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想过些对策,可林葭玥这出人意料的一举,实令人叹为观止。 若她不是侯府宗妇,必要拍手称赞叫好。 “不成,无论什么都做不得。” 宋挽语气带着淡淡厌嫌:“蘅芷,你明日放出风去,将侯爷在锦乡伯府守灵半月的缘由,以及夫人将牙牌给了林姨娘,让她全权理家之事都宣扬出去。” “另外再说一句老太太重病未愈,我心难安,决定自今日起搬入小佛堂斋戒半月,为老夫人祈福。” “蘅芜,去将拢香斋收拾出来,今晚你们便同我一起搬进去,至于澜庭主院……” “封起来,谁都不理。” 招惹不起,她总还躲得起。 林葭玥犯错在先,江母给牙牌在后,侯府如此处事她偏居一隅万事不理,世人只会说她不堪受辱,惨淡避世。虽听起来窝囊了些,但那些人嚼起舌根也会给予三分宽容,不至连累宋家女名声。 她如今早已不在乎自己声名如何,能不拖累父兄同姑母,以及族中姐妹便好。 宋挽说完便忙着让赵嬷嬷同蘅芜等人搬入拢香斋,进入后便交代不见府中任何人。 余后几日便真安心抄写佛经,为老太太祈求佛祖庇佑。 周姨娘来求了许多次宋挽都不见人,她没了法子只能去找林葭玥,想要打听一番那陈家公子为人如何。 林葭玥打着包票说陈公子为人温雅绅士,绝非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周姨娘虽心里还担忧着,但她到底没什么法子,只能同意下这门婚事。 宋挽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只叹一声若江景日后自强,未必不能将日子过好便揭过不提。 她在拢香斋一躲十几日,江老夫人清醒的时候愈发少,江母担忧下人照看不好,便衣不解带日日守在福鹤堂,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如今三代主母一个病重一个整日照看病患,一个避世不见人,整个侯府倒真成了林葭玥的天下。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下人打发的打发,发卖的发卖,不过半月竟是少了近百人。 宋挽百无聊赖看着《坛经》,蘅芷在旁帮她沏茶研墨,配上窗外蝉鸣颇有意趣。 香草端着一碗冰镇百合雪莲羹匆匆进门,刚放下便一脸焦急道:“小姐,府里彻底乱了起来。” “昨日被发卖出去的下人,竟有尤嬷嬷的孙女。” 宋挽一时未想起这尤嬷嬷是何许人,便随口问了一句。 香草压低声音道:“尤嬷嬷原是老太太房里陪嫁,听府里下人说老侯爷幼年染了天花,是尤嬷嬷一人抱着老侯爷去了郊外庄子,自己在里头整整照顾了二十七日。” “只是可惜老侯爷痊愈,尤嬷嬷却染了病,为不将这病带回侯府,她送老侯爷出庄后,竟是一把火将自己连同庄子烧了个干净。” “老太太念着尤嬷嬷的恩情,便对她留下的儿子十分看重,尤嬷嬷儿子同老侯爷一起长大,伺候了老侯爷一辈子,后来同媳妇一起跟老侯爷去了边关,夫妻俩自此一去不回。” “尤嬷嬷的儿子身下只傻姐儿一个,那姑娘脑子不太灵光,是个痴傻人儿。” “但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养着,给傻姐儿在大厨房安了个看鱼的差事,每日只喂养喂养府里暂不杀的鲜鱼活鱼。哪知如今下头乱得厉害,有人竟打上这喂鱼数鱼的活计,竟撺掇着林姨娘将傻姐儿给发卖了出去……”
第67章 流言 宋挽蹙眉:“就无一人同林葭玥说过傻姐儿身份?” 香草摇头:“小姐您不知,府里如今彻底乱了套,林姨娘让底下人做那劳什子轮岗制,所有人都为厨房库房等肥缺打破了头,哪儿还有人提点她任何事?” “大伙儿巴不得府中再乱些,左右已查不出在谁人手上缺了数目。奴婢听寺儿说,底下日日丢东西,账数却越填越多,如今轮来轮去,早不知是谁人那头出了问题,怕是神仙下凡也断不明这糟心账了。” 宋挽眸光微沉,沉吟片刻道:“让琅婆子寻牙人打听打听,若寻到傻姐儿便将她买下送到我陪嫁庄子上去。” “忠仆之后,不该得此待遇。” 香草点点头,转身去办。 “蘅芷,你去寻些瓜蒂备用,另外告诉下人,侯爷回府立刻来通知我。” 宋挽捏着帕子站在拢香斋的雕花窗前,心中愈发觉得眼下日子无趣无味。她往日最不耐处理这等蝇营狗苟、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却是时时与之为伍,实令人烦心。 “府中管事婆子何时同林葭玥报备府事?” “大概明日巳时。” 宋挽点头,重新坐回蒲团上,又念起经文来了。 第二日巳时一刻,宋挽便领着蘅芷蘅芜去了绣烟阁。 绣烟阁中围了七八个婆子,这些婆子有手里拿着瓜子的,有吃着点心的,还有正吐着茶沫子的,最为过分的是站在门边一个面生的婆子,正不知拿什么东西剔着牙。 一群人咕咕唧唧讲个不停, 吵得宋挽拧紧了眉头。 “大奶奶。” 几个婆子见到宋挽,倏地起身,手上瓜子丢的丢,洒的洒,脏乱得不成样子。 “林姨娘呢?” 一婆子道:“林姨娘去小厨房给咱们做冰酪了,她说吃了消暑,心静气顺了方能事半功倍做活。” 宋挽垂眸,看着满地脏污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蘅芷见状开口道:“你们哪还有个做下人的模样?虽林姨娘是一介妾室,但她如今掌着家呢,算得上你们半个主子。如今这上下混淆,主仆不分的混账行径,是谁教的?” “是我让她们这样做的,你有意见?” 林葭玥同浅碧端着大漆托盘,上头盛放了几碗冰酪。 她刚进屋,就听见蘅芷开口训斥那些管事婆子。 “我让她们如此的,都是人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你愿意日日跪着伺候别人,不代表别人也愿意。在我绣烟阁,就没有让人跪着说话干活的规矩。” 她最不耐看宋挽身上那股子高贵傲然的派头。 “下人也是人,不过是帮工而已,何必往死了作践?” “你胡呲什么……” 宋挽抬起手,蘅芷便收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她不耐烦跟林葭玥扯这些无用的,她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 “听说你发卖了不少下人?” “是又如何?你可知侯府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 宋挽道:“城阳侯府自国朝定鼎,如今已传世百年,府上从未有过发卖下人的先例,你可知晓?” 林葭玥冷笑一声:“这先例就在我这开了,你要如何?” 见宋挽面色淡漠,不苟言笑,林葭玥哂笑出声:“不是你在负担侯府营收,你自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侯府这么多人,不清减一批下去岂不是要被活活拖累死?” 林葭玥竟以为是她在养着整个侯府?凭借什么,她那两个所谓赚钱的铺子? 宋挽一时有些好笑,往日虽知这人骄傲自大,但不知她会自大成这般。 只是这些都同她无关。 “我只是来告诉你,府中下人不可发卖,既侯府没这个先例,到你这里也绝对不可破此规矩。” “你凭什么同我说这些?” “就凭我是城阳侯夫人。” 林葭玥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江母牙牌丢到桌面,她本想再说上两句,却听宋挽道:“你拿孝道压我?” 说完,便转身而去。 她想要的,也不过这一句而已,目的达到便再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 宋挽来的莫名,走得突然,林葭玥皱着眉,只能说服自己对方这是恼羞成怒,再撑不下去。 “不必理她,大家先吃,吃完了再谈正事。” 几个婆子心有戚戚互相对视一眼,方才突然见到宋挽险些吓出一身冷汗,可瞧大奶奶明显不想管事的模样,一个二个心中又乐开了花。 “林姨娘是个宽仁的,如今整个侯府就无人说一句你的不是。” “是了是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何曾在主子面前有过这等体面?在别处院子那是连个小杌子也坐不上的。” 众人恭维起林葭玥,林葭玥却是看着宋挽的背影抿唇不语。 走回澜庭院,宋挽道:“明日寻府医来为我诊脉,就说我自绣烟阁被林葭玥以孝道压身后,便病得厉害。” “奴婢晓得了。” 自此宋挽以养病的名义躲清闲去了,直到江行简从上林苑监忙完,她都未再见府中任何人。 江行简还不知侯府已翻了天,他刚控制住蕃育署的瘟病便去朝中述职,方下朝,便有人凑到他身边。 “侯爷好艳福,只是实在不懂怜香惜玉,蹉跎了夫人青春。” “于大人此言何意?” 江行简脸色难看,极度不喜有人用这般戏谑口吻提起宋挽。 那人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江行简正疑惑间,东阁大学士孙大人走上前道:“侯爷今日可得空?” “不知孙大人有何指教?” “先前拙荆同侯爷夫人相看过小女婚事,虽两府未曾定下,但我想着此事也不该再拖下去,成与不成总要有个论断。” 江行简道:“自是如此。” “改日不如撞日,我夫人现下正在马车上,不若我邀她一同去贵府见见晏二爷?” 江行简微微一愣,不知孙家为何突然这般着急,竟是都等不得下帖再寻个好日子。只是侯府已经丢了同兰家的婚事,孙家这个姻亲再丢不得。 略一思索,江行简点头,很是痛快的应承下来。 孙大人挑着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随后动作利落上了自家马车。
第68章 懊恼 江行简同孙大人回府后,门房本该有人来接,可他下了马车许久,都未等到迎客引客的小厮。 “咳,孙大人孙夫人请同我来。”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孙夫人捏着手中帕子满心忧虑。 最近上京流传出许多关于侯府的传言,若只是些有心人传出的逸闻笑料便罢了,可就连城阳侯府的一些闺中秘事,也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免疑惑侯府是否真如流言所说,到了根基已尽,内囊都维持不住的地步。 若真如此,她必不能让绣绣嫁入侯府。 “孙夫人孙大人请坐,在下去去便来。” 江行简沉着一张脸出了待客的正堂,却未想寻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下人婆子。 好容易遇见个匆匆而行的粗使婆子,江行简面上郁色已到顶点。 “怎么回事?门房同茶房当值的下人都到何处去了?” 那婆子慌忙道:“禀侯爷,大伙儿都忙着呢。” “胡闹,还有什么比待客更重要?去唤茶水房当差的来,另外派人通知夫人同二爷,让二爷来外院寻我,让夫人准备招待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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