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手釜底抽薪啊。”那人看看叶寒川手中的锦盒,说。 “没想到,你端木不尘也想来送死。”叶寒川说。 “金眼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说也要来凑凑。”端木不尘说着,玩世不恭的脸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妫氏呢?”他问。 “死了。” 端木不尘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在妫姑子的份上,”叶寒川说,“我提醒你别去招惹金眼,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永远销声匿迹。” 端木不尘心中一凛,七年来,金眼一直都是武林中最大的谜团,对于金眼的来历江湖上不曾有哪怕只言片语的讯息,但叶寒川这话听起来竟似乎对金眼的来历有所知情。“为什么?”他问,“金眼到底是什么人?” “像他这样的行迹,”叶寒川的声音阴冷得可怖,“——你觉得他是人吗?” 端木不尘皱眉又问:“他究竟是谁?” 叶寒川却不再多言,带着千娆转身离开,独留端木不尘在暗夜之中困惑不已。 两人离开古月坊,走出德水镇,叶寒川忽然说:“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千娆吃一惊,跟着叶寒川回过身,只见一位少年从一棵树后露出身形,笑嘻嘻地走来。 “师父,千娆,”他说,“还认得我吗?” 千娆仔细看看,这少年十八九岁年纪,长着颇具宣家人特色的端正的脸孔,只是脸上多着几分顽皮与清朗。 千娆认出来,这是宣沛,是她腰间玉佩的主人。 宣沛看见千娆腰间挂着他送的玉佩,开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说:“千娆,没想到竟然在古家见到你。那年启城的武林峰会,你怎么没有来?” 千娆看他莫名的热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寒川问:“你来做什么?宣湛呢?” “我偷跑来的,我大哥不知道。师父,你们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道。” “为什么?”叶寒川眯起了眼。 “我就——想跟你们一块儿走。” 千娆暗暗好笑,心想:这宣沛,六年前死乞白赖跪在地上要川哥哥收他做徒弟,现在更好,没来由的就要赖上来。 “不行。”叶寒川说着拉了千娆掉头就走。宣沛遭了拒绝倒也不灰心,满不在乎地跟在后面。 突然,叶寒川反手朝宣沛脖颈劈去,宣沛慌忙格挡,还没抬起胳膊,颈侧已吃了一掌。他眼前一黑,便往地上倒。昏懵中他本能地想要拔剑,却发现剑鞘中已空空如也,紧接着两腿间一凉,他那柄剑已插在他两腿间“嘤嘤”乱颤。 “再跟来一步,”他听见叶寒川说,“卸了你两条腿。” 宣沛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时间起不得身,干脆躺倒在地,听着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回到南秧娘住所时,南秧娘正坐在院子里干等着,看叶寒川提着个盒子回来,她喜从天降,忙将两人迎进屋。 打开锦盒,捧出里面的陶罐一番打量,南秧娘连连点头:“货真价实啊,不愧是你叶寒川。” 阿陶赶紧凑上来,问:“那我的蛊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第32章 宣沛 “八九不离十了,”南秧娘得意洋洋,“不过我得先熟悉熟悉这药陶的特性。” “那什么时候能解蛊?”阿陶问。 “你着什么急?我南秧娘说了给你解蛊还能骗你怎的?” “是是是。”阿陶赶紧低下了头,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你说说,”南秧娘问叶寒川,“你是怎么拿到这宝贝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抢来的。” 叶寒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提醒道:“东西你便收好,千万不要声张。”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傻的。”南秧娘说着美滋滋地捧着药陶到药房试药去了。 第二天一早,叶寒川就带着千娆上路。阿陶的蛊毒未解,被南秧娘留了下来。“你就在这里打杂,难不成我白白给你解蛊?”南秧娘这般说。 阿陶只得依依不舍、可怜兮兮地跟千娆道别,连声说:“娆小姐,你可千万记得来接我!” 为防止药陶的踪迹暴露,叶寒川带上了空锦盒。南秧娘笑眼盈盈:“你做事我就是放心得很。你可抓紧着,赶紧把人送走。”说着朝千娆横了一眼。 两人离开临水镇,刚出镇子,却见宣沛就等在镇子口。见了两人,宣沛又笑嘻嘻地迎过来。 “师父,千娆,”他说,“我就猜到你们会在临水镇借宿,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夜,可算等到你们了。” 千娆看看叶寒川脸色,只见他又眯起了眼,便不由得替宣沛捏把汗。宣沛倒浑然不觉,满脸欣喜与兴奋。 “腿不想要了?”叶寒川说。 宣沛的笑脸一滞,往后退了一步,但他马上又嬉皮笑脸地说:“师父你先别动手嘛,你听我说,让我跟着可有不少好处。” “好处?” “师父你看,你赶路还要提个行李,这多累啊,有我在这种小事就可以交给我了。”宣沛说着便伸手去接叶寒川手中的包袱,被叶寒川避开了。 宣沛接了个空,尴尬地拢了拢手,又说:“我还可以当你们的钱袋子,一路上所有花销,我全包了。” “不需要。” “我给你们端茶递水、鞍前马后。”宣沛马上说。 “不必。” “师父你别着急拒绝啊,千娆都还没说话,你好歹问问千娆的意思。”宣沛凑近千娆,说,“千娆,你帮我跟师父求求情。——你怎么不说话?” 千娆虽看他这般自来熟的很是有趣,但终归还是个生人,见叶寒川不睬他,往叶寒川身后一躲,也不去理睬。 自从当年,在聚隆堂见到千娆当众对质双绝山庄几位高人的飒气模样,宣沛就一直魂牵梦萦,时日长了,心里就自发地将千娆当作了一个极亲近的人,自以为千娆也是如此。此时见千娆分明拿他当个生人,不由大失所望,脸上的嬉笑也尽如花儿凋落。“那我不跟着你们就是。”他万分失落地说。 千娆看他这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叶寒川二话不说,将她拉着就走。 两人一言不发地赶路,千娆心知叶寒川是带自己去取娘亲的头颅,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眼前这人竟然是砍下娘亲头颅的仇人?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但不论她作何感想,叶云泽势必要与这人势不两立,说到底,这才是她最烦恼的。 她若能套出其中隐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她瞥瞥身旁的叶寒川,想起阿陶的话,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撬开他的嘴。 日头转高,千娆走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在路边见到一家面铺,她赶紧钻了进去。两人吃过,在铺子里歇坐,坐了一时,只见一名清朗的少年走进铺子来。 不是宣沛是谁? 宣沛见了二人,面上一喜,他赶紧说:“师父你别误会,我不是跟着你们。我就是顺路,我在找我几个哥哥。” 叶寒川看看千娆,看她懒洋洋的不肯动身,便也坐着没动。 宣沛见状,笑嘻嘻地想要坐过来,被叶寒川横一眼,只得老实地坐到了隔壁桌子。 他吃过面,摸摸身上,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师父,师父,”他小声问,“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两?” 叶寒川无语。宣沛连忙解释:“我昨晚不是在临水镇外头守了一晚上嘛,大概睡着的时候被人摸去了钱袋子……” “不借。”叶寒川干脆地说。 “哎呀师父,你又不让我跟着你,又不借我盘缠,你叫我怎么去找我哥哥们哪……” “我看你的剑值些银子,”叶寒川说,“抵了换盘缠便是。” 宣沛吐吐舌头,看看桌上叶寒川的包裹,其实触手可及,却又如何敢碰?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小男孩溜进铺子,捧起桌上一碗剩面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千娆好生奇怪,好奇地看着。“那是乞丐,”叶寒川说,“没见过吗?” 千娆摇了摇头。 那小乞丐听到,却怒冲冲地走了过来,说:“我才不是乞丐,我只是可惜那半碗面而已,难道我吃了就是乞丐了吗?我姑妈可在金鳞城,我要投奔我姑妈去的。” 叶寒川颇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取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说道:“你要去金鳞城得有几天脚程,我给你点碎银当盘缠。” 男孩瞅瞅银钱,显然很是心动,但他咬了咬牙:“我说了我又不是乞丐,平白无故你给我银子做什么!”说完像怕自己改变主意似的,赶紧掉头走了。 宣沛趁机伸长手来拿,嘴里说着:“他不要我要,我当乞丐好了。” 叶寒川将桌子轻轻一拍,那银钱跳了起来,宣沛赶紧变换手势去抢,那银钱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跳到了叶寒川手中。 “我却不是每个乞丐都施舍。”叶寒川说着还是将银钱抛到了那小乞丐手中。 宣沛没抢到银钱,气呼呼地将桌上的包裹一搡。叶寒川面色微变,将包裹提在了手中。 “诶,师父,”宣沛满脸疑惑,“你包里这盒子好像是空的啊,那个药罐子呢?”原来他虽然只是轻轻一碰,却已觉察出盒子的分量有异。 叶寒川的脸倏地阴沉下来,他不言不语,提着包裹走了出去。宣沛跟上来,说:“你把它留在临水镇了,是不是?” 千娆暗想:这宣沛看上去傻不愣登的,没想到还不笨。 “师父,”宣沛又说,“你怕不怕我走了之后把这个事情告诉我大哥?” 叶寒川一言不发,忽然张开五指猛地钳住了宣沛的脖子,宣沛立刻像一捆布条一样瘫软下来。千娆看他脸色青紫,四肢垂软,吓得赶紧赶过去劝阻。叶寒川不管不顾,拖着宣沛直走了小半里地,才将他抛在路边。那宣沛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着已是个死人模样。 千娆大惊,看看叶寒川,他的脸上唯有狠绝。 过了一忽儿时候,宣沛猛喘一口气,可算活了过来,脸色也渐渐转红。千娆暗松口气。 “濒死的滋味如何?”叶寒川冷冷说,“现在,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宣沛勉强爬起身,声音虚弱:“我不走,我不走。”他看看千娆吓得惨白的脸,咧咧嘴角,说:“没事,我死不了。” 几人接着赶路,宣沛疲软软地跟在后头。千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总觉得可怜得很。傍晚,三人找了家客栈借宿吃饭。宣沛恢复力惊人,这时已回过劲来,殷勤地给两人端水夹菜,倒乐在其中。 “师父,”他给叶寒川舀了一碗汤,“你试试,特别好喝。” 叶寒川却突然钳住了他的手腕。宣沛立刻哇哇痛呼起来,他虽另一只手自由着,却又不敢还手,只是难耐地拍着桌子。 “如果你想日子好过点,”叶寒川说,“就别再叫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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