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所说,便是要叫那人亲自将鱼挂到钩上。 总得给人留些时间。 ... 有大理寺丞回到办公处后,着急的立马从桌案上抽出一张剡纸,笔海中随意拿了支毛笔,已顾不得要书写,匆匆写了几字后,立马塞进袖中,快步走到官署后门,唤来家中小厮。 将袖中信递过去。 命其速速送去著作局。 * 王散玉收到在大理寺任职的妻弟的信,心里早已慌到不行,本朝对官员作风极为重视,连出多条律法约束。 虽如今这位皇帝上任以来,似是不再如此重视,毕竟官员之中又不止他一人如此,比他官品高的人多是这样,皆不见御史台弹劾,或为家族包庇。 可如今已不经过御史台,而直接被弹劾到了皇帝跟前,并已下令大理寺审查。 琅玡王氏的族长王侍中亦极重族风,多不会为他求情。 如坐针毡的在官署待至午时后,他立马下值,由安上门出皇城,直奔所居住的坊市而去,弯弯绕绕转进一处小巷里后,接上里面的女子,再往府上去。 进府后,让女子在院外等候。 王散玉进屋后,二话不说便径直跪下,先向端坐于玫瑰椅上的妻子认错:“太太,您得帮帮我。” 妇人这头也早已收到娘家弟弟的信,冷笑一声:“你在外头胡乱来时,不记得府中有我这个太太,如今出了事,倒是想起来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待这事过去,鱼娘要打要骂都成。”王散玉只能赔着笑,喊了妻子的闺名,“可如今十万火急,鱼娘又这么深明大义,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能有你做妻子是我大幸,但若是教大理寺查出来,我便再不能见到鱼娘了,想想你我新婚时的甜蜜。” 提起这个,妇人便是满腹的气,自个儿费劲管理家宅,不生祸乱,他却在外头惹了这么大的祸,只是又没法立即发作。 听到后面的话,吐出口气:“外头的事我一点都不知情,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瞒过去?” 王散玉见她心软松动,立即起身说道:“我已将人带来,鱼娘拿套侍婢的衣服给她穿上,说是我们府上的奴婢就行。” 携婢在官署过夜,不过官降一级,徒一年,若是被知道养了别宅妇,刑罚只会更重,既已躲不过去,只能二者取其轻。 妇人点头。 王散玉连忙叫那个女子进来。 * 范氏搂着谢珍果坐在谢府的马车内,命驭夫将拜谒的牌子递进林府后,便一直在这儿等着。 嫁出去的女儿怀了身子,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总得来瞧瞧。 一刻过去,林府的西角门从里被打开,出来个婆子迎到车驾旁:“我们大奶奶特让我来接太太和十娘子。” 范氏这才下车,领着谢珍果入府,进去便有顶蓝布软轿在等着。 母子二人坐上去,抬轿的小厮倒也稳当,中途谢珍果好奇的掀帘瞧着外面景色,只觉得没多久便到了一处院子门前。 下软轿后,很快就看见一个侍女提着裙摆,快步跨过门槛,下台阶过来。 谢珍果认出那是自己五姐身边的人:“玉藻!” “诶。”玉藻立马笑着应了声,再向范氏低头行礼,“太太,十娘,大奶奶在里面等着呢。” 许久不见五姐的谢珍果想念得紧,本想撇开范氏先跑进去,但被范氏冷冷一瞥,很快又收回了脚步,作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跟在母亲身后,端着世家贵女的步伐入了院子。 她走在抄手游廊上,眼睛偷偷看向那些花草石头,皱眉只觉是山人所住,可绕过这些,看到内里的松柏竹林和流水,方觉别有洞天。 女子立在院中,双手背向身后,两指转着团扇柄,胸前是珍珠链,坠着枚红宝石,暗花大红短衫,白色褶裙,日光薄薄一层撒上去,像是生辉的珠宝。 唇畔还带着抹笑,在看院里的那些侍女编草蚂蚱玩儿。 谢珍果立马喊了声。 “五姐!” 作者有话说: 发文两个月啦,这章评论抽人发小红包~ [1]“敬细以远大者也”出自《韩非子.喻老》,完整句子为“此皆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者也”。 【译文:小心地对待容易的事,进而避开了难事;认真地填塞微笑的漏,进而避免大祸】 ** [2]“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出自李白的《赠新平少年》。 【译文:何时才能高飞入云,长天搏击,一申所能呢】 -
第48章 长生符 宝因听见声音, 侧头望去。 通身着绿的谢珍果提起裙摆,跑过剩下的一段游廊,髻上的发带随风而扬,像只夏日池塘边的河喜, 瞧见盛开的荷花, 闻见花香, 便步履不停的飞奔而去。 范氏见身侧有人擦肩跑过, 皱着眉头往前看去,脸瞬间便冷了下来, 只是顾及着身份,仍还持着庄重。 那边谢珍果跑到正屋檐下, 几步下了台阶, 却又想起母亲说她就快要做姨妈了, 便只好按捺住心里那只兴奋的小雀,慢走过去。 可一开口便又露出本相来,听着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猫小狗那般委屈:“五姐, 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这八个月我想你想得都要茶饭难咽了。” 宝因明眸带笑的打量几眼, 见她有汗,又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身前, 为她扇着风, 柔声道:“许久不见,十姐又长高了。” 两人才说了两句,范氏也走来, 却未下台阶, 自上而下的不悦瞪了眼:“你五姐如今怀了身子, 哪里还能经得住你这样?” “来时便细细叮嘱过你的, 若要随着一起来,便得记住......”只是终究还是顾及到在别人府中,院里又有旁的侍女,剩下的话很快便收回了嗓子里。 宝因这才万福道:“母亲。” 范氏假意嗔道:“你有身子,还循这些礼数作甚?” 若是不尽到礼数,她这嫡母心里不知又要如何想自己,只怕会想林业绥刚升任大理寺卿,她这做妻子便要开始对娘家人不尊了。 宝因垂眸一笑,吩咐侍女去端来冰酪和桑葚樱桃,随后请人进屋去坐。 玉藻激起机灵劲,连忙上前引范氏入内。 若让谢府太太自个进去,倒是主客都分不清了。 见有人在那儿相引,宝因腾出神思,看向身旁的人,再伸手去牵。 谢珍果将手递给自己五姐,又亲昵的去挽着手臂。 二人拾阶上去,跨过低矮的门槛。 顾及主客之礼的范氏仍还在站着,直至身为主人的宝因被侍女扶着在罗汉床坐下,又听女子来请她,这才去另一侧坐。 侍女也早已搬了方杌出来,放置在范氏一侧,请谢府的十娘坐下。 谢珍果虽舍不得与阿姊分开,但总归跟着先生学了些礼,这几月来也被范氏逼着学习妇言妇行,心性被掰的沉稳了些,再见着母亲的眼神,垂眸乖乖坐下。 宝因瞧着也未说什么,拎着颗熟到红黑的樱桃细柄递给范氏:“母亲怎么有空来了?” “本早该来的,但想着你需安胎,他也要养伤,才拖到今日来。”范氏接过,放在几上的折沿小盘里,继续说道,“林府大爷伤到昏迷时,念着你心神肯定不宁,我又要过来岂不更让你费神,这才只派了小厮过来,也省得你忙活,只是却不能亲自来安慰几句了,便将那只鹦鹉送过来陪陪你,别怪我才好。” 侍女正巧端着两碗冰酪进来,谢珍果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半点声响都没有。 宝因分神,好奇的看了几眼,才笑着答范氏的话:“母亲这又是哪里话,您是长辈,亲自来我们怎么受得起?况且您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好,若要为了我和爷而劳心劳神,岂不让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只要您好好保重身子,我们也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前面宝因刚起话头时,范氏便张着嘴,咬进樱桃,用牙齿分离柄和果肉,细细嚼了几下,刚吃净果肉,听见女子所说,将核吐在眼前的盘里,一番欣慰的语气:“好在老天也有眼,这些日子你们夫妻二人总算是挺过来了,林府大爷升了九卿,你们也有了自个儿的孩子,倒是没什么可愁的了。” 宝因忽觉恶心返上来,赶紧吃了些桑葚压下去,问了些女儿该问的:“母亲和大人的身子可还安康?” “都还好。” 范氏有些不自然的应了声。 哪里叫好,谢兴被撤去大理寺卿之职,下调成了长安令,等于谢氏又被削了块肉去,谢贤那日回府侯,一整夜都没回屋,在书斋坐到天亮。 陈郡谢氏从天下第一世族连降至最末,内里早已不堪,已经是绣花的面子,中空的里子。 谢贤能依靠的只有当年在四大王府上做司马幕僚时,与皇帝积攒的一点情谊了,当皇帝说出那番已是顾及到他的话时,就明白若再说,则必会伤及朝堂中的其他谢氏子弟。 只希望六哥也能争气一些。 今日来林府也是她自己的主意,男子在外头有顾及的,她们妇人自也有要顾及的,林业绥如今升了九卿,不管如何也得来走走,维系感情。 好在谢贤也明白这些,体谅她,并不阻拦。 想及这些,范氏沉下神色,有着自己的打算,瞧屋内没旁人,又见谢珍果一个劲的吃那冰的,轻斥她少吃些,方凑过去跟女子小声道:“当年这门亲事下来的时候,我与你大人心中也是十分担忧,你是谢府养出来的女儿,金银珠宝穿戴着,该配的是王氏那样的大族,我也知你......” 她适时咽下后面的话,只说:“不过可喜的是林府大爷也厉害,日后朝中他们翁婿也能多有帮衬,你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宝因默了瞬,听出话里的意味,故意不去接后面那茬话,露出愧疚的神情:“有劳母亲和大人那时为我费心,不过爷待我很好,你们心里也能放心了。” 说罢,她便不再去压那股感觉,任由其冲上鼻腔和嗓子,又抬眼朝玉藻瞧去,玉藻立即心领神会,将痰盂放过去,又连忙跑去浸湿帕子。 范氏来不及咽下嘴里的果肉,起身下了脚踏,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我怀时,也不曾这么厉害,可有瞧过女医?” 玉藻帮女子答道:“沈女医说是各人皆不同。” 谢珍果也放下手里的白玉碗,担忧的走过去看。 * 大理寺官署厅堂外所设的刻漏箭杆露出午时三刻时。 裴敬搏进去向男子请命:“林廷尉,午时三刻到了。” 林业绥颔首,应道:“快去快回,大家都能早些下值。” 裴敬搏出来后,命底下官吏立马出发去王散玉的府邸,不要做什么纠缠。 ... 官吏抵达敦仪坊时,王散玉的妻子刚刚才将那名女子给打扮好,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还是鱼娘先稳下心来,淡定的装作是在教训冲撞了主子的侍婢,怒骂了几声,便让这名外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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