青还没回来,但院中有人等候。 来人他见过,是钟楚泠身边的百合。只见她手里托着一个锦盒,瞧见他来了,便将盒子恭敬呈上。 “陛下今日发现忘了将此物一同放入聘礼中,特遣奴婢送来。” 谢安执滴水不漏的接过,心想,若是没忘,这东西到不了他的手里来。 宫中送来的聘礼他压根懒得看,直接着人送入库房,说不定已经有几件被谢瑶姝拿走玩乐,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让钟楚泠特意派人送来的东西,他倒是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了。 待百合走后,他打开了锦盒。 里面躺了一块玉佩,或者说,应当是一半,刻的是“凤”的图样。与另一半成对,是东乾民间常见的婚嫁信物,用作订婚,但皇室不用它。 钟楚泠此举,倒是让他想起来,那个小陛下,是人生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流落民间的“平民皇帝”啊。 他将玉佩信手放回锦盒中,没把它放在心上。 冬青回来时,瞧见桌子上敞开盒子里的玉佩,拿了出来,惊奇问道:“公子,这是你买回来的玉佩吗?模样倒是精巧好看,像是宫中造物似的。” 谢安执轻声道:“是陛下所赐,你记得大婚那日帮我系上。” 左右他自己是不会记着,要是忘了带着见钟楚泠,指不定那丫头又说出什么话来。 冬青一听是陛下赐的,连忙将玉佩放回锦盒中好生放着,生怕磕坏碰坏。 一个两个这般重视这个婚事,也不知若是他们知道这只是陛下玩笑与他订下的一个赌约,会是什么表情。 ---- 下章成婚-
第4章 大婚 百合送完玉佩回来,钟楚泠正一个人与自己对弈,往往这个时候,钟楚泠是最不爱与旁人交流的。百合看她下得正投入,就噤声站在她身后。 待她下完一盘棋悠悠收了手,才开口道:“陛下,玉佩已经送到了谢大人手中。” 钟楚泠自己伸手收拾着棋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他面上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 “噫——”钟楚泠失手弄掉了一粒黑棋子,在百合准备蹲下前自行弯腰捡了起来,轻声道,“他可真无趣。” “谢大人似乎向来如此。” 钟楚泠将全部棋子收好,面上露出雾似的的笑意,说:“他装作待人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会在没旁人看见的时候,帮她捞掉入坑里的球,帮她拿树上的纸鸢,偷偷同她说混出宫的法子,要她溜出来,自己会等在外面带她玩。 少年笑时如春雨,却只是为了欺骗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而已。 外面下起了秋雨,周遭起了寒意,令钟楚泠打了一个寒颤。百合见状立马合上了窗子,为她找出一件披风披上,担忧地问道:“需不需要灌个汤婆子给您?” “不用了,朕累了,去安排膳食吧,朕吃完就上床歇息。” “是,陛下。” 吃饱喝足没了心事,钟楚泠很香甜地窝在被子里睡熟了,然而谢安执睡得可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都是钟楚泠的脸。 梦里的她比现实的她还要过分,像是一只狐狸,眼神勾人,手也勾人,勾着他的衣带在指尖揉捻,低声问道:“先生,你真的不要吗?” 你真的不要吗? 梦里的谢安执被她压住,赤红着脸捂住耳朵,却不防她强硬地拉下他的手,贴着他耳朵,先生先生地喊个没完,让他有一种背德的羞耻感。 “不要再说了!”谢安执拿下手,将钟楚泠推开,低头一看,却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她褪了衣裳,赤/裸的胸膛正因羞愤而剧烈起伏。 他反应快,扯来一边的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钟楚泠却缓缓站起来,又向他走去。 他吓得睁开了眼睛,浑身都是余惊未褪而生的汗渍,黏黏腻腻,让他更睡不着了。 这个钟楚泠,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都是颇恼人的存在。 谢安执裹着被子缓了好一会,喑哑着唤来守夜的冬雪,要他给自己打桶水来。 冬雪是服侍他的另一个奴仆,那日他被母亲算计,冬雪恰好回家省亲,最近才回来。 然而浸在水里也没能让他彻底冷静,反而又让他想起了泡在冰水里的那天,木桶外钟楚泠不怀好意的脸。 今夜看来是睡不着了。 谢安执白日眼下挂了一圈青黑,把为他洗漱的冬青吓了一跳,整个人像只被偷了冬粮的小松鼠一般,转来转去唧唧乱叫,甚至还拿出了敷脸的白/粉要为他上妆遮掩看看效果,生怕成婚那日惹陛下嫌弃。 谢安执躲过白/粉,眉宇不耐之色溢于言表,这般不配合的模样,惹得冬青快哭了。 “公子啊!奴求你了!快让奴遮遮看,若是不行咱还能再想办法,到了成婚那天可就晚了啊!” “你知我最厌恶这些东西,若像母亲那群夫侍一般边笑边掉粉,还不如砍了我。” 冬青欲哭无泪地想,关键是您也不笑啊…… 说服不了谢安执,冬青便只好寻些安神的香替他点上,希望这几日他能睡得好一些,赶紧把黑眼圈给卸个干净,好在到了大婚前夕,已经看不出谢安执眼下的疲色了。 帝后大婚流程繁冗复杂,两位要穿着厚厚的礼服,先是走过长阶受百官朝拜,再入宗祠拜过祖先,而后坐上车辇游京一圈,最后才能脱下礼服入寝殿。 前面两个还算轻松,第三个才是折磨人,谢安执跪坐在车辇上,钟楚泠坐在他身边,看起来是挺老实的,如果她的手没有总勾他的小手指的话。 “陛下,礼节。”谢安执不动声色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目光直视前方,面色坦然,好像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哪个礼节规定朕不可以牵凤君的手?”钟楚泠倒是自在,亲厚和煦地左右看着百姓,微笑致意。 谢安执气结,偏生又说不过她。可古往今来这般重要的场合,帝王怎能众目睽睽之下做此等小妻小夫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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