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将头埋于双肘间,大声喊冤:“老奴冤枉,老奴根本没听过什么毒什么箭木的,望大人明查。” 楚哲隐忍地咬了咬牙,沉声回禀:“此毒产自西域,极其稀有,除了宫中的毒楼存有此毒,在大周国便再寻不到此毒的源头了,我母亲被毒杀于壬戌年三月五日,而在毒楼的名册上,正好有人于壬戌年三月二日取走过此毒,这个人便是赵德。” 赵德蓦地抬起头来,苍老而朽迈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冷:“你血口喷人。” 楚哲微微一笑:“昨夜,你为了摆脱与柳氏的“和奸罪”,已亲口承认自己乃宫中太监,以前供职于周太后的留香殿,周太后薨逝后你便被安置在了冷宫当差,是或不是?” “是。”赵德也咬了咬牙,“那也不能证明老奴去过什么毒楼?” 楚哲在大堂内踱了两步:“听宫里的掌事公公说,以前周太后宫里有个内侍官特别爱画月亮,那个人便是德公公你吧?” 赵德神色一敛,没吭声,支在地上的手掌却霎时握成了拳。 楚哲继续道:“你在留香殿当值的那些年,在宫中各部门支取物件需签名画押时,皆习惯用一个弯月的符号来代替,是或不是?” 赵德松垮的脸在微微发颤,其实他已忘记自己曾在哪些文书上画过月亮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 “你不吭声,我便当你是默认。”楚哲睥睨了他一眼:“在毒楼内的取毒名册上,于壬戌年三月二日取走毒木箭之毒的人,便是用了一个弯月的符号,而这与你在留香殿支取物件时留下的符号一模一样。” 楚哲说着又朝门外扬了扬手,随后冷凡拿着两本名册入得堂内。 “李大人,吾乃禁卫军统领冷凡,这便是当年留香殿的名册,而这本便是毒楼内毒木箭的取毒名册,两本名册上的月亮画得一模一样。”他说着也将名册递给一旁的通判,通判又呈给李恒。 李恒拿着名册当众翻了翻:“这弯月的符号确实出自一人之手。” 跪伏于地的赵德瞬间双眸失神,气息也跟着发颤了,他给自己设定了各种可能、准备了各条退路,却终是百密一疏,竟败在了自己最爱的那轮月亮上。 柳若施此时也有些慌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摆脱干系才好,“大人,妾身不过是因远房亲戚家的姑娘被打入冷宫,托熟人举荐认识了德公公,此次面见他是想通过他行些方便,多多照拂那位姑娘,之前妾身与德公公是素不相识的,更不可能与他在壬戌年合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妾身着实冤枉啊。” 楚玉书一听这话便知是胡诌,暗暗一叹,恨铁不成钢。 楚哲却冷冷一笑,“我倒想问问柳氏,你是哪家亲戚何时入过宫,何时又被打入冷宫了?” 柳若施瑟缩地伏在地上,回答不出。 楚哲又看向坐于一旁的楚玉书,戏谑问道:“安平侯可知柳氏所说的是哪家亲戚?” 楚玉书绷着脸,没吭声,心里默默骂了句“逆子”,这是成心要将他一张老脸踩在地上摩擦呢。 “看来安平侯也是不知的,柳氏当真是将旁人当傻子呀,撒起谎来眼也不眨。”楚哲微微一笑,睥睨着柳若施:“你若是忘了,我便提醒你一句,在壬戌年三月三日,也就是赵德取毒后的次日、我母亲被毒杀的前两日,你与他在新月酒楼就碰过面。” 柳若施面色憔悴地抬起头来,愤恨地盯着楚哲:“自我嫁进安平侯府,与世子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世子今日何故要这般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传证人一问便知。”楚哲说着又往后扬了扬手,随后,新月酒楼掌柜宋启入得堂内。 柳若施一见到宋启,瞬间惊得面色发白魂不附体了,她没想到,这个每回都收她一锭银子的小小掌柜,竟也胆敢背叛她。 李恒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要说?” 宋启缩着身子,心虚地扫了一眼柳若施,又惧怕地看了看楚哲,若不是楚家世子威胁他不作证便让他酒楼开不下去,他哪有狗胆来搅这趟浑水。 “小的名叫宋启,乃新月酒楼掌柜,自小的在京城开下这间酒楼,已有二十余载,在……在近来这十余载里,侯……侯夫人会常在酒楼的兴隆堂包间,会见这位公公,尤其……是在壬戌年三月三日,他们就见过面。” 李恒沉声问:“壬戌年距今已有十六载,你如何能如此清楚地记得日期?” 宋启紧张得都要喘不过气了,双手搓着两侧的衣襟,喃喃答道:“侯夫人有个习惯,就是每……每次与这位公公见面,都会送小的一锭银子,而小的也有个习惯,就是……但凡是一锭一锭的银子,小的向来会记下收银子的日期,再说了,那银子上也是刻了年号的。” 他说着也朝外扬了扬手,随后便有两名酒楼伙计抬着一个大木箱入得堂内,继而打开箱盖,排得整整齐齐的数十锭银子霎时出现在众人面前,且银子旁还放着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收银子的日期。 宋启目光闪烁,心头发虚:“小……小的也并不知他们见面具体要干什么,但侯夫人既然给小的银子,小的自然是……不要白不要了,这些年收的银子,也都在这儿了。”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堂下,令围观的百姓也是一阵羡慕,这侯夫人当真是出手大方啊,那一锭银子看上去少说也有五十两,见一回给五十两,一年见几回,这比开酒楼赚多了。 此时通判也行至木箱旁,拿起一锭银子看了看年号,又扫了一眼账本,继而朝堂上的李恒点了点头。 李恒拍响惊堂木:“柳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若施全身瑟缩地伏在了地上,将头埋下去,仍在低声狡辩:“妾身没……没给人送过银子,妾身冤枉。” 楚哲戏谑一笑:“证据都如此确凿了,柳氏竟然还在嘴硬。”他说着扫了一眼木箱里的银子:“怕是再放任几年,这里头的银子就能存上上百锭了,两人十余载见了这么多次面,安平侯作为柳氏的枕边人,莫非丝毫也未曾察觉?” 楚玉书早就气得面色发红了,此时又被儿子这么当众调侃,心里的火气愈加拱得厉害,盯着柳若施咬牙骂了句:“贱人。” 贱人柳若施在绝望地哀嚎,嚎得涕泪涟涟。 楚哲又往一侧踱了两步,在赵德身前蹲下来,抬手从胸兜里掏出那枚亮锃锃的铜月亮,举到他面前:“德公公可识得此物?” 赵德一见到那枚铜月亮,整个人愈加不好了,眼珠子都瞪直了,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楚哲视线下压,低声逼问:“德公公身上是否也有相同的一枚?” 赵德不敢正视楚哲的目光,身子再次折下去,突然对着堂前大声承认:“大人,老奴认罪,老奴确实是与柳氏合谋,害死了侯爷原配周虞音。” 在场的人闻言皆微微一惊,刚刚还在抵赖的人,这会儿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就当众认罪了,这太让人意外了。 一旁的柳若施赶忙极力否认:“你在胡说什么,谁与你合谋了,冤枉啊大人,妾身未曾与他合谋。” 李恒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喝一声:“肃静。”继而问道:“赵德,既然你已认罪,便说说为何要与柳氏合谋害死周虞音?” 赵德好似一根折断的树,瞬间便腐朽了下去,连身上的衣摆也随着他腐朽的身体在微微颤动:“老奴……老奴不忍心看着柳氏吃苦受罪,她本是安平侯身侧的一名妾室,成日里被那周虞音几番挑剔与压制,过得颇不如意,老奴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只能出此下策。” 李恒沉声问:“那你与柳氏究竟是何关系?” “老奴从小便喜欢柳氏,只叹她心中只装着荣华富贵,只想着能往高处爬,哪怕是做妾也要往安平侯身上凑,老奴绝望之余只得净身进了宫,但这些年来从未有一刻真正放下过她。”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柳若施哭着大喊。 赵德却转头看她:“若施,该说我的都说了,至于你该说什么,应该比我更清楚。” 话里有话,满是威胁的意味,昨晚他就警告过她,她两个女儿的性命皆掌握在他们手上。 柳若施身子一软,泄了气,张着嘴,呆愣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拼命落泪。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她不该上他们这条贼船的。 但若是不上这条贼船,她又如何能从一名小小的女奴成为侯夫人呢?她一时竟也分不清哪一步该、哪一步不该了。 而此时的楚哲却眼眸微眯,探究地盯着跪伏在地的赵德。 他早就猜到赵德此举乃是弃车保帅,赵德害怕了,害怕这铜月亮背后之人被他揪出来。 那会是谁呢?他思量着,却也并不急于一时,得一步一步来,眼下得先解决掉柳若施。 “李大人,关于我母亲被毒杀一案,在下要呈的证据已呈送完毕。”楚哲朝堂上的李恒拱了拱拳。 李恒扫了眼跪在堂下的柳若施与赵德,厉声问:“人犯可否还有话说?” 两名人犯皆不再出声。 “既然此案证据确凿再无异议,那本官便……” “大人且等等。”楚哲立马唤住李恒:“在下还有一案需提告。” 李恒顿住:“楚大学士请说。” 楚哲睥睨着柳若施:“在下还要状告柳氏杀害吾妹楚桃。” 话一刚音,在场的人无不惊讶,连楚玉书也面色一怔,支着胳膊坐直了身体。 围观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楚家几位姑娘不都是这位侯夫人所出么,那位三姑娘不久前才过世呢,据说一直在找凶手,没想到凶手竟是自个儿的母亲。” “天底下竟还有母亲杀女儿的奇事,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侯夫人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高门大院里的事儿当真稀奇得很,还是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太平。” 李恒拍着惊堂大喝一声“肃静”,议论声霎时戛然而止,“楚大学士既然状告柳氏杀害楚家姑娘楚桃,可有证据?” 楚哲凛然回道:“证据确凿。”他面色紧绷,俊朗的脸上杀气腾腾:“大年初一,柳氏买通醉仙楼伙计赵狗子,于在下所食用的菜肴里下了情人花之毒,继而怂恿郑尚书之女郑淑娴对在下极力勾引,而与此同时,柳氏又派了杀手来侯府门口,意图将在下的妾室骗至无人处偷偷杀害,只是那日不凑巧,吾妹误入了杀手的马车,次日便被发现死在了灵山的悬崖下。” 话刚落音,又涌出一阵喧哗。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极大,不只有母杀女,连那郑家姑娘也被牵扯进来,一向热爱八卦狗血的百姓们立马上头了,议论声再起。 “那郑家姑娘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怎的干出此等下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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