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文中出现描写道士服饰的地方,参考自唐代道士张万福的《三洞法服科戒文》。 . [3]关于满月请道人祝其寿的记载出自宋代的《太平广记》,不过里面是唐朝满月请僧人,我改成了道人。 . [4]三月取乳名参考自《礼记.内则》。 ——
第67章 享福 林业绥一言不发。 他转身脱了发冠, 披上黑底云鹤大袖氅衣,又随手从高足盘中拾了个橘子握在手中,而后徐步至火盆旁坐下,眼眸半垂着将橘子扔入炭火中, 火星子和灰尘同时腾起。 宝因抱紧手炉, 指腹描摹着炉套上的折枝海石榴, 只觉自己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不少, 可男子周身却拢了不少的冷意。 窗外只听穿廊而过的风声。 以及细不可闻的哭声。 兕姐儿又在哭夜奶了。 没一会儿,乳母便抱了来。 她夜里总是涨奶得难受, 沈女医又说恐会赌成顽疾,所以入了夜, 还是会亲自喂乳两次。 静默许久, 林业绥也像是被孩子哭声唤回神智一般, 出声应女子:“今日舅母真来了?” “没待一会儿便走了,还给了大姐一顶金璎珞长命锁。”宝因放下暖炉,伸手去解棉袄和小袄的衣带, 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后, 兕姐儿自己便寻着味吃起来了。 瞧兕姐儿吃得香甜, 她舒心一笑。 听着婴儿喝奶的吸吮声,林业绥执起火钳, 眼眸始终半阖着, 如同无悲无喜的神像,只是语气里没有对众生的悲悯:“舅母跟你说的去接太太回来?” 宝因细细品味着男子这句话,片刻后, 终于明白过来, 他以为是郗氏母族那边的人来府中施压了, 所以不悦。 “舅母是有提到太太不在的事, 想来是多年不见自己女妐,也惦记着见见,只是倒没提过接太太回来的事。”她哄着不肯再吃奶的兕姐儿,将自己的思虑说出,“接太太回府的事是我自个儿想的,心中也早有这个打算,铆二爷要成婚了,太太总该回来的。” 元日祭祀家庙时,便同时问卜了林卫卯的亲迎之日,最后卜出一个三月十八的日子,也已送去袁。 郗氏到底是嫡母,林卫铆在名义上也是她的儿子。 若那时郗氏不在高堂坐,袁家会如何想,那些高门贵妇又会如何说郗氏不尊礼数,儿郎成亲,竟也舍不得回家来。 且林府也落不着个好字。 只是当初是眼前之人做主送郗氏去宝华寺修行的,她总要商榷一番,不好擅自做主。 “太太那性子,回来她不自在,我们也不自在。”林业绥起身,抬脚踩上脚踏坐下后,难得有兴致去逗弄兕姐儿,“如今又有了孩子,你还要忙卫铆的婚事,且我在大理寺积压的案宗还有得忙,接回来也与从前没有两样,反来累你。” “到底也是生爷的人,不能真让太太在宝华寺修行一辈子。”宝因垂眸,瞧着兕姐儿一边吃奶,一边去抓着她大人的手指不放,不禁笑起来,话里却掺了几分冷厉,“李秀婆媳没了,总能好些,又有前年岁末的事在,府内谁还敢欺上瞒下?” 怀里的兕姐儿渐渐吃力,咬不住,急得嘤了两声,小手松开,不再抓父亲的手指,睁开眼紧紧攥着母亲的袄衣边襟,圆溜溜的眼珠直盯着大人。 “明日我派人去宝华寺一趟。”林业绥收回手,从炭火中取了稍好的橘子回来,漫不经心的剥着,敛起眸,淡淡说道,“还是要瞧太太自己愿不愿回来,不然操太多的心也是无用。” 闻言,宝因抬眼去看男子,唇角微弯。 也是,那时是郗氏自个儿提出要去修行的,与他无关,自要去问。 见兕姐儿不再吃了,她腾出手去拿帕子,将还继续泌出的奶水擦拭干净,想要去系衣带时却有些力不从心。 林业绥瞧见,放下橘子,伸手将她袄衣拢好。 须臾间,哭声便又起来了。 张着嘴,小眼泪汪汪的。 还要再吃。 两人对视一眼,均没了法子,只能让她再吃。 瞧着吃上奶就不哭了的兕姐儿,宝因分出心神去想男子前面的话,何为舅母真来了?又忆起白日里陆氏的的反应,她不免更疑惑,试探问道:“太太和外祖那边可是有什么隔阂?我瞧舅母像是还不知道太太去修行的事。” 虽说相隔甚远,可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但凡那边有些心,怎么会不知道郗氏去修行的事。 她三姐夫那时被贬谪外郡,三姐跟着一块去的,不久便生了大病,没有写信告知谢府,可还是叫范氏给知道了,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去,那病才好的。 况且郗氏去修行也不是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事,建邺的高门大户都知道,若不是郗家对这边不上心,那就是得知林府处置了一同嫁过来吴陪房,所以才装不知道。 林业绥递了瓣烤好的橘肉到女子嘴边,言语间尽是淡然:“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我五岁时,外祖那边的人便不再与太太来往,太太也没再回过娘家,只是小舅母回建邺探亲时,会偶尔来林府瞧一眼。” 橘子的香甜味弥漫在鼻尖,宝因偏头,张嘴衔住,随后由舌尖卷入口中,齿间咬破,温热的汁水爆裂开,只觉沁甜。 闻得男子的话,将心中叹息连同橘肉咽下。 郗氏母亲是续弦,家中还有两个异母兄长,又只和同母的小舅父还有来往,大概是不离其宗的。 两人在屋里刚说完事,廊下便有婆子来说热水已烧好。 男子将余下的橘子搁在榻几上,去了湢室。 ... 才吃没多久,兕姐儿又开始玩了起来,咬和扯轮番登场。 宝因痛的实在受不了,连忙喊了乳母进来,结果乳母将她怀中的小儿抱走的时候,又是被狠狠咬住。 乳母吓得立马想法子去逗笑兕姐儿。 直到宝因齿间止不住的嘶出一声后,兕姐儿终于松了嘴,没了可玩的,同时也大声哭喊起来。 乳母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背部,小声吁了几句,要出去的时候,瞧了眼女子胸前,以过来人经验,担忧的说了句:“大奶奶,您那儿得赶紧拿热帕子敷敷。” 刚说完,她只感觉托着孩子屁股的手掌心一片湿热,又看着愁闷的女子,故意逗乐道:“大娘子怎么尿了,想来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怕我们大奶奶生气呢。” 宝因低头去看,眉眼慢慢不悦的蹙了起来,原是被弄破了皮,可抬头瞧见做了坏事的兕姐儿,反自己先大哭着,还不管不顾的拉尿,心中郁结不知为何,竟散去了些,满心无奈,笑着让乳母带孩子去沐浴。 乳母欸了声,抱着兕姐儿回了小儿房去。 外头的侍女得了吩咐,也赶紧送了热水进来。 宝因这边才拿帕子热敷完,林业绥也正好沐浴出来,他们对看一眼后,女子匆匆收回视线,偏头拢好袄衣,系衣带。 看到女子眼眸里覆的那层晶莹,原要去东壁的林业绥脚下微转,缓步到她跟前,低声询问:“怎么了?” 任宝因再如何能忍痛,先前也还是被痛出了泪花,心中思绪本已好了的,可男子这一问,又牵动起她妊娠完就难控的情绪,抬眼控诉道:“爷的女儿咬我。” 林业绥眉眼带了笑,温声顺应:“都怪我管教无方,日后我定好好管教,断不会再让她做这等任性恣意的事。” “幼福若是还不能消气,女债父偿也是可的。”他轻轻抚过女子的鬓发,嗓音低沉,顺着这条藤,一步一步的煽惑道,“她能做的事,我也能为幼福做。” 前面侍女进来时,将干帕子一同送了来,宝因手稍微伸出去,便能拿到,她绞着男子滴水的发梢,听到他后半句话时,不止动作滞住,连呼吸和所思所想皆难以再动起来。 兕姐儿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她夜间还亲自喂乳,是因为...想到这儿,宝因瞬间赧红了脸颊,先前被他喂橘子吃时,本就耐不住,现在又被如此撩拨。 林业绥做君子的问道:“幼福可想要?” 他又忍不住算计了。 宝因赤诚的点头。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出了月子的这些天来,男子顾及着她,也只是浅尝辄止过一两次。 林业绥温润笑着。 成功了。 想起女子吃的那瓣橘肉,他重新拿了瓣橘肉给她,宝因像只温顺的猫儿,听话的只咬住一半,而后牙齿轻轻合起,包裹橘肉的那层皮便破裂开,汁水顺着嘴唇往下流。 男子俯身,细细将那些水渍吻去。 随后裙裳被推到腰间。 女子在榻上,男子站在榻边。 酣畅淋漓几次过后,他们衣裳仍还规整。 上了卧床,游离至云端的宝因寻回最后清明,小声提醒道:“爷明日还要上值。” “休沐三日。” * 翌日寅正,昨夜得了吩咐的童官早早便备好了马车在西侧门。 随后赶忙去微明院叫绥大爷。 侍女婆子都已起来忙活,他怕打搅主子清梦,先拉住一位婆子,好生问道:“大爷和大奶奶可起了?” 刚进屋去送完热水的婆子忙笑道:“大爷已起了。”想起男子的吩咐,又好心告诉他,“只是大奶奶还没起,你待会儿小声点就是。” 童官心中有数后,这才敢走去正屋外,努力压低声音,又要保证里面醒着的人能听见:“大爷,马车好了。” 披衣下榻的林业绥喝了口茶,不冷不淡的应了声后,起身下了脚踏,走去东壁穿好平绣白泽的圆领袍,抬脚往外走时,忽顿住,扫了眼暖榻毡子上的痕迹,多是在接近榻边的地方。 童官已在门口打起帘子。 男子走到廊下,喊来婆子进去换上干净的毡子后,径直出了西侧门,登车往建邺城外去。 ... 车驾在梵净山停下,林业绥披了件大氅,循着山阶,独自前往位于山腰处的宝华寺。 寺里僧人许是没想到会有贵人造访,赶紧去喊来主事的师父。 身穿淄衣的禅师赶来时,男子负手站在大雄宝殿前,抬眼瞧着里头的释迦牟尼像,没有敬畏,没有所求,没有鄙夷。 深黑的眼眸里不起任何波澜,像是一滩死水。 贵人不信佛。 没有哪个贵人会信。 以前倒是有个极贵的人信,佛教差点便因此起来了,可惜那位死了,神牌还挂在他们寺里。 他叹了声,双手合十:“贵人突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林业绥收回目光,只说了句:“林府大太太。” 禅师立马便明白,引人前往。 ... 寮房内,窗户四开,外面雾气波涌。 林业绥抬脚入内,拱手作揖,尽到孝道二字:“母亲一切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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