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 肩上突然沉了许多,她本就身量轻,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被贺延臣带倒在地。 姜予安大惊,贺延臣晕过去了! “来人!” 是巧云进来,也是大惊:“夫人!” “去叫成一, 喊大夫来!”姜予安的那些情绪, 被他突如其来的晕倒彻底打散, 扶着他背的时候入手一片濡湿,姜予安抬起手看了一眼, 手都开始哆嗦,是血! 今日他穿的喜庆, 竟是谁都没有看出来他受了伤, 背上一大片, 甚至染红了她的袖子。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贺延臣脸色苍白, 刚刚在永安侯府, 他脊背一直僵硬地挺着。 “成二!”她失声喊道。 “把他扶到床上去。” 成二也是吓了一跳,但他见惯了血腥, 比起姜予安镇静一些, 把贺延臣半拖半抱扶到床上趴着。 “贺小子又怎么了?这三天两头, 就是不让老头子好好养老啊!”林业抚着小胡子进来, 前段时间他回了一趟老家,他师父仙去,昨天才刚回来,在老家的时候,贺延臣给他来过信,可他也回不来,昨天才匆匆赶回京城,结果舟车劳顿还未歇息,就被拉来给贺延臣治伤。 “林大夫?”姜予安看着林业,不是为她祖母治病的大夫又是谁? “姜小姐,几月未见,已是贺夫人了,当时贺小子叫我去永安侯府,还说是帮个朋友,这帮着帮着都拐回家了,还说是朋友哈哈哈……” “大夫,您先看看他。”姜予安哪有空理会他插科打诨,沾了血的那只手还在微颤。 成一进来给他脱了衣服,才知道他伤的多重。 背上被砍了一刀,腰侧上方还有深深扎了一刀的痕迹,都在汩汩淌血。 去岁寒音寺,灯光昏暗,她也没太看清,那个时候还以为他是个亡命之徒,这回伤口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他却成了她夫君。 姜予安不忍看,眼眶都红了,他一日都没回来,不陪她回门也就罢了,怎的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她不敢想象顶着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策马奔回来,硬撑着在永安侯府用了膳。 她匆匆出去,关上屋门,稍稍平静了些许,喊来巧云。 “吩咐下去,若有人看到,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巧云称是。 “夫人,大夫人那边可要告知?” 巧云知道,从被派到扶云轩,扶云轩就是她的主子,自然一切要以主子为先。 “暂且不必,待他醒了再说。” 巧云领命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屋:“成一,他怎么受伤的?” “回夫人,我跟着二爷去抓要犯,一直在追,追了很远,他们拼死反抗,一稚子般的人,众人都没在意,竟扛着刀,上来就劈,左手还拿着匕首捅了一刀,若不是二爷反应快,否则那一刀就足以致命。”成一回道,“二爷知道时辰不早,不要命地奔回来,衣服都粘在伤口上,硬撕下来换了衣裳才赶去永安侯府。” 姜予安沉默半晌:“知道了。” 成一是什么意思她明白,叫她体谅,贺延臣有苦衷。 林业给他缝了伤口,缠了纱布,坐在桌前写方子,提笔半天也写不出,他看着屋内众人,他捋了捋胡子:“我说……你们这么盯着我,我也写不出来啊。” 成一和成二即刻转身,姜予安移开视线,上前看了看贺延臣的情况。 他有些发烫,额头脖颈全是虚汗,刚刚还把她箍在怀里的手此刻无力地垂着。 林业把方子给成一:“呐,开药去吧。” 成一下去抓药,成二也去了屋外守着,林业过来又摸了摸脉,把贺延臣的手放进被子。 “贺夫人不必忧心,他体格健壮,区区两刀,要不了命,不过这才刚成婚,他就这般不知轻重,还见血了……”林业嘟囔着没有再说。 他捏了捏胡子尖,拎着自己的小匣子就要走,姜予安喊住他:“大夫。” “不知之前您来永安侯府,可是他的授意?” “不然还能是谁?老头子我可最怕麻烦了!”林业捏了捏胡子,头也没回跨步出去了。 原来是他…… 那时姜予安有多无助,唯一的亲人病重,昏睡不醒,是贺延臣给了她一丝希望,既如此,桩桩件件,又如何再怨他? 姜予安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自己红了一片的手,喊云苓进来,净手换衣。 她坐在床边,给他擦汗,待成一拿回药给他吃下,她把众人遣散,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些许。 “你怎的……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她轻声道。 “成婚三日,只说有事要办便抛下我,如果和我说清楚,我一人回娘家又何妨?” 姜予安虽然也在意贺延臣是不是跟她一起回娘家,但相比于那些身外之物,名声脸面,她更在意的是贺延臣这个人。 她把他当成亲人,可贺延臣没有,他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事情做尽了才回来和她解释,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明明……她不是不能理解,一人回娘家也不是不能应对,她也不需要他这样当她的救世主,所以今日在永安侯府,她的委屈放大了千倍,见到贺延臣的一瞬间全部土崩瓦解。 姜予安知道自己喜欢他,可贺延臣,有像她喜欢他一般喜欢姜予安吗? 即便一开始是因为一些原因,一些利用,可她变了,贺延臣变了吗? 这些时日的相处,维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姜予安过去十几年,从未这么纠结疑惑过。 她轻扯了扯嘴角,果然那些话本子里说的也有不少道理,沾了情爱,自然让人迷惑双眼,看不清事实。 贺延臣却听到了她的轻喃,他声音低哑:“飖飖……” 他懂了她的难过。 姜予安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低头看他:“你醒了?我叫大夫再来看看!” 她要起身,却被他紧紧地拉住了手,她跪坐在床边,看着贺延臣。 二人对视许久,久到姜予安眼睛都涩了,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我知你意,叫你受委屈了。” 话是一样的话,可这回,姜予安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信贺延臣,也想贺延臣信她。 “莫哭。”他挣扎想坐起来,却被姜予安按住。 “你伤重,莫要折腾了。”她哽咽道。 “我想吻你。”他说道。 姜予安倾身,吻上他的唇。 “得此佳妻,是我之幸。”他轻声笑道。 “下回和我说清楚你去作何再走,若走的时日久,要记得给我来信。”她拉着贺延臣的手,算是和他冰释前嫌。 “好,一定。” “我叫大夫再来看看。”她起身去喊林业,这回贺延臣没有再拉着她。 林业过来看了一眼:“身子强健,倒是醒的这般快,我以为至少得明日呢。” 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做贼似的看了眼姜予安,弯腰低声说道:“你这朋友帮着帮着都帮成夫人了?” 姜予安:“……”她听得见。 贺延臣的无赖是姜予安见识过的,他笑了笑:“怎的?你嫉妒?” “嘿!你这小子,老头子我嫉妒什么?!”林业吹胡子瞪眼。 “这药三日一换,刚回京城我要歇歇,三日之后再来喊我。”林业说着,出了门。 姜予安脸热了些:“你怎么那么说?” 贺延臣却拍了拍床榻一侧:“上来。” 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还穿着外衣:“这还是白日。” 贺延臣却还是拍了拍,姜予安无法,躺上去,被他抱满怀,低头亲了又亲。 姜予安:“原来唔……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唔……这事!” 她伸手推开他的脸,气喘。 “我叫人封锁了消息,婆母那边要不要告诉她?”姜予安问道。 “不用了,若是知道,担心不说,免不了一顿排头。” 可说曹操曹操就到,雨声过来说,长公主喊贺延臣和姜予安去明照堂。 大抵是知道他们回来,叫贺延臣过去说早上没和姜予安一起回去的事。 姜予安起身,把衣服细细整理好,刚刚和他胡闹一通,头发都有些乱,她重新弄好头发,正要和他说她去应付便是,就见贺延臣要起身。 “娘的性子,若是见不到我,怕是要杀到扶云轩来。”贺延臣这一趟是不去也不行。 “那你扶着我,莫要走的太急。”姜予安想了想长公主的性子,她还不甚了解,若是如他所说,确实不去也不行。 “嗯。” 贺延臣还穿着中衣,姜予安给他拿来衣服,一件一件给他穿上,贺延臣配合地抬手,看她低头给他系腰带,嘴角勾起。 姜予安只记得他受伤了,可忘了他的手没伤。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实际是给他借力。 二人去了明照堂,进去之后二人行礼,长公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我看干脆我去和皇帝说革了你这个职!你知道不知道礼数?三朝回门你都敢不回来和你媳妇一起回娘家?!你把永安侯府和定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搁?” 姜予安知道长公主是生了气,但也是变相说给她听,见她说的差不多,赶忙出来打圆场。 “夫君他为国为民,职责所在,我刚回去就来了,前后脚到,娘莫气着自己。” “幸好你媳妇识大体顾大局,你好好反省反省,这么大的人了,不知什么是轻重!”长公主说完,端起茶喝了一杯。 “是,儿子知错。”贺延臣躬身,姜予安都怕他崩了伤口。 长公主又数落了几句才叫他们回去,这么一下的目的就是平了姜予安的怨气,再教训一顿贺延臣,一天天不知做的什么事,成了婚竟比成婚之前还要叫她操心。 回去之后,贺延臣就被姜予安赶紧扶着躺在床上,血稍稍渗出来一些,但还不算严重,趴着他觉得累,干脆侧躺,如今一番折腾已经天擦黑,姜予安叫人传膳,上了一些清淡的吃食,本想叫他自己吃,可他说疼,起不来,不方便吃,姜予安只好喂他吃了一些,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手脸。 她洗漱了出来,把床上她的被褥叠好。 “你叠被褥作何?”贺延臣拉着她的手腕。 “晚上睡觉怕压着你,我去榻上睡。”姜予安说道。 “这么大的床,你如何能压着我?不许去,上来。”他拉了她一把,刚刚还说提不起劲的胳膊一下就把她拉的躺倒在床上。 姜予安怕伤着他,顺着他的力道躺上床:“你自己一个人睡好得快些……” “我自己一个人睡才好的不快。” 自从那晚抵死缠绵之后,贺延臣欲罢不能,昨晚在外,脑子里不知闪过几回她的哭腔和娇美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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