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办法了吗?”阿陶问,几乎要哭出来。 “我南秧娘怎么会没办法?”南秧娘又说,“别的不说,宋简柔那个半吊子下的蛊,我总归有办法。” 阿陶重又燃起了希望,忙问:“还有什么办法?” “这临水镇往西有个德水镇,你们听说过吗?” 千娆听着有些耳熟,阿陶马上说:“德水镇的陶瓷天下闻名,怎么能没听说过?”千娆闻言也想起来,谷中月市上偶尔也会有来自德水镇的瓷器。 “德水镇有一户姓古的人家,府邸叫作古月坊。他祖上有一只药陶,是个制药圣品,能发挥出药材的最大效用,老实说,我已经眼红很久了。你们若能拿到手,我的那点藏药,或许就够解这丫头的蛊毒了。”南秧娘说着,斜眼去瞥叶寒川。 叶寒川这时站了起来,说:“德水古府的祖传药陶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是你想要的。” “但凡是个耍药的,谁不想要?你若拿得到手,我那些血佛手、金萼兰就算全拿出来又有何妨?他古家是个做陶瓷的,守着这药陶就煎煎风寒药岂不浪费?” “浪费,浪费,实在浪费!”阿陶赶紧附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简直暴殄天物!” “你既想要,何不早说?”叶寒川道,“我让古家送给我。” 南秧娘的一双眼一下子亮起来:“你和古家有交情?” 叶寒川摇了摇头:“素昧平生。” “那人家凭什么送你?就算有极深的交情,家传之宝怎肯轻易送人?” “若是以往,他们必不肯送,现在却不同了。” “有何不同?” “你就等着罢,”叶寒川站起身,“我现在就走一趟德水镇。” “这都什么时辰了,”南秧娘好不意外,“怎么就这么急了?歇一晚明早再去不好?” “不好。” 叶寒川欲走不走,看看千娆,说:“一起去。” 千娆一愣,看日头西偏,不肯动身。南秧娘说:“既然这么急,又拖个累赘做什么?还怕她留在这里吃我欺负?” 叶寒川不作声,一把将千娆扯起,由不得她不走。 两人离开临水镇,向西往德水镇去。千娆早已疲乏,怨怼地跟在叶寒川身后。叶寒川回身等她,说:“这就累了?以前不是腿脚挺利索?” 千娆只觉两条腿越来越沉,垂着头不睬他。 叶寒川突然捉住她一只手,千娆吃一惊,正想挣脱,却感到一股暖暖的真气从手心开始流遍全身,整个人随之轻得好像要飘起来。她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练过的内功。 叶寒川放开了手,那股真气却不消散,千娆试着以方才的路径运行了一周,身子果然再次轻飘起来,连先前的疲乏也一扫而光。 “不想露宿荒野就跟上来。”叶寒川说着撇下千娆重新上路,千娆忙提一口气跟上。 叶寒川逐渐加快步伐,千娆全神贯注在后跟随,竟能勉强跟上,转眼走过了十里地。叶寒川又逐渐慢了下来。 两人坐在路边歇息。千娆又是新奇,又是酣畅,微微喘着气。她扭头看看叶寒川,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千娆心里一惊,赶紧起身走到一边。天色将黑,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怕什么,”叶寒川说,“我若真要做什么,何必等到天黑?” 千娆也搞不清为什么,反正天一黑她就本能地害怕,心想:天黑好办事,反正天黑了就是要防着你。 “你既然能将蓄真眼中的内力灌注于腿脚,”叶寒川说,“难道就不能运行在喉门之间?” 千娆闻言,这才醒悟,摸了摸胸口温润的蓄真眼。 “这蓄真眼中,”叶寒川接着说,“蓄积了我一部分内力,足以让你开口说话。” 千娆试着运行真气,慢慢灌输到喉门,果觉喉口蠢蠢欲动,就如那日在双绝山庄脱口而出时一般。 难道,她想,那天在惊奇谷他竟是故意将蓄真眼遗下? 她凝神运气,试着吐一口气:“哈……”果然在气流声中,听到了字音,虽然沙哑,但是清晰可辨。 叶寒川赞许地点头:“天分终究还在,只要多加练习,说些简单的词句总是可以。” 千娆看看他的右腿,心想:他的腿想必也是凭借内力支撑方才行走,可他身上销魂散的毒为何一直没有发作? 叶寒川站起身:“接着走罢。” 两人片刻之间到达德水镇,先找了一家饭店果腹。忽然,几乘马在店门口停下,齐刷刷走进几名年轻男子来。 千娆立刻认出来,是宣家兄弟。为首的那个高视阔步,神情倨傲,背后负着一柄极粗重的长剑,就是当年在武林峰会上与端木不尘比试的宣湛。 叶寒川向千娆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饭店。
第31章 德水古府 古月坊非常好找,镇中最大的府邸便是,大门紧闭着。叶寒川敲了敲门,过一会儿门开一条缝,一个小厮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将叶寒川二人一顿打量,问:“两位哪位?要干什么?” “在下叶寒川,要见你家坊主。” “我家老爷正在做陶。” “你就对你家老爷说,灾祸近了,我是来给他消灾的。” 小厮满腹狐疑地将叶寒川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说句“你们等着”就关上了门。片刻之后,大门重新打开。 二人被引进堂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弓着背走了进来,他朴素的衣衫上沾满点点泥渍。 “老夫听说,”老者说道,“叶寒川是俊美之人,今日得见,传言不虚啊。” “古坊主并非武林人,也听说过在下吗?” “老夫虽不在你们这条道上,但跟你们做过不少生意。你们习武的,多的是富贵人家,若每日奔波生计,谁还有空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像金鳞湖燕家,就很钟爱我家的瓷器。” “坊主言之有理。” “老夫虽做你们的生意,但从不参与你们的纠纷,不知如何惹祸上身?” “坊主既听说过我,想必听说过金眼?” 古坊主神色一变,说道:“岂能不听说?济北符家、桑川灵蛊村何其惨剧。” “金眼大杀药家,江湖上但凡和医药沾边的大户都已遑遑不可终日,古坊主倒还悠闲得很。” “老夫一个玩泥巴的,和医药有什么关系?” “但我听说,德水古府有个祖传药陶,是件制药神器。” 古老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睁大圆溜溜的小眼睛,嘴里呼哧喘气,两边嘴角稀疏的白胡子也翘了起来。 “济北符家一向被称作药王,藏药想来无所不包。”叶寒川接着说,“桑川灵蛊村的虫王则是绝无仅有的稀珍虫草。金眼搜集这些珍奇药材总不是为了放着好看,他若要研制何奇药,是否还缺一件珍奇的器具?” 古坊主颓然坐倒,这可怜模样,千娆都不忍直视。 “持此想法的不止是我,”叶寒川接着说,“启城宣家也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想必是来跟坊主你通个气,要在此地设伏,等金眼上门罢。” 古坊主死灰色的脸总算回了点血色。叶寒川又说:“古坊主该不会以为,凭他们能击杀金眼?金眼若当真现身此地,就算有他们那样的一百个,也是白白送死。金眼剑下,他们不过是些草人,一剑一个,谁也没资格挨第二剑。” 古坊主思索良久,说道:“你不是说,来替老夫消灾吗?” “我正有此意,只是还需坊主舍得。” “舍得什么?” “使坊主陷入困境的,不就是那只药陶?坊主若将它送给我,再大肆宣扬,金眼自然不会来空扑。如若不然,片刻之后宣家兄弟就会登门造访,坊主你还有什么推脱的借口?你若推说药陶已碎,不在宣家面前打碎,他们如何肯信?你若当面打碎,又势必得罪了宣家。你若推说送给了别人,试问普天之下,除了我叶寒川,还有谁敢收?” 古坊主犹疑不定。叶寒川又说:“宣家骄横,古坊主怕是要被赶驴上磨,到时一旦设伏失败,你古家就是第三个满门惨死。” 古坊主逐渐镇定,这时问:“年轻人,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我灾祸不少,不多这一件。” 这时,门口的小厮走来了,说道:“老爷,又来了几位骑马的公子哥,说是什么启城宣家的。” 古坊主望望叶寒川,叶寒川言尽至此,不再多言。古坊主长吁一声,教那小厮:“请他们进来罢。”又转向叶寒川二人道:“两位跟我来罢。” 二人跟着古坊主走进一间陈列室,里面高高低低摆满各色陶器瓷器。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一只锦盒。 古坊主说:“这盒子里就是那只药陶,你们拿走罢。” 叶寒川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安放着一只白色的陶罐,这陶罐模样平平,只是散出一丝淡淡的药材气味来。 叶寒川合上盖子,提了在手,说:“多谢古坊主。” “莫言谢,”古坊主却道,“该是老夫谢谢你。” 千娆看他脸上全无留恋神色,连瞄也不再瞄那锦盒一眼,心想:这古老坊主倒是豁达得很。 几人再次回到堂屋,宣家兄弟正好踏进门槛,见了叶寒川个个脸上变色,纷纷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惟宣湛满不在乎目不斜视,但当他瞥到叶寒川手中提着的锦盒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千娆想起那日在双绝山庄的听闻,心想:川哥哥腿上的毒伤,似乎就是这宣湛所为,真是个极恶毒的人,不知川哥哥是如何与他结怨。 叶寒川望宣湛一眼,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两人经过宣湛身旁时,宣湛开口了,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你手里拿着什么?” “何必多问,”叶寒川说,“左右是你拿不到的东西。” 宣湛的眼角突地一抽,棱角分明的脸上爆出分明的憎恶与恼恨,他绷紧全身,握紧拳头,同时飞快计算着胜算。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 “宣湛,你从来不自量力,现在功力进益,这自知之明倒是一并长进了。”叶寒川说道,意有所指,“如今你已是武林中的强人,我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如果不呢?” “那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杀了你。”叶寒川口吻平淡,却又偏偏教人无法怀疑。千娆在旁听见,都不由暗抽一口凉气。 宣湛的脸瞬间因为惊怒而扭曲起来。后面的宣沖按耐不住就要拔剑,被宣源按了回去。 这时,在一片惊愤的脸庞中,千娆注意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脸。这张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恐,唯有满面狂喜。这张脸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千娆看。 叶寒川拉住千娆,出门而去。 两人离开古月坊,屋外已是满天繁星。一个人影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白衣翩翩,风度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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