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然微微一笑:“我也奉劝侯夫人一句,夜路走多了,难免有遇见鬼的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说完懒得再与她废话,擦过她身侧欲转身离开。 柳若施哪甘心被她这么恶怼,一把揪住她的衣袖,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姜欣然微倾着身子凑到了她耳边:“侯夫人做下的事莫非连自己也忘记了么?楚桃已被你反噬,接下来便该轮到你自己了。” 柳若施仿佛被人击中了天灵盖,面色霎时灰败,连气息也微微发颤了:“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就好好地等着报应吧。”姜欣然说完一把甩开她的手臂,扬长而去。 柳若施身子一软,倚在了钱嬷嬷的身上,攥紧手里的帕子心虚地问:“这个小蹄子……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钱嬷嬷将灯笼放在地上,伸手扶住主子:“夫人放心,她不过就是一姨娘,翻不了天,再说了,宫里那人已答应两日后与咱们碰头,咱们眼下谁也不怕。” 柳若施气息发颤地握着钱嬷嬷的手:“好,他答应碰头就好,否则,我哪怕是死,也定要将他们咬出来。” “老奴倒是担心,若侯爷到时在府中,夫人不方便出门。” 柳若施喘了口气:“给他服点安神的药,早点让他睡去便是。” “也好。”钱嬷嬷低头应声,其实对于以后的事,她心里也是怕的。 风越刮越猛了,雪也越下越大。 主仆二人本也是想来鸟语林喂喂鸟的,毕竟这是楚桃在世时的心爱之事,没成想竟遇到了那姜姨娘,还冷不丁起了口角,喂鸟的兴致便全然没了,只得转头回屋了。 但抬眼看去,前方的路黑茫茫一片,看不到丁点亮光。 次日清晨,卜奈如约由侧门入得侯府,继而被邹伯领着去了书房。 楚哲眼底伏着乌青,面色冷峻:“卜老先生可查出了是何毒?” “毒箭木之毒。” 楚哲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脸上露出不解。 卜奈解释道:“毒箭木乃一种极其稀少的树,生长在西域,号称毒木之王,非我中原所有,有个别西域人还将其枝叶的汁液涂于箭头上,可见血封喉。” “此毒从西域流入中原,有哪些途径?” 卜奈摇了摇头:“此毒稀少,在西域已是极为难得,估计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得手,几乎不可能由江湖人士传入中原,除非……”卜奈突然顿住。 “除非什么?” 卜奈负手在屋内踱了两步,答非所问,“老朽听闻,大周建国时,先帝爷为整顿朝纲重振法纪,曾在宫中建有一栋毒楼,楼中储存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罕见毒药,来处置那些祸乱朝纲贪婪违纪之人,可有此事?” 楚哲神色微敛,沉默了片刻:“确有此事,只是自当今皇上登基后,毒楼再未启用过。” 卜奈微微一笑,接上之前的话头:“除非宫中毒楼存有此毒,继而被人得手后再用来谋害令堂。” 楚哲盯着不远处的书架,咬了咬牙:“那就得进宫去查一查了。” 卜奈释然一笑:“看来世子已经有头绪了,也就没老朽什么事儿了。”说着拱了拱拳:“老朽便先行告退。” 楚哲说了声“多谢”,目送着卜奈走出了书房。 当日入夜后,他换了身夜行衣,拿起长剑,纵身飞往皇宫的方向。 楚哲在宫中当值多年,对其中的布局自然是了如指掌,且以他的身手,也能轻松地避开巡逻的禁卫军。 他机警地跃过一座座宫殿的屋脊,往皇宫东北角的方向飞快跃去,毒楼便在宫中的东北角。 风水师言,东北角乃藏垢纳污之地,故尔冷宫也在此地,从冷宫墙外往后看,数十米高的一栋阁楼便是毒楼。 楚哲趁着夜色,如入无人之境般飞快地潜到毒楼大门前,继而推门而入,脚还未跨进去,一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此乃禁地,寻常人等不得入内。”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抬眸,一眼望见了夜色下森然站立的冷凡。 楚哲略略有些吃惊:“怎会是你?” 冷凡神色不变:“为何不能是我?” 楚哲在夜色下冷冷一笑,两指夹住剑刃挑开抵在脖颈上的长剑:“毒楼明明已被废弃,竟还由禁卫军统领来把守,岂不是很奇怪么?” 冷凡斜了他一眼,干脆收了剑,弯腰坐在大门下的门槛上:“毒楼虽被弃,但楼中毒药不得外泄,故尔需有人把守。” “那也轮不到你冷统领亲自来守。” 冷凡双肘支住膝盖,双手扶额:“这两日……我想躲在这儿静静。”说着又抬起头来,旧事重提:“究竟是谁害死了楚桃?” 楚哲也屈身坐到了门槛的另一侧,看了眼黑漆漆的天幕,平静回道:“侯夫人。” 冷凡闻言“嗖”的一声站起来,全然不敢相信:“那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没错。”楚哲愤慨地握了握拳,声音也狠厉了几分,“侯夫人本欲谋害我那位妾室,楚桃却误入了陷阱,丢了性命。” 冷凡一把揪住楚哲的领子:“那楚大人还在这儿乱蹿作甚,此时不是该将你那位继母送进大牢么,莫非,你们想包庇?” 楚哲一把甩开他的手,也“嗖”的一声从门槛上站起来:“包庇?呵,她做梦,这次我不只要将她送进大牢,且还要确保能顺顺当当地要了她的性命,今日我便是来寻找证据的。”他说着整了整领子,往毒楼内瞟了一眼:“我必须查到,此楼中是否存有毒箭木之毒,若是没有倒也罢了,若是有,还得查清是谁在壬戌年三月五日前后,从楼中偷走了此毒。” 壬戌年三月五日,正是他的母亲周虞音被毒害的日子。 “偷?”冷凡冷哼一声:“没人能从毒楼内偷走毒,楼内每一种毒皆用专门的暗格存放,暗格后设有独特的机关,若是不经允许取毒触动了机关,必得当场丧命。” 楚哲眉头微蹙:“那会允许哪些人从楼内取毒?” “眼下毒楼已停止使用,不允许取毒。”冷凡说着顿了顿,“不过在先帝朝时,各宫掌事太监、掌事宫女,皆可凭主子白纸黑字的旨意来取毒,取完毒,还须得白纸黑字地登记在册。” 楚哲桃花眼里略略一闪:“有登记名册,那便更好查了。” 冷凡也不再费时间细问,伸掌推开身后的大门,“楼内机关重重,我且先带你进去吧。” 楚哲言了声“谢”,跟着他入得楼内。 两人穿过了一条幽暗的走廊,又躲过了拐角处的机关,总算到达了楼中的大厅。
第75章 威胁 四下里黑漆漆一片, 唯有数十米高的楼顶天窗泄进一缕莹莹的冷光,映得整个大厅影影绰绰。 冷凡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莹莹的光亮霎时洒满屋内, 抬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抽屉呈弧形森然林立,一层层累叠直达楼顶, 其阵势甚是壮观,每个抽屉外还用宋体小楷标注着所存毒药的名称及起效的时辰,看上去格外详尽。 抽屉两边则是几道弧形的楼梯, 沿着梯子拾级而上,便能顺利地到达每一格抽屉。 两人分别上了两侧的楼梯, 继而借着抽屉外面的标注仔细寻找毒木箭之毒。 那抽屉至少有数千格,毒药自然也有数千种, 两人忙活了近一个时辰, 终于在西侧的一处抽屉外找到了毒箭木的字样。 冷凡按了按旁边墙壁上的某处按扭,只听“唿”的一声响, 屉中的机关便被关闭, 继而又是“噗”的一声响, 装有毒箭木的抽屉弹开一条细缝,“可以了,毒药与名册皆在屉中。” 楚哲抬手拉开了抽屉,里面果然放了一个晶莹的白色药瓶,及一本薄薄的名册。 他立马将名册取出, 急切地翻了翻,但名册上不过寥寥两条取毒信息, 一条来自辛丑年二月, 取毒人乃是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良玉。 取毒信息下面还抄录着先帝的谕旨:“李光磊协同太子谋逆篡权, 立即毒杀,枭首示众。” 另一条则来自于壬戌年三月二日,正好也就是他母亲被毒杀的前三日,但取毒人那一栏却没有名字,而是画着一轮小小的弯弯的月亮。 楚哲用指尖摩挲着那轮弯月,蓦地想到了之前搜到的那枚铜月亮,不由得急切地往下翻了翻,但后面的纸页里并未记载是何人因何所下的取毒意旨。 “这条信息为何残缺不全?”他托着名册问冷凡。 冷凡也是一头雾水:“这可都是先帝爷在世时的事情,二十多年了,那会儿还没咱们呢,又怎会知晓?” 楚哲拿着名册转了个身,再次面朝烛火细细地端详那轮弯月,若他所料不错,这月亮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与柳若施勾结之人。 也正是他要找的曾在先帝朝时挑动党争,又在当朝陷害大理寺官员之人。 “胆敢在严谨的宫中名册上只留一枚月亮,却不留名姓,莫非,当时宫中诸人皆知晓这月亮所代表的是某个人?” 冷凡在一旁叹了口气:“先帝朝时但凡管点事儿的太监及宫女都老的老、死的死了,要打听消息怕是要费一些周折。” 楚哲轻轻合上名册,盯着不远处跃动的烛火,“不一定,既然是鱼儿,就总会上勾的。” “需要我助力时,说一声便是。” “多谢了。”楚哲将名册放进抽屉。 冷凡咬了咬牙:“我在等着侯夫人偿命的那一日。” “你放心,很快了。”楚哲握了握拳,扭头看了冷凡一眼,突然变了话引:“既然偷了我妹的灵位,便给我好好地供奉着她,她生前……任性又闹腾,让人不省心得很,如今过世了,能这样安安静静地被人供奉着……也算是安心了。” 冷凡闻言垂下头,喉头哽咽,没应声。 楚哲也不等他应声,转身出了毒楼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次日宫中恢复上值,楚哲下朝后又与仁帝在威仪殿议了会儿政事,这才由吴公公躬着身子送到了殿外的台阶处。 “楚大人好走。”吴公公说完正欲转身回殿。 “吴公公且稍等,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公公。”楚哲客气地朝他拱了拱拳。 吴公公甩着佛尘将身子佝得更低了:“楚大人当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一阄人,哪受得起‘请教’二字。” 楚哲微微一笑:“公公侍奉皇上多年,深得皇上的信赖与倚重,大周能有如此太平盛世,公公的功绩不会比朝中任何一位臣子低,公公又何必如此自谦。” 一向被朝臣攻击与贬低的宦官听到此等言论,自然是心头大悦,吴公公眉眼间浮出几分感激:“多谢楚大人如此抬举,楚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老奴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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