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姝窝在房里,越想越难受,几顿都没什么胃口,刚拿起筷子便不想吃了。 她知道不吃会伤身体,但她也确实是吃不下,硬塞嘴里也只突兀地犯恶心。 谢丞相听说自己的心肝好几顿没吃好了,急得团团转,着人去找京中食楼大厨,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好吃的,可那些菜碟送进去后,无一例外地都被退了回来。 “姝儿,你想吃什么,娘亲去给你寻好不好?莫要跟自己怄气,伤了身体。” 谢瑶姝垂头丧气,蔫蔫道:“娘亲不必管姝儿,且让姝儿缓缓就好了。” 知道谢瑶姝这次是动真格地吃不下去,谢丞相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甚至叫了她最喜欢的两个小侍来陪她吃饭,但收效甚微。束手无策时,她想起了陆漾。 谢丞相咬咬牙,死马当作活马医地遣人叫他来。 “你不是鬼主意多么?让小姐吃下东西,我保证给你一大笔钱,这样哪怕是姝儿将你玩腻了丢出府,也足够你衣食无忧一生。” 听着谢丞相的话,陆漾神色微动,似乎是听到了这般利诱而心动,又或许是因谢丞相嘴里的“丢出府”而胆颤。 收拾好心情,陆漾轻声道:“奴尽力。” “这不是尽力与否的事,若你办不成,我便把你丢出府,外面天寒地冻,谁也管不了你的生死。” 身份低贱者,连退路都没有。 陆漾领命去了厨房,不消片刻,他便托着散发热气的炒饭走了回来。 谢丞相蹙眉看陆漾手里那贵族不屑入口的东西,欲言又止,还是放他进了谢瑶姝的屋中。 “我说了,我不想吃东西。”谢瑶姝看也没看来人,瘫在床上,有气无力。 “小姐,是奴。” 谢瑶姝懒懒地抬起眼皮,见到是陆漾,扯唇笑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陆漾没有说话,低眉顺眼地将手里的炒饭放到了桌案上,退到一处,大有谢瑶姝不吃他就不走的意思。 “是娘亲要你来的?” “是,小姐。” 谢瑶姝失笑道:“娘亲真是老糊涂了,平日里不让我碰你们,到我病了,反而一直往我屋里塞人。” “大人以为,这样会让小姐好起来。” 谢瑶姝目光落到热气腾腾的炒饭上,问道:“你总不会觉得,连食楼大厨都看不上的本小姐,会喜欢你这炒饭吧?” “回小姐,奴只会做清汤面与炒饭。方才大人催得急,没有时间擀面,只能炒饭了。” “瞎扯,煮饭不得需要点时间?”谢瑶姝撇嘴道。 “小姐,”陆漾似乎是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炒饭用的是隔夜米,并非新鲜蒸煮的米饭。” “所以,你给本小姐吃剩饭?”谢瑶姝不可置信地问道。 “隔夜米炒饭才香,小姐若不信,奴这就将新米炒制,您一吃便明了。” “说到底,还是想忽悠本小姐吃饭,”谢瑶姝翻了身躺平,嘟囔道,“可是我真的没胃口啊……” “小姐不用膳,伤了自己身体不说,还会伤了关切您之人的心。” “关切我?谁?你吗?你还是想对本小姐说那荒谬的爱吗?” 陆漾未经谢瑶姝允许,径自走到了谢瑶姝身边,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他说:“小姐想听故事吗?” 一个关于贱籍少年动心的故事。 ---- 谢瑶姝昏昏欲睡:嗯嗯你说,我在听。
第66章 农子 谢瑶姝没管他突然走近,听他要说故事,寻思着左右也是打发时间,于是点头道:“你说吧!” “小姐可还记得,一年前,你曾在街头给过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银钱?” 谢瑶姝蹙眉,问道:“本小姐救济的卖身葬父的男儿可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一个个都记住?不对啊,凭你这幅颜色,我不可能给了你钱却没收你。” 陆漾听得她前半句话,眸光微微凝滞,未几反应过来,说道:“那时小姐似乎怀着心事。” “所以,这就是你要给我讲的故事?因为我给了你银钱,所以你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本小姐?”谢瑶姝语带讽意地说道。 “小姐还想听什么呢?”陆漾看着她,目光沉静。 “不如你讲讲你卖身葬父之前的事情。”谢瑶姝翻身盘腿坐起,坐姿随意地撑着头,像是看热闹似的看他。 陆漾心知是这贵族小姐顽劣,故意揭他伤疤,可他还是温敦地讲起了自己记忆里的曾经。 “奴出身于一处普通的农户,虽然不富庶,但养奴与阿弟两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一家四口,过着简单的生活。天未亮时,母亲去地里干活,奴与阿弟就在院子里做点男工,出去换点零花钱。到了晚上,母亲从地里回来,偶尔会抓几只农户小儿喜爱的小虫予我们。母亲抓的虫子又大又凶猛,那时候,整个村子没有哪家孩子能斗得赢我们兄弟。”陆漾平静地说着,眼底也浮现了笑意,似乎是沉浸在过往的点点滴滴,而不是说来给贵族小姐逗乐。 谢瑶姝看他含笑的表情微微呆滞,反应过来后便是满心的不忿,她咬唇催促道:“然后呢?” 陆漾笑意收敛,声音也低了几寸,说道:“后来收成不好,村里闹了饥荒,家家户户虽犯不上易子而食的地步,但也是撑不住家中好几口人的消耗,只能将孩子往其他地方送。” “你父母就把你阿弟送走了?”谢瑶姝问道。 陆漾苦笑道:“当时镇上有一户人家,主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可惜那姑娘身子不好,待她长大,说亲定是难事。那户人家在饥荒前屯了许多粮食,在粒米寸金的时候,她家也算厚道,用了二十斤糙米,将……奴的阿弟换走,做了她家童养夫。” “后来呢?你阿弟在那里过得怎么样?”谢瑶姝揭他伤疤的心思消却,自身也投入到故事中,热切地问着故事里那个无辜的孩子下落。 “不知道,”陆漾将唇咬得发白,“饥荒过去了,那家姑娘却没撑住,倒下了。那姑娘一死,阿弟就丧失了留在那个地方的必要。后来阿弟被他们家转手卖出去,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就算不能当童养夫,也是可以做小厮仆从的呀!或是要你们来把他买走也可以啊!怎就背着你们把人给卖了?” 陆漾笑容愈发苦涩,摇头道:“那户人家认为她家姑娘虽是先天不足,但也好好长到这么大,可……奴的阿弟一来,那姑娘就死了。所以,他们说是奴的阿弟克死了她家姑娘,心里揣着怨,自不会善待他。” 谢瑶姝怒而捶床道:“这不是拿你阿弟撒气么!你同本小姐说那户人家在哪?本小姐去给你问你阿弟的下落。” “不必了小姐,”陆漾突兀开口道,“阿弟过得如何是他的命,小姐与其因素不相识之人而愤懑,不如多看看眼前人。” “你?”谢瑶姝一脸莫名,看着陆漾,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止奴,小姐不若想想,若是小姐因不吃饭而伤了身子,丞相大人相较那故事中的女郎母亲,当如何?奴知小姐吃不下东西,是因为险些伤了凤君性命。奴命贱不足道,自然比不得凤君。可奴求小姐怜惜,眼下凤君已无大碍,请小姐为了自己,也为了后院中的兄弟们,多少吃一点罢。” “谁说本小姐是为了那谢安——”谢瑶姝抬眸看陆漾,陆漾却死死低垂着头,眼底泪意汹涌。她看到了他的泪,话音戛然而止。 “好,我吃。” …… 听闻那个花楼里出身的陆漾得了小姐青眼不说,还被丞相大人重用,或许他真能摆脱被小姐玩腻的命运,得了名分,侍奉小姐与未来的姑爷。 一时间,往日对陆漾冷嘲热讽的人都变了脸,拿着礼几乎快要踏破陆漾房中的门槛。 到晚上,陆漾称自己要歇息了,这场荒唐的巴结戏码才落了幕。 谢瑶姝院里的男人并不是每个都有侍从的,像是陆漾,便无人侍奉。本来在花楼里,他因着过了二十岁,年纪大了,不似其他莺儿出名,来点他的人多是为了泄欲,所谓缠绵与疼爱,他这样的不配体会,更不要说还有人侍奉了。 谢瑶姝来那次,他将自己攒的所有银钱与本该陪侍的莺儿做了交换,算是破釜沉舟,他成功来到了谢瑶姝身边。 一步步,孤军作战地往上爬,爬到眼下的位置,却仍旧如履薄冰。再如何得宠,命线束在这府里的主子手上,属实没什么好羡慕的。 他从浴房中回来,远远看着自己房中灯火敞亮,微微愣怔,在门口扯松了腰带和领口后,安然推门进屋。 在他房中等得百无聊赖的谢瑶姝听到门响的声音,转头看去,刚想对他说话,却见胸口微敞的他,目光霎时沉了下来,爬上不可言说的欲念。 陆漾低眉顺眼走过去,刚走近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她一把拉下压在了床榻上。 她俯身嗅他颈子,问道:“你擦的什么香粉?好熟悉。闻着不似寻常香粉,你哪来的钱?” 陆漾眼神躲闪道:“恩客送的。” 谢瑶姝抓住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惹得陆漾吃痛闷哼,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居高临下道:“在本小姐的床榻上,你竟然还涂着别的女人送的香粉?” “小姐若不喜欢,奴以后都不涂了。”陆漾颤声哀求。 “以后给你的月例,本小姐给你三倍,想要什么首饰衣裳自己去买,不够再来要。现在你也算是本小姐的宠侍了,若是过得太寒酸,旁人怎么腹诽我还不知呢!” 说着,她看到身下的陆漾似乎是在走神,手上力气加重,问道:“你听到没有?” “小姐,”这回陆漾不像从前一般乖顺应是,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问道,“您现下这般宠奴,若有一天,您的朋友也看中了奴,您会随手把奴送出去吗?” 谢瑶姝呼吸一窒,愤愤松开了手,拧眉道:“看来你与旁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恃宠生娇,敢插手本小姐的事了。” 陆漾仰头看着床顶,一呼一吸间,领口大张,胸膛坦裸。 “陆漾,你属实是有些不清醒。”谢瑶姝冷眼看着他任人揉圆搓扁的模样,手指勾着锁精环,下滑到他腿间,喑哑道:“你总该不会想一步步入了我的心,然后能不必戴着这个玩意儿服侍我,让我诞下你的孩子,从此令你衣食无忧吧?” “奴没有那么想过。”陆漾眼神清明地看着她缓缓将自己欲望逗弄起,老实说道。 “撒谎。”谢瑶姝哂笑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起身抚平衣上褶皱,分明是带着稚气的一张脸,却写满了居高临下的残忍。 “允你多得钱财,已是我对你施了恩眷。你却总在本小姐对你略有好颜色时,说一堆天方夜谭。得寸进尺至此,没有别的野心,谁信啊?” 陆漾缓缓坐起,从善如流地跪到地面上,未擦干的发尾还滴着水,狼狈地打湿了衣衫,冻得瑟瑟发抖。任是谁看了也是饱受摧残的憔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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