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不是擅离职守?”宝因摘下金如意吊坠,拿丝帕包好,走去卧床旁,伸手掖在枕下,“亏爷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午时已过,本就应当下值。”林业绥没了兴趣,扔下手中在看的《道德经》,望向女子,“回来不见你,去哪儿了?” 宝因又脱了璎珞云纹金项圈,放在几上:“慈航孕吐有些厉害,去了趟勤慎院。” 两人还未能说上几句体己话,院子里只听孩童震天的哭喊声,那些乳母们哄了许久都不见好。 门外,侍女也赶紧来说:“大奶奶,大娘子摔了,一直在哭。” 宝因只好吩咐外面的人将孩子抱来屋里。 不一会儿,哭到一张脸皱巴巴,全是眼泪鼻涕的兕姐儿出现在里间门口,帘子挑起,看见房内的母亲,立马便朝前面伸出两只手,同时嘴巴也还瘪着,继续在哭。 瞧着好不可怜,将人的心都给哭化了。 宝因金镯还来不及脱,忙上前去抱来自己怀里,乳母便也出去了。 她一阵哄,却仍不见好,只好再耐心的。 相比女子,林业绥瞟了一眼,面无动容:“这是你自己摔着的,也是你自己要走的,既如此选了,便要学会承担做一件事的后果,哭又有何用。” “她才多大,爷便与她说这些。”宝因开口为女儿叫不屈,“女儿家总得有个能哭的时候。” 林业绥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子,不再说话,继续看书。 等兕姐儿不哭了,又和母亲好一阵玩闹,咿呀几句类似妈的音,便累了,因为想睡而哭起来。 宝因哄睡后,乳母来将人抱走。 帘子一起一落。 林业绥左手拿书,右手锢着女子的手腕,视线仍轻飘飘的落在那些经文上:“刚还在外头斥责那些侍女婆子太护着兕姐儿,转头便又来我跟前护着了?” 宝因不惧,用另一只手摘下耳坠子,直接放在他书上:“孩子面前,总得有人唱白脸不是?” 如此既不会严厉过头,自也不会宠溺过头。 林业绥将书合起,耳坠也一同夹在里面,想起她说的话,他狎昵道:“那幼福能哭的时候是何时。” 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宝因一听,便知道男子想听的答案是什么。 此时只红着脸,不言语。 “今夜我们该做哪个?”林业绥撑头看着女子,手上揉捏她柔嫩指尖,故意开口提醒,“嗯?” 闻言,宝因霎时记起来了,不自觉的往下瞥,又见他穿了寝衣,只披着件外衣,墨发散开,小声问道:“爷沐浴过了。” 林业绥眨眼,点头,笑意不减。 这风也使劲刮着。 ... 完事后,林业绥整好衣衫,拿帕子轻轻去擦拭着女子唇边,又将半蹲着的人捞到怀中,让她坐在榻上,再用湿帕给女子擦着嘴和手。 他审视一会儿,手指揩去残留的,动作轻柔,声音低哑:“咽了?” 因着前面的事,失力的宝因靠着隐囊轻咳几声,眼中含着亮晶的泪珠,脑袋微微向下轻点,他以前不也吃了自己的好几次。 林业绥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明明都已叫她吐掉,事已至此,他只好走去外间,端来茶给她。 捧过茶盏,宝因漱了好几次口。 随后男子又端来能喝的煎茶。 “河内魏氏有意三姐,要为她家七郎来说这门姻亲,魏七郎人不错,心中也有抱负,家内倒没什么祸根坏水的,等过几日三姐到家了,两家可相谈。”宝因饮下口加了些葱姜桔皮薄荷等佐料的茶水,心中仍想着家事,“我想着要是顺利,赶在今年除夕前走完六礼,明年开春便能亲迎。” 九月中旬,郗氏便来了一封家书,说是近日已动身启程回建邺,大概十月上旬末就能到。 那时,她们身为外孙的五个月孝期也守完了,再谈婚事亦无碍。 林业绥擦完手,将帕子扔过一边,安静听着。 “爷觉得如何?”宝因吃了几口茶,很快便觉饱腹,说着伸手便要放去距离稍远的榻几上,“家私虽清,我只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秘辛。” 言外之意,是要问朝堂。 林业绥接过女子手中的茶盏,顺手放在几上,想了想河内魏氏在朝堂上几个显眼的子弟,细思那个魏七郎,以入仕执政为准,评判着:“子弟都是有才能的,只是始终都差着一股风,所以好几人都是抑郁而终,始终无法得志,魏七郎也属这类人。” 魏家大概是想要借他们林氏这股风。 “魏七郎才华不错,心中有沟壑,品德也好,没做过什么坏事,家风亦是清亮,不然便不会祖辈都抑郁逝去。”发现女子在发怔,他探手过去,轻捏了把,“放心便是,不过借风而已,孔明还有草船借箭,使自己的能力永远埋没,那才叫无能,况且未必就是为借风。” 宝因倒是不担心这个,世家姻亲不外如是,好比袁家,只要品行好,家风好,便好。 她脱下金镯,笑言:“这个魏七郎叫我更好奇了。” 林业绥不答,只盯着她罗衫交领处。 宝因也察觉到,垂头看。 男子道:“看来得换一身。” 作者有话说: 25号还有~(我要逼自己一把QWQ),评论都看到啦!爱你们 -
第82章 纳妾 宝因晨起后, 体感不适,生出几分倦怠来,梳妆穿衣,理了些府务后, 便倚着坐床上的软枕, 闭目养神。 呼吸一会儿轻, 一会儿重。 后因实在难以入眠, 干脆睁眼,随手翻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想要使灵台清明,瞧到”常遣其欲而心自静, 澄其心而神自清”时, 侍儿轻手轻脚的进屋, 一个上前来轻扶,一个收拾着几面。 玉藻也来到里间,将东厨婆子端来的粉粥、索饼和花折鹅糕放在榻桌上, 又递过一双犀箸给女子。 宝因执箸夹了块花折鹅糕, 吃了一点便搁下。 瞧着女子没胃口的模样, 玉藻又将稍远的索饼放到近前:“这是特地让东厨做的汤饼,用了鸡子清溲面, 放在豉汁中熟煮的, 能治脾胃气弱。” 闻见这味,宝因摇头,又发现这丫头皱着脸, 无奈指了指那碗由各类谷物研磨成粉, 煮成的粉粥:“用些粥便可, 早食吃不了味重的。” “吃粥哪能饱腹。” 玉藻嘴上这么说, 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放了过去。 “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宝因捻着粉玉匙柄,舀了个满档,真正吃进去的,只有一点,嚼了两下便吞咽入喉,她借着打趣说笑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放下这碗粉粥,“吃了这粥,可是能成神成仙的,偏你还只想着饱腹之用。” 许是真不舒服,玉藻也不再逼着女子吃什么,吩咐人收拾好桌几碗碟后,将帕子递过去:“要不我派人去福梅院那边说一声,大奶奶明日再去?” “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些不妨碍的小疾。”宝因轻压了下唇角,立马便有人端着茶盏、铜盆上前,她漱过口,洗完手,然后下榻,走去卧床旁,“只是昨夜做了个邪梦,睡不大好,这胃口也没醒来,吃不下什么东西罢了。” 郗氏等人回来的那日,正好是初十。 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府上后,不止是郗氏打不起精神来,一副萎靡的模样,扶额说头痛,连林妙意和林却意两人也是耷拉着脑袋。 六娘则直嚷着要回屋去睡觉。 两个女郎次日便精神起来,郗氏则休养了四五日才好。 今日卯末,福梅院便传出了消息。 那请安自然也是不能免的,虽说卯时已过,可怎么也需去那儿走一趟,听说东府那边的人已经去了,她要是散逸轻慢,只怕里外不是人。 玉藻帮东厨的人收拾着余下的,叹道:“我瞧就是多日劳累积在了一起,大奶奶又不肯好生歇息一日。” 对这话,宝因只是一笑置之,随即在卧床边坐下,屈身从枕下摸出一对银杏耳坠子戴好,拢好玉作的圆镯后,便出去了。 出了院门,沿着南边的路,走过种满花树的汀渚,穿过一处园子和竹林,瞧见那百年树龄的梅花,就是福梅院。 顺阶进院,绕过游廊,迈过门槛入屋。 宝因朝穿着淡雅的妇人万福道:“母亲身子可安好了?” 林府毕竟不是郗氏,便是要守孝也不能像在郗府那般披麻戴孝,做些过分的行为,若不然,岂不是在说林府死了人,所以也只能穿戴的素洁些。 这次回来,郗氏倒也没再像往常那般为难,反是对着宝因和蔼笑了笑,开口让其在旁边的乌木椅坐下,又说:“休养了这几日,好不好也就这样了,身子便像是那枯萎的花,年纪一大,再如何小心养着,也回不到年轻的时候。” “我倒觉得像是那花的树干,只要细心养护,何尝不能延年益寿,母亲院外的梅树不是便有百年树龄?”宝因缓步过去,嘴上笑答着妇人的话,“待会儿回去,我叫李阿婆她们再给母亲配些人参固本丸吃着。” 说话间,桃寿也奉上了刚煎好的茶。 “这些我院里还有,待吃完再差人去配也不迟。”郗氏托着沉甸甸的茶盏,一双眼睛笑成了缝,说起别的事来,“前面铆哥儿他屋里的来过了,我瞧着那肚子倒像是五六个月的模样,大概会是个儿郎。” 妇人不管旁人,低头吃了口滚烫的茶,自顾自地说着:“倒是快,袁家这个我记着是三月才嫁来的吧,虽说六月才探出来的孕脉,但怀上定然是要比这个月份还早的,大概也就四五月的时候,竟然这么快便怀上了。” 茶汤的热气腾起,宝因放在旁边几上,未饮也未应。 郗氏满心只想着自己的事,自然不在意这些,再张口,已是单刀直入的气势:“你怀兕姐儿的时候,嫁来府中大半年了吧?” 宝因浅笑,称是。 “兕姐儿现在也十个月了。”郗氏叹道,“我这趟回绥哥儿他外祖家去,他有个表弟只比他小一岁,孩子都有三四个了,年初刚生的那个,还是在前一个出生三个月怀上的。” 话外的意思很容易便能听明白。 桃寿在心里叹息,不自觉的看向那个女子。 神情始终不悲不喜。 “像我们这样的大家,子孙繁衍尤为重要,权势富贵哪样不需要儿郎来支撑?”郗氏放下手中的鹧鸪盏,露出副体谅的样子来,“我也知道这是极伤身的,尤其是女子,再说府中始终只有你一人,府中大小事要指望你,还要你顾着子息,也着实是难为你,不说多的,除了你,总得再有一个。” 茶汤凉下来,宝因也笑着回上一句:“母亲说的是,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全,等爷过几日从宫中回来了,我会好好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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