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怒火,江行简撑着疲惫外出陪客。 同孙家夫妇寒暄许久,直到江晏出现,都没看见本该来上茶丫鬟的半个身影。 孙夫人看着孙大人,终是叹息一声。 看来外头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拜见孙大人,孙夫人。” 江晏进门便向二人问安,只是在见到江行简时目光复杂万分,当中幽微情绪看得江行简颇为不解。 “江二公子一表人才,实在难得。” 孙夫人很看好江晏,不仅此人看着温文尔雅,且行事规矩有度,便是如今也未曾听见他房中传出什么过分传言。 “奴婢给侯爷赔罪,奴婢罪该万死。” 还不等孙夫人多看江晏几眼,门外便冲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只说了一句话便跪倒在地瑟缩着不敢起身。 江行简面色冷峻,一双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若非还有外客在此,他势必要发作一番。 见他不言语,江晏出声道:“去为客人斟茶。” 小丫鬟慌里慌张爬起身,趔趄着走了出去。 孙夫人叹息一声,朝着孙大人失望摇头。 “老夫今日来,是想同侯爷说小女实在高攀不上贵府,先前谈过的婚事便作罢,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行简皱眉,刚要开口,就被江晏抢先道:“是小子无才,配不上贵府小姐,孙大人雅量为小生周全名声,实在愧不敢当。” 孙夫人见状心中更是悔痛,恨得她眸光不善的瞪了江行简一眼。 “……” 江行简一头雾水,正还想再出言挽救一番两府联姻,就听孙夫人道:“江二公子风流蕴藉,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是小女无福……” 孙夫人说完,拉着孙大人快步离去,仿佛侯府是什么脏晦之地。 江行简死死拧着眉,看向江晏道:“为何如此轻易推了孙家婚事?” 江晏垂眸,脑中却是不停闪过这几日听到的内宅秘事。 许久后,他方垂眸收敛了情绪:“侯爷不若问问房中林姨娘。” 说完江晏便行礼而去。 听闻林葭玥之名,江行简只觉喉咙腥甜,胸口郁结难纾。一整月未曾休息,如今回到侯府他只想寻一处安稳地界休憩片刻,哪里想如此小事都成了奢望。 “来人。” 侯府一片寂静,往日成群的丫鬟婆子小厮随侍,如今竟一个都不在。 江行简强忍怒火对身边松烟道:“这外院管事都死绝了?去,让他们都去小书房等我。” 他方交代完,便大步走进侯府内院。 只是内院也未比外头好上多少,都走到了澜庭院门口,江行简才见两个婆子坐在游廊中谈笑。 “夫人被林姨娘气病多日,看样也是个不得用的,日后还得指望林姨娘才成。” 另一个婆子撇着嘴道:“你我在侯府多少年,见过这般理家的?虽咱们囊中丰盈,但可苦了侯府列祖列宗,若江家祖宗地下有灵,得知出了这么个祸害,怕是要从底下上来掐死……侯爷!” 那婆子话还没说完,吓得咕咚一声从游廊上翻落,摔在江行简面前。 江行简怒火万丈,厉声道:“怎么回事?我不过出府月余,侯府竟乱成如此?你二人口中所说夫人病重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婆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禀侯爷,是……是前些日子大奶奶阻止林姨娘发卖下人,结果林姨娘拿出了夫人牙牌,这孝道压身夫人不敢置喙,便一气之下生了病症。” “发卖下人?我侯府自开宗立府以来,从无发卖下人的先例,她将谁发卖了?” “发卖……发卖了近百数,老奴也不知都有谁,名单唯有林姨娘……” 江行简眼前一黑,松烟忙上前搀扶。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他下朝于大人、孙大人都如此之怪异,于士泉言辞轻佻,万分不敬。 近百数被发卖的下人…… 江行简想都不敢想会引发何种后果。 他稳定心神,好不容易撑住身体,这才往澜庭主院而去。 宋挽听下人来报,说是江行简回府,便一早让蘅芷取来准备好的瓜蒂冲煮。 瓜蒂苦寒,有微毒。 “小姐,侯爷走至院外,马上便要往拢香斋而来。” 宋挽不疾不徐吹了吹茶盏中的瓜蒂水,慢慢喝了下去。 江行简方推开拢香斋的门,就见宋挽穿着一身素衣,皙白面庞未施粉黛,素净得令人心生怜意。 只是如今她秀眉微拧,唇色亦泛着苍白,病恹恹的。 千言万语自舌尖翻涌而上,又被江行简压了下去。 “听府中下人说你病了?可好了些?” 宋挽白着脸点头,仿佛很不舒服的模样。 江行简薄唇微张,他想问宋挽掌家之权怎么会又落到林葭玥手中,亦想问她母亲为何将牙牌给了林葭玥。他还想问府中发卖下人她知不知,可看着宋挽的面色,却是一句都问不出来。 许久后,江行简道:“你这里有没有地方,容我休息片刻?” 宋挽不解抬眸,似是未曾想过江行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沉吟片刻点点头,指着屋中罗汉床示意蘅芷收拾一下,供江行简休息。 让屋中丫鬟为他打了热水,江行简净面后躺了下来,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宋挽坐在绣墩上,忍着不适微微懊恼。
第69章 颓势 若早知江行简如此知情识趣,她又何苦喝那瓜蒂水,让自己忍受胃中翻疼的苦楚? 宋挽捂着唇,看了眼躺在榻上的江行简。 “小姐……” 蘅芷担心上前,宋挽摆手示意无事,翻开《古方八阵》细细研读。 林葭玥收到江行简回府的消息很是高兴,她已有整月没见过人,心中正念得紧。哪怕听婆子来报说侯爷回府后大发雷霆,也未曾放在心上。 “八成是蕃育署的事不顺心,一会儿你们长点眼力,别再惹了他不快。” 对着铜镜换了身更显鲜嫩娇俏的绢纱白蝶戏花裙,林葭玥笑问道:“侯爷在何处?” “听下头人说侯爷方回来便去了大奶奶那边,奴婢见主院那头的翠微在厨房烧了水,想来如今是歇下了。” “他去找宋挽了?” 林葭玥捏着拳,脸色难看的冲进了拢香斋。 屋中宋挽正坐在书案前看书,江行简自己躺在榻上补眠,见二人离得甚远,林葭玥这才压下心头怒火走到他身边。 她半蹲下身,轻轻推搡几下:“江易?别睡了。” 在锦乡伯府跪了十来日,又同上林苑监的瘟医在家禽棚外守了十几日,江行简只觉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被林葭玥推搡了许久才悠悠转醒。 屋中阳光甚足,刺得他微微眯起眼:“阿挽?” 面上温柔笑意险些维持不住,林葭玥唇抿得死紧,却只能强逞着笑道:“侯爷,我是玥儿。” “你可是累了?怎么睡在这儿?太给别人添麻烦了。” 说着,便伸手去扶他。 看清眼前人是林葭玥,江行简沉默坐在榻上,半弯着腰按着额头许久未出一声。 宋挽放下书,对蘅芷蘅芜道:“侯爷身有不适,帮林姨娘送侯爷回绣烟阁。” 江行简抬起头,眸中晦涩不明。 “侯爷,奴婢送您……” “不必。” 江行简甩袖便走,林葭玥起身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微有不安。 进了绣烟阁,江行简冷冷开口:“你们都下去。” 林葭玥讪笑:“你怎么了?可是没休息好?” 江行简道:“无人同你说侯府百年从未发卖过下人?你难道不知发卖下人会有何种后果?” 话音刚落,江行简便冷笑一声:“你不知,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却什么都敢做。” “我离开之时未曾将管家之权交予你手,你不明白是何意思?” “自你进入侯府,闯下多少祸事,你还不知收敛?我不过离府月余,你便又捅出这滔天巨祸,你究竟能不能安分一些?” 林葭玥面如土色:“你让我安分?我若是安分,谁给侯府开冰铺、胭脂铺?” “够了。” 江行简眼神阴冷:“你若如此看重这铺子,我今日便还给你,你道如何?” “你什么意思?” 林葭玥眼眶一红,眼泪瞬间滑落。 “我一路跟你来到侯府,为你甘愿做妾。我想尽办法为侯府开铺赚钱,会发卖下人也是见侯府被拖累得难以喘息……” “我处处为你着想,如今你一句还给我?江行简,你有没有心?” 江行简沉默不语,心中烦乱不堪。 “日后侯府掌家之事你不要再理,好生在后宅想想那火器方子才是正事。” 他早已懒得说,也懒得教林葭玥了。 哪怕他小心提点让她处事谨慎,多想想侯府数千人,可在林葭玥心中,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也只有她自己。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她根本毫不在意,更遑论侯府名声亦或什么未来。 “将被发卖的下人名单给我,我试着让人寻回。” 林葭玥不解他今日为何闹得这一出,更不懂侯府无缘无故养着那么多没用的人是为了什么。自己都要被拖累垮了,却还死死撑着那豪门的架子,实在可笑。 愤恨将被发卖的下人名单丢给江行简,林葭玥坐在床上默默落泪。 江行简仍冷声开口:“母亲的牙牌。” “还你。” 啪一声丢在地上,江行简额头青筋暴起,却只是咬着牙强忍着走了出去。 问过下人得知江母正在福鹤堂,江行简匆匆赶去。 刚进福鹤堂,还不等他质问江母为何将掌家之权交给林葭玥,就听江母哭着道:“易儿你可回来了。” 江老夫人躺在床上,闻言也急急抬起头。 “好孩子,过来让祖母瞧瞧。” 江行简上前搀扶江老夫人,口中话全部咽了下去。 “祖母身子好了?” 江老夫人点头:“多亏你娘亲日日衣不解带陪在我身边,有她照顾我方能醒来,不然啊,此次怕是……” “呸呸呸,老太太说得什么话?” 江母拿着帕子按在眼角,她脸色蜡黄,眼底泛着青,且脸颊消瘦不少,一看便是受了些苦楚。 江老夫人一笑,疲惫开口:“府里最近如何?可有什么事?那日大宴可曾听我的话将林姨娘送回绣烟阁?” 江母讪讪一笑,转开视线不敢看她。 江行简道:“自是按着祖母的吩咐而来,府中一切正常,挽儿她理得很好。” “挽儿是个好孩子,侯府交给她我亦放心。易儿,无论你多么钟爱林姨娘,同挽儿都不可离了心。妻贤则惠及三代,挽儿心性聪慧坚毅,日后定可帮你共护侯府百年。” 江行简垂眸:“易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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