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淼淼被人捏着把柄,是以被人打趣了,也只能闷闷瞪了他一眼,继续低着头编花绳。 盛昭捏着手心的花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个是打给谁的?”他见着有一根花绳要打好了,强忍着心中的酸意问道。 白淼淼有些烦了,动了动腿,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敷衍着:“少管我。” “又是给你耶兄的,我以为这东西只我一人的。”盛昭酸溜溜说着。 白淼淼盯着手中明显是女孩子带的手绳,恼羞成怒:“闭嘴。” 盛昭只要闭上嘴,眼睛却紧盯着那花绳,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刚才说要我帮你做什么啊?”马车里难得安静一会儿,白淼淼猛地想起刚才的事情,随口问道。 “想要你给白老将军写封信。”盛昭见说起正事,这才勉强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给阿耶写信?”白淼淼不解抬头,“我写了啊,昨日刚寄出去。” 盛昭目光落在窗帘斑驳的光斑上,小声说着:“你的信我派人截下了。” 白淼淼吃惊地瞪大眼睛,不高兴说道:“你截我的信做什么。” “你誊写一封这样的内容,夹在你的信件中,最好是头尾都是你自己的东西,把这句话插进去就可以了。”盛昭神色自若地从袖间掏出那张纸,自然地塞到白淼淼手中。 白淼淼低着看着手心的纸,只看到正中只写了四个字——劝四归京。 马车内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白淼淼盯着那几个字,半晌没说话。 “四殿下,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啊。”她捏着纸张边角页,怔怔问道。 阿娘和阿霜看一眼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她却好似走在迷路中,连着迷雾中的轮廓都看不清,可偏偏这件事情又和她息息相关。 “他不是和殿下关系很好嘛?”她想起阿娘说起的笼中鸟,忍不住猜道,“殿下为什么一定要他回来?” 若是不回来,他还有军功伴身,拖到最后,未必不会有转机。 可若是回来,三殿下这几日的遭遇便是他的遭遇,甚至会更惨。 ——甚至会死。 盛昭侧脸微动,看着面前一脸苦恼的小娘子。 金风玉露的小娘子细眉紧皱,明明有着满腹心思,可落在漆黑的瞳仁中却只剩下惆怅的迷茫。她明明想不通关窍,却又没有莽撞地询问,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摸索着外面的世界。 “他回来才是最好的。”盛昭丝毫没有不耐,轻声说着,“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 —— 大福殿内,六殿下盛宴正准备出门赴宴,远远看到三殿下正远远从外面走来。 他心中微动,垂眸站在台阶上,想起昨日阿娘说的话。 太上皇很想回来,他一向中意盛昭,至于昭仪生的九皇子盛晖自幼体弱,其余几个要不生母卑贱,要不性格软弱,只有两位和他有一争高下的本事。 一个是四殿下盛显,一个是三殿下盛昭。两人都有军功在手,声名赫赫。尤其是盛昭,听说太上皇很是属意这位背负不详命运的三殿下。 两人远远看到各自的影子,眸光远远对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目光在宫内行走的小黄门身上扫过,脚下默契地朝着各自走去。 前朝皇子公主众多,公主尚能在母妃殿中居住,但皇子七.八岁后就要离开母妃身边,为了安置这些年幼却还未及冠的皇子,就在大内修建了一处大福宫,又名“十王殿”。 皇室子嗣集中居住于此,生活起居都是宫中宦官照料,一日三餐由家令侍奉,皇子侍读则亲自挑选当年的进士,诗书教学更是请了大儒来教导,再有监院中官总管。 这些中官要把皇子们的一举一动每日写成册子递交给陛下。 若是两位殿下互见却不打招呼,陛下会不高兴的。 两位殿下相差三岁,身形却是差不多高,只六殿下更为清瘦一些。 “六弟。” “三哥。” 两人笑着打了招呼,随后各自移开视线。 不远处的中官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位殿下。 朝堂上的纷争一向是后廷的风向标,最是能闻到味道的黄门们第一时间接收到这样的风声。 “六弟这是打算去哪里?” “三哥刀上的花结拿来的?” 两人耐着性子,异口同声开口。 “韦相开了梅花宴,特去赴宴。”盛宴笑脸盈盈反问着,“难道老师没有请三哥吗?” 盛昭也不恼,只是百无聊赖的摇头:“六弟好去。” 两人各自沉默着,盛宴只好把目光看向这位三哥身上唯一的亮色:“好精致的花结,挂在刀柄上倒是可惜了。” 盛昭冷淡的眉眼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来,伸手缕起一截绳结,笑说着:“好看吗?” 盛宴楞了一下,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谨慎说道:“好看。” “好看就对了。”盛昭抚了抚花结上不存在的灰,意味深长说道,“我的。” 盛宴一头雾水地看着盛昭慢慢悠悠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第16章 四殿下回长安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去围观,导致四殿下差点连城门口都没走进来,还是陛下身边的小黄门亲自把人挖了出来。 那日白淼淼正在金玉阁买着长安如今最流行的首饰,听到动静后扭头去看,远远就认出那匹黑马上的魁梧郎君,正是四殿下盛显。 四殿下沉着脸骑在马上,腰上挂着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刀,不说话时,嘴角紧抿,冷眼看着一切,瞧着不好相处,前头的小黄门倒是笑脸盈盈,一点也不盛气凌人,见有人挡路,还好声好气地劝人离开。 坊间都说四殿下脾气不好,如今这样招摇走一圈,想来传言只会越演越烈。 “是四殿下啊。”碧酒惊讶说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此刻距离白淼淼给阿耶传家书,不过十日。 ——想来是阿耶劝住了。 外人看不清如今的局势,也不知三殿下和四殿下为何会接连回长安,朝堂争斗的一把刀落在众人面前,前途叵测,未来不知。 白淼淼难得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蝴蝶簪子突然没了滋味,讪讪放了回去,低声说道:“不买了,回家吧。” “可是这蝴蝶簪子,二娘不喜?”掌柜连忙问道,“这个可是和田玉,您瞧这细密阴线,还有这个如意云纹,都是顶好的手艺。” 碧酒也跟着劝着:“二娘难得出来,若是不喜欢这个,那就看看别的,之前绢布做的那只蝴蝶簪也是极好看的。” 白淼淼伸手摸着蝴蝶晶莹透亮的翅膀,冷不丁说道:“蝴蝶会飞吗?” 碧酒嗯了一声,不解说道:“蝴蝶当然会飞。” “二娘是想要翅膀能动的小蝴蝶吗!”掌柜连忙说道,“也是巧,店内的人昨日新做了一根用珍珠和绿松石做的双股簪,两个翅膀里有着小扣子,用手拨弄着就会动,只还未上最后合股,正好现在等您指点,我们让簪娘按着您的要求做。” 白淼淼兴致缺缺听着,但又不好拨了人的面子便点头说道:“那就拿来看看吧。” 那簪子确实好看,秀气小巧,作为玉梳背侧的小点缀最是合适。 白淼淼脸上露出笑来,付了定金,让人弄好之后送上府。 “夫人说今日可以在外面用膳,二娘可要去饕餮楼里吃。”碧酒笑问着。 白淼淼撑着下巴靠在窗边,懒洋洋对看着热闹的人流,突然目光一凝,坐直身子。 “怎么了?”碧酒好奇地凑过去看,只是还未凑近,白淼淼却突然伸手拉着她的袖子,把人拽了回来,自己挡在车帘前,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她看,虽一直没说话,但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碧酒一脸不解:“二娘可是有话要说?” 白淼淼手指绕着女使的袖子,好一会儿才哼哧说道:“我,我突然想起来……” 碧酒格外有耐心,继续等着她说下去,又见她半天没说话,只好接下去问道:“二娘是想起什么?” 白淼淼和她四目相对,嘴皮子磕巴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水润润的,到最后一咬牙,用力拽着碧酒的袖子,小脸通红:“簪子……要不帮我都买了吧。” 碧酒一惊,确认着:“是刚才看的那几个吗?” 白淼淼含含糊糊点头,眼神躲闪,耳朵晕红,坐立不安。 幸好碧酒并没有起疑,只当是小娘子脸皮薄,刚才拒绝了,现在又想要了。 “那二娘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碧酒笑说着。 “等,等会。”白淼淼拉着她的袖子,手指头因为用力而泛白,低着头,小声说道,“再多买一些来。” 碧酒只当是二娘起了兴致,点头说道:“那就把刚才看的白玉龙形步摇钗,石榴花纹绿松簪都买来,对了那个鸿雁玉梳也不错,二娘的璎珞和耳珰比较少,这两样再多买一点。” 白淼淼心不在焉地嗯嗯点头。 碧酒以为小娘子在害羞,打趣着:“二娘莫不好意思了,买卖讲究你情我愿的,刚才没买,现在买也是一样的,您在马车里坐着,我去仔仔细细挑一些回来。” 白淼淼捏着手指,嗯了一声,看着碧酒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把脑袋从车帘外探出去,小脑袋还没伸出去,就突然被人揪了揪头顶的绒花,立马吓得小声惊呼一声,噌的一下收回脑袋。 车帘还未完全落下,一只手便随意抚开帘子,日光便落了进来,在白淼淼的裙边落下一小块光晕,耳边传来一个打趣的声音:“二娘支开人的借口说的是越来越流利了。” 窗边的影子落了半截下来,连带着那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含笑温和,好似不过是偶遇的闲谈。 若非刚才看到殿下身边的那个小黄门鸦泉在角落里连比带划,再看到他背后的站着的那个人,也不会支支吾吾把碧酒支开。 ——现在竟然吓她! ——大尾巴狼! 白淼淼气得用手指戳了戳那影子,理了理被揪乱的绒花,脑袋这才重新探了出去,看到不知何时倚靠在车壁上的人。 盛昭穿着浅灰色的圆领袍,领口处绣着金丝水波纹的花纹,腰间宛若胡人一般,悬挂一条黑色皮质蹀躞带,只不过那带子并不宽松,反而微微收紧,勾勒出精瘦的腰身,上面挂满了刀具香囊等物件,瞧着和寻常出行的小郎君并无两样。 他此刻随意靠在车壁上,说话间,眼波流转,半边日光落在浅色的瞳仁中,好似庙宇碧瓦上的琉璃珠,他虽有意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却总能令人在不经意捕捉到他时,又下意识移不开眼。 “看我做什么?”盛昭见人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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