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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脸上那是...血泪。
第137章 、番外-四十一岁（2） 自林业绥逝去, 谢宝因的眼睛便不怎么好了，刚开始不过是偶尔会发疼，还可以视物，可如今四载过去, 已经严重到只能勉强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影子, 用多少药石都没用。 从前她能日日抄写经文, 打发时日，但现在整日就是在她和男子起居生活过的内室呆坐着，听竹叶簌簌, 偶尔孙辈也会来闹腾闹腾, 至于府里与宗族里的事也早早就都交给了崔氏去打理。 原本被她遣去照顾林真琰的玉藻在两载之前，更是哭着求着回到了微明院, 亲自侍奉。 三月廿四, 谢宝因四十一岁寿辰那日。 林真悫与崔氏担忧她终日都待在微明院，过于苦闷，便想藉着这个日子好好热闹热闹, 不仅林氏丹阳房的所有子弟都回来，连谢氏三个尚在的舅父也给请来。 谢宝因拄着探路的杖, 被玉藻搀扶而来, 坐于堂上西面。 祝寿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来。 首先来到面前的人, 声音听着并不年轻, 脚步也迈得有些沉，不是真悫这辈的，紧接着便听喊她“五姐”。 谢宝因稍楞，然后笑道：“六哥。” 谢晋渠也笑着应下：“是我, 祝五姐万岁。” 谢宝因唇畔的笑慢慢变淡，说起别的话头来：“听说你近来腿脚不好, 这些孩子怎么还把你给请来，真是不孝。” 这些年来，谢晋渠在朝中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许是本来就不爱仕途，不过是为了家族，不得不强撑着下去，倒是谢晋楷、谢晋滉在朝堂更如鱼得水些。 谢若因与王三郎的孩子也肯重认谢氏为外祖。 范氏在黄泉能欣慰了。 谢晋渠望着这位姐姐，双眸虽看不清，却依旧澄澈，模样也不曾老去，只是有些年岁走过的风韵，不由感叹：“我想见五姐，你我身为姊弟，却多年不曾见过，哪里像样。” 谢宝因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努力辨别着：“可惜我眼睛不大行，不能再好好瞧你一眼。” 谢晋渠叹笑：“老了。” 谢宝因嗔一眼：“老什么老，你还比我小几月。” 两人笑起来，后来谢晋楷、谢晋滉也赶来为这位五姐祝寿，四姊弟好好叙了回旧，谈起许多在谢氏的往事。 他们走后，该是林氏的子弟。 有喊“祖母”的，有喊“伯母”的。 谢宝因自眼睛不好，耳朵便极好，缄默的听着，在心里辨认，待他们都喊完后，逐一说道：“明慎、礼慎还有肃文？你们的孩子也来了吧。” 林真悫、林明慎、林肃文他们如今都已弱冠，有了自己的妻儿，林礼慎也娶了妻，林真琰也议婚裴氏，来年从军营回来便行亲迎礼。 林明慎儿时在微明院待过一阵，对这位伯母自要亲近些，当即就笑道：“伯母，都来给你祝寿了。” 林肃文虽十岁才来林府，但也是被三位伯母带着长大的：“伯母，我是肃文。” 林礼慎也道：“伯母要万岁。” 随后几个孙辈围着谢宝因喊，她也变得笑盈盈，让玉藻把自己提前准备的金饼给他们各一块。 正欢乐，忽然一句带着颤音的“阿娘”。 谢宝因眼眶瞬间湿润：“阿瞻回来了？” 林真琰上前去，握着母亲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儿给阿娘祝寿，祝阿娘万岁...万岁。” 谢宝因仔细抚着眉眼，这个儿子最是像他的：“好，好。” 让这些晚辈和长嫂祝寿过后，林卫铆、林卫罹与郭圣窈才一起来，只是在他们之后，又有第四道声音喊“嫂嫂”。 谢宝因一下便听出来：“三姐。” 林妙意带着自己的孩子走到长嫂面前：“是我，我特地从吴郡来给嫂嫂贺寿的，郡王让我把孩子也带来给嫂嫂瞧瞧。” 然后只听她说：“快喊舅母。” 紧接着，一声糯糯的舅母便出来了。 “欸。”谢宝因摸了摸七八岁的外甥头顶，从玉藻手中接过金饼给他，“都长这么大了，记得长大后要好好孝顺你母亲，她这些年不容易。” 孩子也不认生，笑嘻嘻道：“我会的，舅母也要长命百岁，以后我还要来孝顺舅母呢。” 这话惹得堂上的人都笑起来，谢宝因也颔首。 林妙意却是独自抹起眼泪来：“嫂嫂，这些年...辛苦你为我的事操劳，还有长兄也是。” 甫一听到男子的名字，谢宝因有些失神：“哭什么，你现在过得好就行，好好保重身子，回吴郡前，也去看看六姐，她走前还惦记着你。” 提到林却意，林妙意更是忍不住泪意，匆匆应下一句，便赶忙躲去一旁哭了。 谢宝因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声，暗叹一口气，眼中悲恸慢慢溢出，后想及今日是自己的生辰，才撑起精神与其他人继续说道：“卫罹。” 林卫罹连声答应：“嫂嫂，我在。” 谢宝因不放心的嘱咐：“阿瞻...我就托付给你了，他性子闷，从小又只黏我，要是有一日...我不在了，担心他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这还好，只怕因此丢掉性命。” 朝堂之上，明枪暗箭，算计无数，他长得虽像他父亲，可男子的谋略却还是他兄长林真悫学得更多。 林卫罹极为认真郑重的应下：“嫂嫂放心，真琰在军营朝堂中有我，必不会让他受伤。” 谢宝因颔首，又与林卫铆说道：“慈航走前最放心不下你，能续弦便续吧，已经十一载了，她不会怪你的。” 林卫铆变得落寞起来：“明慎、礼慎都已长大，两个也入仕娶妻，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何必续弦。” 谢宝因便也不再劝，有什么好劝的呢。 慈航啊，他心里有你，一直有你。 随即，谢宝因与郭圣窈□娣二人闲谈起儿孙来。 叙旧完，见完这些晚辈，自是乐不可支，待所有人散去后，谢宝因在回微明院的路上，忽然说道：“你怎么办呢？一直也不愿意嫁人。” 侍奉在旁的玉藻便笑答：“夫人说拿我当妹妹，难不成还想赶我走？” 谢宝因笑了笑：“不走不走。”说罢，又吁出口气，“阿兕就要生了，我得好好准备起来。” 玉藻看着拄杖蹒跚前行的谢宝因，终是忍不住擦起泪来。 ………… 林圆韫是在五月生的，得了个女郎。 谢宝因一听到消息，便等不及满月，马上就要进宫去看看外孙女，但林真悫担心母亲身体，不仅眼睛不好，还时不时便心绞痛，昔年月子里落下的病根也折磨着，他和妻子崔氏轮流劝着，最后却惹得从来和顺的母亲发了气。 玉藻赶忙把两人拉过一边：“你们便让她去吧，她这性子谁也拦不住，也只有你们父亲说的还能听听。”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求求你们让她去吧，别叫她留憾，也别再拖着她了，她想见你们父亲啊，这四载来，我半夜都能听见她在梦里喊你们父亲的名字，她和令公成婚时，林氏还没有这么鼎盛，受尽白眼，府里也一堆事，你们祖母更是添乱，紧接着你们父亲还差点没命，恰巧那时还怀上了大娘子，两人都是互相扶持着熬过来的。” 林真悫也红着眼，他知道母亲没多少时日了，生辰那日都是在安排后事，但是身为人子，如何能坦然接受母亲的离去，却没有半分挽留。 可在玉藻跪哭的哀求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入宫的那日，谢宝因精神十分好，眼睛也能多少瞧见一些，林圆韫连忙让人去抱来女儿给母亲瞧。 谢宝因低下眼眸，努力想要看清这位外孙女的模样。 林圆韫从宫侍手中抱过，凑到母亲跟前，方便母亲瞧：“大家都说她像外祖母，不如母亲给她取个小名罢。” 只稍稍看清了一点的谢宝因笑起来：“我如何能来？怎么也该是陛下或太子、皇后来取才是。” 林圆韫失落的看了眼女儿：“娘娘...” 正巧赶来的羊元君也跟着劝道：“她像湘国夫人，还是夫人来，何况圆韫也想要你取，满足孩子这个心愿罢。” 谢宝因慢慢伸手去牵外孙女的小手，莞尔一笑：“阿宜罢，这本是你爹爹给四姐取的小字。” 林圆韫知道母亲后来又曾怀过一个，只是不小心没了，却不知道原来连小名都给取好，听到母亲把这个小名给了自己女儿，开心落泪。 她何尝不懂，母亲也要离去，只是想要留些与母亲相关的东西在身边罢了。 如今，这个小字便是爹爹娘娘留给她的。 谢宝因摸索着抚上女儿的脸：“别哭，生孩子哭像什么样子，落下病根怎么办，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找个日子我便让玉藻也来侍奉你。” 二十又二的林圆韫竭力隐忍着，可当听到母亲说要走了，还是憋不住哭起来。 谢宝因无奈叹气，把女儿搂进怀中好好哄了哄，然后才离开。 羊元君亲自送去殿外，她也已经四十六岁，握着谢宝因的手，好好嘱咐：“夫人可得保重身子，令公希望夫人长命百岁呢。” 谢宝因浅浅一笑，屈身行礼：“有劳皇后挂念，皇后也千万保重，圆韫她、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缓了好久才接着道，“还请皇后能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羊元君点头，意识到谢宝因眼睛不好，忙开口：“夫人放心，我把她当自个孩子，我只要在一日，不叫她受委屈，会好好盯着她养身子的。” 谢宝因安下心来，拄杖由侍婢扶着出宫去了。 ………… 从东宫看完林圆韫回来后，谢宝因便开始一日比一日不好，心绞痛越来越严重，有时差点就窒息，时常需要有人在旁看着，夜里也离不开人。 这些玉藻都是亲自来的，她不放心别人。 忽然有一日深夜，眠下的谢宝因从卧床起来，急着就要外走去，被惊醒的玉藻吓得去拿来外衣边给她披上，边苦口婆心的劝，只是怎么都拦不住。 意识到什么后，玉藻赶紧让仆妇去请来林真悫夫妻，还有林真琰。 匆忙赶到微明院的林真悫，见母亲在廊下十分执拗的硬要出去，他快步过去：“阿娘，你这是要去哪？” 谢宝因恼道：“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你们爹爹，他怎么还不归家。” 林真悫听言大惊，然后便是低头哭起来，他知道留不住母亲了，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其实在父母面前，他本就是个孩子：“阿娘...爹爹他...他去怀陵了。” 谢宝因像是糊涂了一样：“怀陵？他去哪里干什么，难不成是陛下叫他去监督帝陵建成？不行，都这么晚了，我要去找他，你不知道你爹爹最不知道注意自个的身子，我要不去，指不定又会怎么磋磨自己呢，我得去看看。对了夜里风大，他受不得凉，容易头疼，你去我和你爹爹的屋里把那件黑色暗纹的大氅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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