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芳斋里。 周为刚一进大门,便迎头遇上顺子。 顺子便将去李子口遇到的事情仔仔细细禀报了一遍, 听闻楚哲受伤,周为一顿:“伤得可严重?” 顺子赶忙摇头:“看着是不严重的,好似就是皮外伤。” 周为松了口气, 随后面色略略一沉:“你当真亲眼见到……楚世子将姨娘抱进马车的?” 顺子点了点头,喃喃道:“不只奴看见了, 连姨娘的侍女玉儿也看到了。” “好了,我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周为说完提脚就往宅子的正房行去。 刚用完晚膳, 姜欣然正靠在软榻上看话本子。 黄昏将至,屋内燃了几盏烛火, 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悦了几分, 今日受惊一场,难得有这般安静闲适的时候。 玉儿进屋禀报:“姑娘,周公子来了。” 姜欣然忙放下文书,从软榻上起身:“快请吧,备茶水。” 周为早已急步入得屋内, 语气温柔而充满关切:“听闻姜姑娘遇险,身体可有恙。” 姜欣然福了福身:“多谢周公子关心, 奴无恙。” 周为上前虚扶了她一把, 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 确认她无恙后才舒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怪我,本该要早些去接你的,只叹公务实在繁忙,下次哪怕是告假,我也定不会让你如此冒险了。” “下次定不会再发生此等事件了,周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说着将素日爱吃的糕点摆上小几,试探着问:“今日那些行凶的黑衣人已悉数被捉拿,不知多久才能……审出结果来?” 她疑心这背后之人,或许与灵山那次刺杀,是同一波人。 “你放心,我会随时关注此事的,一旦有消息定及时来告知姜姑娘,何况,也还有表哥在帮忙盯着呢。”他说完“表哥”一词后,便暗暗打量姜欣然的反应。 偏偏姜欣然却神色淡定:“如此便甚好了。” 她一淡定,他也便松快了,“你住在这儿若是缺什么,或有哪些不舒适的,尽管告知于我便是,我一定尽全力满足姜姑娘的需求。” 姜欣然客套一笑:“这已经很好了,奴不胜感激。” 周为抿了抿唇,“有个事我须得与你说一声。”他面上露出些许羞涩来:“我已专门请了先生看了日子,两日之后便是吉日,咱们的仪礼……便也定在那日举行,你需要的首饰嫁衣我皆已准备齐全,我还想着,是不是去一趟李子口,将令尊令堂接过来参加仪礼?” “不用接他们了。”姜欣然立即拒绝,反应之激烈,连屋内的烛光都被惊得闪了闪。 周为也微微一怔,不懂她为何这般抗拒。 姜欣然自觉失礼,缓了缓:“不过就是纳妾而已,周公子无须兴师动众。” 周为感觉自己被影射了,坐在官帽椅上无措地握了握拳:“还是委屈到姜姑娘了。” 见其不吭声,他又喃喃着:“我上头有父母,再上头有祖父,更上头还有皇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娶妻自然是由不得自己来作主的,所以我只能让姜姑娘委屈做妾,但姜姑娘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对……” 话未说完便被姜欣然打断,“周公子,你误会了,我无意做你的妻。” 周为怔了怔,一时打脸,竟不知如何回话,气氛尴尬得很。 这美人儿看似一副弱柳扶风孱孱弱弱的模样儿,性子倒是有几份硬气,全然不似他后宅另几位百依百顺的妾室,让他这个久在风月场之人竟感觉有点拿捏不下。 莫非楚哲也是因拿捏不下才将她送给自己?周为一脸茫然。 姜欣然也不想将两人关系弄得这般尴尬,退了一步,开口解释:“奴的父母皆是苟活于市井的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国公府乃高门大院,来往之人非福即贵,若是贸然将他们叫来,无异于丢周公子脸面,周公子没脸,奴也会面上无光,所以奴觉得无须多此一举,至于仪礼上的其他,奴听凭周公子的安排。” 周为肩膀一松,脸上浮起笑意:“行,只要姜姑娘觉得合适就好,我没意见,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行告退,姜姑娘也早些歇息。”说完起身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屋子。 他寻思着,明日上朝须得找楚哲好生打探一番,这姜姑娘不只人美,性子好似也有几分意思,想到此他吹起了口哨,悠哉游哉地回了国公府。 但第二日楚哲却告假了,压根儿没来上朝。 周为又去找冷凡询问刺客的审讯结果,没成想冷凡也休沐去了,他扫兴了一场,一个人下了朝。 楚玉书听闻楚哲是因被行刺受伤而告假,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与儿子的关系虽一向疏离冷淡,但好歹他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往后整个楚家都要靠他来传承香火,可出不得丁点差错。 一回府,楚玉书便负手在屋内踱来踱去。 柳若施正在铜境前摆弄钗镮,见状出言相劝:“老爷与其在这儿担心,不如亲自去云溪苑瞧上一眼。” 楚玉书冷哼一声:“我怕那逆子是脸比天大,还指望我亲自上门瞧他,想得美。” 柳若施觑了楚玉书一眼:“老爷也就嘴硬,心里还不是记挂着世子。”她说着起身行至楚玉书身侧:“不如将此事告知婆母,婆母定会差人前去探望的。” “什么混帐话,那逆子若是小伤也就罢了,若是伤得严重,岂不是让母亲跟着干着急,母亲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你这不是成心让她老人家不好过么?” 柳若施哽咽出声:“妾好心好意给老爷出点子,却被老爷揣度成这般,那妾还是闭嘴吧,老爷自个儿爱怎样就怎样。”说完委屈地转身进了内室。 楚玉书灰着脸,思量了片刻,朝门口的钱嬷嬷吩咐道:“去将楚桃找来,我有事安排她。” 钱嬷嬷得了令,转身去了秀丽阁。 柳若施生了三个女儿,楚梅、楚菊、楚桃,楚梅已嫁作人妇,楚菊飞扬跋扈,与谁都不亲近,唯有楚桃性情爽朗率真,与楚哲也走得最近。 楚玉书将小女儿叫来后,直言让她去云溪苑看看楚哲的伤情,又这样那样交代了一番,方才作罢。 楚桃向来性子野,最爱在外头闲逛,一听要放她出府,心里别提多松快了,忙唤了婢女兰香,坐着马车出了门。 云溪苑里,楚哲正坐在屋内的茶台前,面对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奕,其实他手臂上的伤压根算不上事,不过是心头疲累,想告假歇息一日罢了。 邹伯在门外禀报:“世子,三小姐来了。” 话未落音,楚桃卷着一阵冷风推门而入:“哥,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瞧瞧的。” 楚哲手执棋子,眼也没抬:“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楚桃上前一步夺下他手中的棋子,甩手扔进陶罐里,继而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你当真没事?” 楚哲这才抬起一双冷清的桃花眼:“你都看到了,我好好的。” 楚桃咧嘴一笑,拿起茶台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你没事就好,父亲还担心你受了什么天大的伤,特意差我来看看。” 楚哲冷哼一声:“他这是担心楚家断子绝孙。” “担心断子绝孙也就是担心你,反正他不会担心我让楚家断子绝孙的。”她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沫:“既然你没事,那我真走了。” 楚哲一顿:“你又想去哪里鬼混?” 楚桃扁了扁嘴:“哥你可瞧好了,我今日着女装出门,怎好去鬼混,放心吧,我会老老实实回府,向父亲禀报你的情况的。” 楚哲没吭声,直愣愣盯着妹妹出了屋门后,才重新拿起棋子自顾自地对奕。 楚桃怎会甘心这么早就回府,与兰香上了马车后便一直在嘀咕:“去哪里弄一套男装好呢,难不成还要去成衣铺买?” 兰香苦着脸:“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在外头逗留了,不然老爷知晓了,又要责怪了。” “怕什么,我不过想去赌坊看看,你不说,”她又往外指了指车夫:“牛二不说,父亲如何会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楚桃说着掀开窗帘往外瞄了瞄,想看看街边是否有合适的成衣铺,抬头间,蓦地瞥到不远处一男子提着鸟笼上了一辆马车。 那男子可太面熟了,楚桃给兰香留了句:“我出去瞧瞧你在车上等我。”随后一溜烟下了马车。 冷凡特意趁今日休沐来南大街的鸟市买只八哥,谁叫他欠楚家姑娘一只鸟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好歹也要买了还她。 刚提着八哥进入车内,还没坐稳,车帘忽地被高高掀起,刺目的光线泄入,从光线里走进一女子,张嘴就朝他喊道:“喂,淫贼,你可还认得我?” 冷凡眯起双眸细看,进马车之人面容秀美身段婀娜,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再一细看,这可不就是那日着男装的楚家姑娘么,他大惊,“你……你如何上了我的马车。” 楚桃豪迈地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座位上,指了指他手中的鸟笼:“这就是你准备赔给我的八哥。” 笼中的鸟儿被她这么一指,“噗噗”地拍了几下翅膀。 冷凡握紧鸟笼:“没错,你……莫非不满意?” “并非不满意,但今日嘛,本姑娘没空管这鸟。”楚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不住地往他身上梭巡:“你能不能……把身上的衣裳脱给我。” 冷凡平日里皆身着官服,今日休沐特意换了身白色素服,衬得他是面皮白净温润如玉,看上去比平日文气了不少。 他闻言一惊:“你要做什么?” “我穿呗,虽大是大了点儿,但捆一捆扎一扎,总比没有强。” 冷凡警惕地护紧自己的腰带:“你别妄想。” 楚桃“嗖”地起身,毫不客气地朝前逼近了两步:“淫贼你可想好了,到底是自己脱还是我来扒?” 冷凡实在想不通,那侯府虽是武将出身,但好歹也是高门大院,那楚大学士更是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怎的就出了个土匪之流的楚大小姐? “你若是敢乱来,我……我就叫人了。” 楚桃又嚣张地朝前逼近一步,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鸟笼放到地上,气势汹汹:“你叫呗,我倒是想看看,人家是觉得我在轻薄你,还是你在轻薄我。” 说着扑到他跟前一把拉开他的腰带:“今日本姑娘偏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冷凡明明一身武艺,却只能任她摆布,不敢动她一根指头。 上次不小心碰了她的胸,被冠之以“淫贼”的帽子,若此次再动手,还不知又会碰到什么地方,又要被骂成什么样。 冷凡气得咬牙切齿:“你不知廉耻,你……才是淫贼。” “淫贼就淫贼,今日你这身衣裳本姑娘偏生要定了。”楚桃三下五除二如同剥洋葱般剥了冷凡的外衣,草草地套到自己身上,留下一句“改天将八哥给我送到府上”后,转背一溜烟下了马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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