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予安怎会没证据? 她拿出小半年前贺延臣调查到的证词,以及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林氏怎么给那个人钱的,她们二人是怎么联系上此人的,都有记录。 姜予安恨极了,扬手就甩在了她面前。 “当初,你买通那人来拉扯我陷害我,若不是恰好林嘉旭赶到,如今的局面早就如你所愿了!” “为了祖母的嫁妆,害怕我未来夫婿在朝堂平步青云给你们使绊子,你们疯了一样陷害我!” 永安侯大步过来夺过林氏手里的东西,一目十行,脸色铁青。 盖着武德司的印鉴,前因后果完整,证据完善,拿到公堂几乎是可以立刻定罪的程度。 林氏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处理好,没想到姜予安竟然留有后手,她在姜予安拿出那些东西的时候已然已经慌了。 姜予安竟然忍了这么久! “这便也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下手毒害莫承!”姜予安冷声道。 永安侯闻言,手上的东西吧嗒掉在了地上。 她说什么?毒害姜莫承? 他看向姜莫承,那小厮出来,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一屋子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氏在想怎么开脱,永安侯则是完全没有料到枕边这么多年的女人竟是如此毒蝎心肠,老二只有这么两个孩子,如今长女被害得没了亲事,长子又被下毒,他如何面对老太太,如何面对自己的二弟? 而贺延臣只是来给姜予安撑腰,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姜莫承早已经沉浸在姜予安被陷害退亲的事情里,长姐这些年,只是笼统几句概括,可他知道,其中艰辛,必然不止这几句。 至于姜予安,她在等着看林氏的嘴脸。 一时之间,众人的脸色变幻莫测,精彩纷呈。 姜予安款款坐下:“我猜,是姜莫鑫读书不成器,而莫承来年大有可能考中进士,你害怕了,害怕这永安侯府的一切,待莫承上了朝堂引来陛下瞩目,落在他的头上,我说的对是不对?” 林氏不答。 “毒害夫家亲属,乱家,此乃七出之罪,大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无论如何,此事该给我姐弟一个公道!”姜予安淡声道。 “予安说的可是事实?!”永安侯震怒。 林氏抬头看着永安侯,又看了一眼贺延臣,本是想摇头否认,可突然她失笑出声。 她的丈夫,要什么什么不行,除了爵位一无是处,这些年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各处转圜,他怕是也没有今天这地位。 可他徒有野心,没有手段,软弱无能,如今竟然还质问他是否属实,她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儿子吗?! “是!”林氏瞪着眼睛,红血丝早已遍布她的眼球。 她咬着牙,满眼恨意地看了一眼姜予安。 “你一个清清闲闲的侯爷,空有爵位,予嫣能嫁给五皇子,已经是走了大运,可你算不上她的靠山,叫她在皇子府受尽了气,所以才早早去了!” “你倒是慷慨大方,花钱大手大脚,钱从哪里来?!侯府公中早已经面目全非,老太太不是二房一家的娘,是所有人的娘,可她呢!”林氏大喊着,眼泪夺眶而出,表情狰狞。 “只想着二房的一双儿女,嫁妆全给了姜予安做嫁妆,我的嫣儿出嫁的时候得到什么了?!” “莫鑫读书不争气,拍马也赶不上姜莫承,如今姜莫承回来了,万一圣上转立姜莫承,莫鑫怎么办?” “老太太偏心,你什么也不是,为了嫣儿,为了莫鑫,我就得狠下心来,给他们扫平障碍,让他们……” 啪! 永安侯气得手都开始发抖,狠狠扇了林氏一个巴掌,林氏站不稳,甩出去两步远,可见永安侯用力之大。 “毒妇!”永安侯指着她的脸。 “你叫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我那二弟!”永安侯脖子都气红了,喝道。 林氏瞪着姜予安:“怪就怪在我还是心软,小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如果作恶才能得到想要的,所有人作恶便是,心是歪的,做什么都是歪的,如今一切都暴露了,不想着悔恨,竟还说要掐死我姐,我看就该把你扭送到官府,狠狠判你!”姜莫承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了了,嗓音虽然清秀,却掷地有声,站起身辩驳道。 永安侯都要气得仰倒了,这些便也就罢了,关键是贺延臣还在,实在丢脸,实在丢脸! 贺延臣本要说话,被姜莫承劫走话头,最后抿抿唇,看了一眼姜予安,没有开口。 姜予安眼眶里也泛起了湿意,从小到大的不公,叫她想起来仍觉难过,如今把这些剖开展现在贺延臣面前,让她也有些羞耻自卑。 “予安,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家事,这家丑不可外扬,大伯必会给你个答案,不若你先回去?” 姜予安看了一眼在那里趴着疯癫大哭的林氏,也愿意给永安侯这个面子:“那便翘首以盼大伯的答复了。” “我先带着莫承去看看祖母。”姜予安说道。 永安侯微微颔首,这件事还是得关起门来处理,当着姜予安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姜莫承一听要去看祖母,心稍稍有些提起来,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姜予安,姜予安走在前面,贺延臣注意到了姜莫承的表情。 他稍稍拉了拉姜莫承,悄声问:“怎么了?” “姐夫……”姜莫承小声道,“祖母这段时日,身子实在不好,嘱咐千万别告诉姐姐的,如今……” 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贺延臣知道姜予安和她祖母的感情有多深厚,去岁老夫人身子就不好,林业虽然给看了,也只能是叫老夫人精神头好些,并不能根治。 他心下叹口气,也有些担忧姜予安。 在他这里受了气,她的酒楼和商队如今到了转折时期,府里还要和三房分说分家事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受伤姜予安衣不解带照顾他许久,还要看顾姜莫承,如今再来一下子,怕是要给她击溃。 可怎么瞒? 姜予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葳蕤堂主屋。 因为姜予安这回来的突然,众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老夫人还在昏睡,齐嬷嬷在外头守着。 “小姐怎的回来了?”齐嬷嬷看到姜予安进来,惊道。 “回来有些事,顺便来看看祖母。” 满屋子药味,她稍稍蹙眉,问齐嬷嬷:“嬷嬷,药味怎的这么重?” 齐嬷嬷看了看她身后的贺延臣和姜莫承,轻叹了口气:“老夫人这段时间,身子是愈发不好了。” 说着,领着三人进了里屋。 老夫人眼睛闭着,喉间喘气声极重,光是听着,就能想到有多难受。 这和年前那次完全不一样,那时老夫人好歹面色红润,只是昏睡不醒,和睡着一般无二,可这回,老夫人瘦了,脸色惨白,嘴巴大张着喘气,却还像喘不到气一般,隔一会脸都憋红了,又恢复惨白,继续喘着粗气。 明明前几日来,祖母还好好的…… 姜予安几乎是瞬间,眼睛就红了,赶忙奔过去,想到老夫人床前,却踩到了裙摆,众人始料不及,她扑倒在地。 贺延臣赶忙上前要扶起她,姜予安自己爬了起来,哭喊着往床边跑去:“祖母……” 光这一声,贺延臣就不忍听,姜予安得有多难过? 姜莫承上前,跪在床边,哽咽着想安抚:“姐……” 他不知该如何说。 姜予安喊不醒老夫人,扭头要找贺延臣,头上的步摇因为她的动作簌簌作响,她膝行几步,上前扯着贺延臣衣服下摆。 “喻之……”她哭着,几乎泣不成声,仰头看他。 贺延臣再顾不上身上的伤,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 “求你,救救祖母……叫林大夫来看看好不好?”她哭着拽住他背上的衣服,闷声道。 “好,别哭,我已经叫成二去了,别哭。”贺延臣听不得她哭,心一揪一揪地疼。 可刚说完这句,怀里的人就没了声音,也没了力气。 她晕过去了。 贺延臣赶紧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榻上。 齐嬷嬷看着这场景也是红了眼眶,她从小看着姜予安长大,如今老夫人这般,最难受的,莫过于姜予安了。 姜莫承看姜予安晕过去,赶紧要去找大夫,被贺延臣拦下。 “已经去叫大夫了,一会就来,照顾好你姐姐。” 姜莫承无比信任贺延臣,自然是点头。 林业来的快,被成二带着差点没把五脏六腑颠出来,又被拎着衣领一路奔到了葳蕤堂。 他还没来得及喘气,看着屋内这一团乱,赶紧上前,先给姜予安把了脉。 “无碍,悲伤过度,气急攻心。”说完,又赶紧去了老夫人床边。 他轻轻掰开老夫人的喉咙看了看,一片红肿,他又附耳到老夫人脖间,有痰声。 林业左右两只手把了脉,脸色难得的凝重。 齐嬷嬷急着问道:“大夫,如何?” 林业叹口气:“去岁来的时候,老夫人身子已经亏了,我也只能是叫她精神头好些,如今……” 他没有往下再说,齐嬷嬷哭出了声。 林业看向贺延臣:“如今我只能给老夫人针灸,叫她不这么难受,喝药吊着,再没别的法子了,毕竟年纪也大了,受不了猛药,一剂下去就有可能要了命,况且这个情况,猛药怕是也难治。” 贺延臣沉吟一瞬:“按照你的法子来治吧。” 林业的意思,老夫人这回凶多吉少,怕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业的能力毋庸置疑,便是宫内御医院首,和他也相差不多,他说不行,便几乎没有可能了。 这时,姜予安悠悠转醒。 她匆忙下榻,姜莫承搀扶着她,怕她摔倒。 “林大夫,如何?”她满眼希冀地看着林业。 林业和贺延臣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姜予安看到他一脸为难,就知道了结果,登时双腿一软,幸好姜莫承搀扶着,才没有坐到地上。 “如今只能是喝药吊着,再没别的法子了。”林业说道。 “好……”姜予安双眼无神,六神无主,点头。 过了一会她才稍稍接受了这个事实,站起身坐在老夫人床前,呆呆地看着老夫人,手攥着老夫人的手。 林业看了之前的药,老夫人身子不好,永安侯也废了力气,找的大夫也是京城最具盛名的,药开的也很不错。 他叫齐嬷嬷继续给老夫人熬这副药喝,另外给配了一些,然后给老夫人针灸。 效果显著,老夫人的喘气声显然没有之前粗重了。 “多谢你,林大夫。”姜予安哑声道。 林业:“不必,但夫人要做好准备。” 她看着贺延臣,走到他身边:“这些时日……我想留在永安侯府照看祖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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