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玉被盯得心下惶惶, 人却仍愣在原地, 一时不知事情究竟发生了怎样意外的变化。 丁秋生已经不耐烦了, 大喝一声:“我家公子叫你进去呢,你还磨蹭个什么,莫非还要八抬大轿抬你进去不成?” 苏庭玉锁着眉,心里涌出几分不解:“可草民并不识得你家公子呀?” 丁秋生白了他一眼:“你进去了不就晓得了?”随后又朝众人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不就是两位掌柜起了争执么,没什么好看的了,都各回各家吧。” 众人见此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有几个想留下来看个结果的,仍伸长了脖子站在店前不舍离去,身边同伴几拉几扯,终于是将人拉走了,街边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静。 苏庭玉见人都走了,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伸手将瘫在地上的乌氏一把拽起来,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进了自家店铺。 姜欣然看着苏庭玉走进店铺的身影,心头也惶惑不安,楚世子突然出现,还特意面见那位苏掌柜,不知他意欲何为。 迟明轩行至她身侧,轻声安慰她:“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姜欣然点了点头,仍忍不住朝流光阁瞟了一眼,这才满身疲惫地走上了自家店前的台阶。 流光阁里。 苏庭玉一脸谨慎地行至近前,“不知这位公子光临敝店,究竟有何贵干?” 楚哲冷笑一声:“本公子都在这儿坐了这般久了,竟还未讨到贵店一口茶喝,这便是苏掌柜的待客之道么?” 苏庭玉本就不是个善茬,被这么一挑衅,心里也有火气在拱了:“公子连名姓也未曾报出,草民如何断定公子是否是客。” 楚哲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往苏庭玉跟前凑近了几分:“苏掌柜,你听好了,本公子是你的东家。” 苏庭玉闻言霎时怔住:“……” 周虞音死后给楚哲留下了一大笔私产,其中一部分来自国公府的陪嫁,另一部分则是在侯府的几年,通过陪嫁所赚的利钱。 鲁氏一直安安稳稳地替楚哲保管着这份私产,直至他成年后,才完完全全地交于他手中。 在这份私产里,不只有大量的现银,更是有大量的田产、房产,而处于京城最繁华路段的这一长排店面,其房产所有人,全都是楚哲。 苏庭玉仍是不敢相信:“公子可别说笑了,与草民签定租赁协议的,乃是何先生。” 楚哲懒得再与他废话,朝门口的丁秋生吩咐道:“你且将何行止叫过来。” 丁秋生赶忙应声:“何行止就住在这附近,已经赶过来了。” 话刚落音,便见一四十岁左右的长衫男子入得店中,面色恭敬地朝楚哲行礼:“奴拜见世子。” 苏庭玉一听楚哲被唤作“世子”,神色霎时大变,这京城最年轻矜贵、最被皇上倚重,又最赫赫有名的世子,不就是安平侯府的那位楚家世子么?不就是将隔壁的姜氏驱逐出府的那位世子么? 他冒了一头冷汗,忙朝乌氏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上茶,继而屈膝行礼:“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世子,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楚哲睥睨了一眼缩在地上的男人,又看向何行止:“与苏掌柜签定的租赁文书可带来了?” 何行止恭敬地上前一步,从袖口里抽出一卷纸张,呈给楚哲:“奴带来了,世子请看。” 楚哲拿着文书扫了一眼,“这上面已写得清清楚楚了,出租人向承租人免去一个月租金,便可随意中止契约。” 苏庭玉蓦地抬头,一向阴沉的眼眸里溢出几许慌乱:“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楚哲再次将身子前倾,往他跟前凑了一凑:“怎么,苏掌柜听不懂人话么,这间店面,本世子不租给你了,限你在两日之内将店铺搬空,否则,便别怪本世子不客气了。” 苏庭玉身子一软,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 一旁端着茶水的乌氏听得此言,忙搁下茶水,与自己的夫君并排跪在了地上:“世子突然收回店面,无异于是端掉草民一家的饭碗呀,还请世子开开恩,让草民一家能继续在此地将生意做下去。” 楚哲将身子收回去,安逸地靠在太师椅里,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若是你们能乖乖地搬出店铺,你们最多只是被赶出这条街而已,往后大可再另寻店面继续在京城将生意做下去,但若是你们还想做妖,还想折腾点儿什么事出来。” 他说着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又屈身蹲在了苏庭玉身侧,声音也狠厉了几分:“那你们可能就要被本世子赶出京城了。” 苏庭玉自知无能与对方较量,咬了咬牙,气息微微发颤:“世子何必与草民这般见识。” 楚哲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在调查隔壁店铺的姜氏吗?我现在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哪怕是被我驱逐的妾氏,也没有人可以这般欺负她。” 一旁的乌氏吓得瑟缩在地,不敢再吭声。 苏庭玉也无力地垂下头,声音发虚:“草民知道了,草民会在两日之内搬走的。” “如此,甚好。”楚哲这才站起身来,扯了扯衣摆处的皱褶,转身走出了流光阁,留下身后那对夫妻跪在地上后悔不迭。 楚哲刚一出店门,便一眼望见了站在台阶上的姜欣然。 她好似在等他,一见他出现,赶忙福了福身,唤了声“世子”。 多日不见,两人眸中皆涌动着温柔的熟悉,及莫名的生分。 她看上去瘦了,却也更精神了,一双眼眸黑亮黑亮的,好似天上亮晶晶的星子一般。 他也瘦了,下巴的线条更锋利了,高挺的鼻梁下,眼眸幽深而凝重。 楚哲没敢盯着她看太久,垂目,犹豫地开口:“我……能不能跟你聊几句?” 姜欣然还未及应声,迟明轩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楚哲的领子,温润如他,难得见今日这般气急败坏:“你已将她驱逐出府,如今还要找她做甚,你与她还有什么可聊的?” 楚哲冷冷盯着面色胀红的迟明轩,沉静说道:“我与姜欣然有没有可聊的,可不是迟大人说了算。” 迟明轩气得咬了咬牙,想也未想,对着楚哲的面门挥拳就揍过去,但拳头还未及楚哲的脸,便被楚哲以更快速度用手掌挡住了他。 两个男人,面对着面,怒目而视。 上一次这般对峙,还是楚哲对着迟明轩挥拳,如今他放走了她,迟明轩成为站在她身侧的人,反过来朝他挥拳了,他心里恍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但他不想再如从前般在她面前冲动、争吵,甚至是打架,他怕她有压力,不自在,故尔只是防守,并不主动朝迟明轩攻击。 姜欣然见两个男人闹成这般,上前解劝:“明轩哥,你在做什么,赶快松开世子。” 迟明轩双眸赤红:“今日你受的羞辱还不够么,你若对他狠不下心,我来替你教训他。”说着揪住楚哲的领子继续拉扯。 “明轩哥。”姜换然大喊了一声,一张小脸也气得微微泛红:“我与世子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插不上嘴,更插不上手。”她用力去拉他揪楚哲的那只手臂:“你且松开世子。” 迟明轩气不过,猛地松开了楚哲,嘴中喘着气:“欣然,他都这般对你了,你还在替他说话。” 姜欣然叹了口气:“明轩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用为我担心,今日你也跟着受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行的。” 迟明轩满脸挫败地怔了怔,再次怒视了一眼楚哲,转身走向了店门的另一侧,没回去,也没进店铺,就那么堵气一般地站着。 楚哲微微抬起下颌,理了理自己的领口,面上自始自终带着隐忍的沉静。 姜欣然也略略松了口气,又朝玉儿吩咐了几句店里的事务,这才领着楚哲穿过店铺的后门,进了后院的堂屋。 堂屋的光线有些暗,她推开了一侧的支摘窗,光线才亮堂了些许,随后她又在炉灶上温上一壶茶水,并端了一盘自己做的糕点置于小几上。 “世子,你坐。”她指了指一旁的圈椅。
第94章 你别生气 “世子, 你坐。”她指了指一旁的圈椅。 “哦,好。”楚哲好似变了一个人, 话少, 且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在圈椅上坐定后嘴里便喃喃着:“你……不用忙。” “奴不忙,这糕点世子不是爱吃么, 多吃一些,待会儿走时,记得给老夫人也带去一盘。” “姜欣然。”他仍如之前那般唤她。 “嗯?”她正站在炉灶前倒茶水, 闻声扭头看他,茶水温暖的白气氤氲在她脸上, 使她看上去如仙子般飘渺而美好。 楚哲抿了抿唇:“以后,你不用再在我面前自称为‘奴’了……你不是我的奴, 我也不会将你当成奴。”后半句话他咬得格外重, 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 姜欣然心头一怔,拿着茶壶的手一晃, 壶中的茶水便不小心倒在另一只手上, 她“啊”的一声低呼。 “怎么了, 烫到了?”楚哲立马起身行至她身侧,伸臂想去拿起她被烫的手看看,但在触到她的皮肤时,他又缩了回来。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她,他不敢再贸然地不经她允许就去碰她。 姜欣然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摇头:“没事,不过是烫红了一些。” “痛不痛?” “不痛。” 楚哲在屋内屋外环顾了一圈, 看到门外的台阶上有一口水缸, 提腿出得门去, “姜欣然,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姜欣然跟着出门,来到水缸处。 楚哲舀了一瓢水,神色温柔地看她:“被烫伤后用冷水淋一淋,会好得快些,你将手伸出来,我给你淋。” “哦,好。”姜欣然将被烫过的手轻轻伸了出去。 她的手格外白,以至于被烫伤的地方也格外显眼。 楚哲将水瓢微微倾斜,瓢中的水便淅淅沥沥地沿着她的手背倾洒而下,像开出的一朵亮晶晶的花,盖住了那块显眼的伤痕。 他记得在柳若施五十大寿那日,他第一次牵了她的手,她的手不只是白,还特别软,特别爱出汗,像只猫儿的爪子,握在手里特别舒服。 “姜欣然。” “嗯?” “烫伤的地方是红色吗?” “是的。” “和嘴唇一样的红色吧?” “嗯。” 淋完了一瓢,他又舀了一瓢,继续淋。 “舒服些了吗?” “很舒服。” 他看着那淅淅沥沥的水花,好似也在恍惚间感受到了一种细水长流般的美好,要是时间停止,让他与她一直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该多好啊。 姜欣然也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激起的水花,疲惫的面色终于略略松动,嘴角漫起一抹浅笑:“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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