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鹏也皱着眉不吭声,满以为楚世子会上门接亲,他还为此特意换了件体面衣裳,没成想,那楚世子压根没露面,连新娘坐的轿辗也没一顶,不过是来了辆马车草草应付。 这高门大院当真不懂礼数,他随口骂了几句脏话,转身进了屋子,懒得再深想了。 马车的“踏踏”声响彻李子口的深巷,姜欣然安坐于车内,头上垂下的金色流苏随着马车的颠簸在轻轻晃动,发出一阵阵轻微的脆响。 玉儿看了眼主子,又掀开帘子往外看,“姑娘,找你的那位公子还站在枣树下呢。” 姜欣然闻言也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低垂的树荫下,迟明轩清瘦的身影已缩成一个黑影,铺天的阳光洒下来,像随时要将他吞噬一般。 “别看了。”她轻轻放下帘子,迫使玉儿也收回了目光。 “那位公子……不会是爱慕姑娘吧?”玉儿心生好奇。 姜欣然垂下眉眼,车内光线幽暗,衬得她的面容温婉而柔和,“生于微处,活命已属不易,哪有资格谈论情爱?” 她语气里带着落寞,像是在说迟明轩,又像是在说自己。 玉儿似懂非懂,扁了扁嘴,不再多言了。 马车很快驶出了李子口,又穿过了一片山林,接着往城门的方向行去,姜欣然轻倚车壁,面色略略紧绷,心里压着许多事,每一件都千头万绪,她干脆什么也不想了,闭目养神。 半晌后。 “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玉儿以为她睡着了,起身轻轻拍她的手背。 姜欣然睁开眼眸:“怎么了?” 玉儿掀开帘子,朝窗外指了指:“安平侯府明明是在北门大街,可这马车却拐了弯,到南大街来了。” 姜欣然神色微滞,“快让车夫停车,问一问。” 玉儿赶紧拍了拍车壁,嘴里喊了两声:“停车,麻烦停车。” 只听一声“吁……”,马车颠簸了一下,终于停在了路边。 车夫是个黝黑的老头儿,掀开车帘问:“不知姑娘有何事?” 玉儿赶忙应声:“老伯莫非是不识路么,侯府不在南大街。” 老头儿咧嘴一笑,看了一眼盛装的姜欣然:“不是老奴不识路,是咱们世子爷不住在府里,而是住在这南大街。” 玉儿一听急了:“莫非……莫非世子是要将咱们姑娘当外室养着?” 外室的身份可是连妾室都不如的。 老头儿将车帘掀开更大的豁口,仍是不急不徐的语气:“姑娘放心,世子爷说了是妾室,那便是妾室,不过只是暂时与他住在外头而已。” 姜欣然颔首行礼:“多谢老伯。” “姑娘不必客气,老奴乃世子的仆从,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唤老奴一声邹伯。”老头儿说着又朝前看了一眼,“再过两个街口便到云溪苑了,烦请姑娘再等等。” “辛苦邹伯了。” 马车重新在街上行驶开来,约莫一刻钟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街角,玉儿搀扶着姜欣然下了马车,抬眼望去,一块金丝楠木匾额映入眼帘,上面赫然写着:云溪苑。 在偌大的京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朝中权贵皆以抱团的架势居住在北门大街,而但凡商贾名流则会自觉地选住在南大街。主干道明德街以恢弘气势从东到西穿插而过,构建起了京都四平八稳的繁华。 堂堂安平侯府世子、朝中大学士楚哲,竟然不住在自家府中,却在这南大街置办宅子,这让姜欣然多少有些不解。 主仆二人正欲提脚往宅子里走,从门内突然跨出一配剑护卫,上前就朝姜欣然行礼,“奴丁秋生拜见姨娘。” 邹伯见此也赶忙改口,低头抱拳,“老奴也给姨娘行礼了。” 姜欣然一愣,片刻后才嗫嚅道,“你们不……不必多礼。”“姨娘”这个称谓让她有些回不过神。 “姨娘一路辛苦,请跟奴进屋安置吧。”丁秋生说完便在前方引路。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面积不大,却也不小。 从大门进去是外院,绕过外院的影壁进第二道门,便是宽敞的内院,坐北朝南的是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 今日好歹算是两人成亲的日子,宅院里却不见一丝喜庆,放眼望去是光秃秃的墙、黑色门窗、石头,及干枯了的池塘,哪怕有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也掩不住那成片的灰暗。 宅中人口似也不多,沿途除了遇见两名婆子,再没瞧见一个人影了。 丁秋生将姜欣然领至东厢房,“这是为姨娘安顿的屋子,待会儿后厨会送饭食过来,姨娘可先歇息片刻,奴告退。”说完掉头就走。 “喂。”玉儿赶忙叫住他,“请问……楚世子呢?”他可是今日的新郎倌。 丁秋生一愣,微微颔首:“回姑娘,世子爷忙完手头的事情,自然会来见姨娘的。”说完再次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玉儿幽怨地看着丁秋生的背影,心里憋着一口气,“姑娘,你说这楚世子究竟什么意思,明明送来了嫁衣、头冠,摆出一副要与你成亲的架势,可他本人怎就不露面呢,没来接亲就算了,竟也不出来与姑娘拜堂。” 姜欣然赶忙朝她“嘘”了一声,又朝门外张望了一眼,抬手将门轻轻掩上,“这里不比在家中,小心口舌。” 玉儿压低了声音,“我就是替姑娘委屈,你看这屋子,哪有半分新房的样子。” 屋内除了一扇玉石屏风上画了几束红色梅花,其余案桌、椅子,甚至连床上的被褥,皆是黑色。 姜欣然沉静地在圆凳上坐下,“咱们既来之,则安之。” 玉儿又朝屋内打量了两眼:“奴就是有点瘆得慌,这座灰不溜秋的宅子,不只没半丝喜气,且还像座……坟冢似的。” 姜欣然提起桌上的茶壶倒茶,“哪怕是座坟冢,咱们也得在此安下身来。” 她是妾,在成亲这件事上自然不能要求太多仪式,且眼下也没别的选择,唯有等,等那个楚哲自己露面。 这一等便是五日。 这五日除了见到后厨送饭的婆子,连丁秋生也没再露面了,姜欣然安安分分待在东厢房里,连门也没出。 直到五日后的戌时,邹伯摸黑来到屋外:“姨娘,世子爷回来了,让老奴叫您过去呢。” 姜欣然心头一紧,这楚世子果然是要露面了。 作者有话说: 基友的文,跪求宝子们收藏 《便宜夫君带我衣锦还乡》:十四岁那年,觉清丧父丧母,她听信婶母规劝,将爵位让与叔父; 十八岁那年,婶母设计毁她清白,她如坠冰窟,被迫下嫁寒门学子; 婚礼那日,觉清哭得昏头昏脑,新郎官挑起盖头,“哟”了一声,恶劣道:“若是寻死觅活,不如快些,趁现在宾客还未走远,改办白事,省得奔波。” 觉清:“!!!” 多年后,觉清陪着柳槿和从小县令一路做到三品大员,忆往昔,不由笑道:“还记得洞房夜你对我说的话么?若没有夫君的鞭策,我恐怕真的会怨天尤人,浑噩度日。” 以嘴毒气死人闻名的柳大人咽了口口水,他绝不敢说,娘子,你想多了。
第3章 见他 玉儿一听楚世子要见自家主子,赶忙着手要给主子装扮。 “不用刻意拾掇了,平日怎样,今日也便怎样吧。”她穿上嫁衣的样子他都不屑于看一眼,想必再如何折腾也是多余。 姜欣然随意换了身鸦青色襦裙,再让玉儿给自己梳了个回心髻,这便跟着邹伯出门了。 楚哲住在正房,距东厢房不过数十米远。 夜早就黑严了,院内的曲廊影影绰绰,邹伯在前头低一脚高一脚地带路,走得有些吃力。 姜欣然借着夜色细看,才知他的腿原来是瘸的,“邹伯你慢点儿走,咱们不急。” “姑娘放心,老奴的腿没事儿。”说完又嘿嘿一笑:“瞧老奴这记性,又忘记唤姨娘了。” 姜欣然也微微一笑:“邹伯想怎么唤我都行。”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很快便到了正房前的台阶下,邹伯佝着身子,微微颔首:“老奴只能带姨娘到这儿了,姨娘自己进去吧,世子爷就在里头。” 姜欣然谢过了邹伯,转头看向正房,乌黑的大门虚掩着,檐下挂了两盏纱灯,正是初秋的天气,微凉的晚风拂过,吹得纱灯“嘎吱嘎吱”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迈上了台阶。 不过十几级台阶,每走上一级,她都感觉压力又重了一分,这五日,她曾无数次设想过楚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譬如他在外置办宅子,想来是与家中不睦吧? 譬如他花重金买下号称“卖鱼西施”的自己,定也是个好女色之人吧,但为何买下后又不急着来相见呢?她想不通。 而眼下当他真的要与她见面,她心里又无来由地生出几分紧张来。 虚掩的大门里透出一抹橙色的暖光,姜欣然站在门前叩了三下,屋内无人应答,她又接连叩了几下。 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一个字,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欣然趋步而入。 屋内极其昏暗,正中的位置摆了一鼎巨大的鎏金香炉,炉内轻烟袅袅,是昂贵的龙涎香的味道。 穿过香炉便见一处茶台,茶台上摆放了棋盘,以及燃着的烛火,楚哲侧身而坐,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头也没抬。 姜欣然不敢四处乱看,垂着头碎步走近,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她的声音仿佛落入无尽的深渊,没产生丁点涟漪。 楚哲一声不吭,当她不存在一般,仍紧盯着棋盘,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他不出声,她也便不敢再出声,屋内静得令人心慌,唯有烛火在悄然跃动。 气氛实在是过于尴尬! 姜欣然挪了挪眼眸,余光瞥向他身上的白袍,白袍表面在烛光下闪出细腻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云锦面料;他伸向棋盘的手也白皙修长,指骨分明,拇指上还戴了一只翠玉扳指,一看便知此人出身矜贵。 她还想抬眼去看他的长相,他却突然出声:“跪下。”低沉的语气里带着杀伐果断的决绝。 姜欣然吓得身子一缩,还未及反应,楚哲再次轻慢地开口:“你虽是我名义上的妾,却也是我买来的奴,奴见主子,该好好行礼。” 一字一顿,盛气凌人。 姜欣然赶忙折下身体,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头埋在了双肘间。 楚哲这才从棋盘前转过身来,睥睨着缩在地上的女人,语气仍然冷峻:“奴不安分,最是可厌。” “奴……奴错了。” “抬起头来。” 姜欣然有些慌乱,但仍在努力镇定,她依他,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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