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命不可违。 后面,陈念还是跟着太监去了皇宫。 太监没把她带去太后所在的宫殿,而是把她带去了御书房。 “姑娘,陛下就在里面,已经等您很久了,您快进去吧。” 陈念虽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点头进了御书房。 推开门,陈念提起裙摆,一只脚刚跨入御书房,便有一阵寒凉之气往她皮肤里钻。 一股浓烈的香味充斥其中,还有古朴清雅的墨香和陈久的书籍气。 御书房偌大宽敞,庄严厚重,房间正中高悬牌匾,外头细碎的春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却驱不散这种寒凉。 处处都透着天子和皇室不可侵犯。 陈念终究是个小姑娘,第一次来战战兢兢,她努力回想之前府里嬷嬷教她的礼节,连走路的姿势都收敛了许多。 她并不清楚皇帝召她进宫的目的,但陈念隐隐觉得,这皇帝不会伤害她。 她心里并未有害怕之意。 那次春日宴,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年轻的帝王,他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的脸惨白不已,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病弱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咳出血来。 陈念看到这样的皇帝,只觉得他可怜,孤独。 尽管他眼里的情绪很深,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冰冷难测。 “念儿姑娘。” 锦帘隔开的里间传来男人声音,清冷低缓,似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过来朕这里。” 陈念听到皇帝唤她,轻声应了句,便加快脚步去了里间。 “民女陈念参加陛下。”陈念进了里间,并不敢抬头看皇帝,先跪下行了礼。 皇帝萧怀正执笔批阅奏折,少女走进带来一阵春日气息,缓缓飘至他这处。 萧怀眼眸微动,随即,他抬袖放了笔,单薄的眼皮微掀,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少女略施粉黛,今日穿了身浅绿裙装,越发衬其娇艳。 纤细腰肢被束,软罗丝绸贴着肌肤,更显其玲珑身段,这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美好身体,在光亮下,她的肌肤透明似玉,无暇细腻,那张脸媚态初生,娇妩又无邪。 虽她此时跪着,只能看到那微红湿润的眼尾。 可只见这眼尾,便能知那眼眸里藏着一池春水。 陈念是欢快明媚的小姑娘,她身上有着他这个病弱帝王所没有的康健和生机。 萧怀想到了……需要精心护养的花,娇气的花。 她是美好的。 再多人喜欢她都不足为奇,更何况…… 萧怀淡淡一笑,眼底却透着琉璃般的脆弱。 帝王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这目光虽如水平缓,但还是居高临下,带着皇帝与生俱来的的审视,陈念顿觉背脊发麻,心中犹如蚂蚁嗜咬。 萧怀拢了拢大氅,缓缓走至跪地的女子前,拿出帕子咳了几声后,那苍白的嘴唇上沾了点点鲜红。 他擦拭嘴角,继而沙哑着声音问:“念儿姑娘,朕上次如何同你说的。” “啊?” 陈念垂首跪在地上,看不见皇帝此时的神情,听到他这冰冷的斥问顿时心一沉,帝王威压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 这是不同于她哥哥身上那带了杀伐气的将军威严,尽管只是小小的一句询问,但压在她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陈念仍是倍觉窒息。 这是帝王皇家带给百姓天然的压迫感。 陈念知晓,他不是她兄长,而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帝,她不能放肆,也不能有任何一丝逾矩的行为。 但她努力回想,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萧怀是何意,也不知他上次同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 许是宫女太监都皆被皇帝遣散,御书房此刻便只有陈念与萧怀二人。 房内太静了,静到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一人清浅,似有若无,一人剧烈,心脏似乎都要跳了出来。 小姑娘沮丧又惶恐,一张桃花小脸骤然发白,失了颜色,头低到就要磕地上了:“念儿,念儿不懂,请,请陛下明示。” “吓到了么?你怎这般胆子小。” 萧怀微敛眉眼又似是在笑,拢了拢宽袖,朝面前跪着的小姑娘伸出手去。 这手清瘦修长,手背至小臂处的青色经脉清晰可见,皮肤透着病态的白,还有冷,就连屋外的阳光落在上面都不能消解半分。 “朕何时让你跪了?起来吧,念儿姑娘。” 萧怀的手伸到了少女面前,陈念一抬眸便看到了。 她还是战战兢兢的,但也深知不能违抗,便只好抬起脑袋,小手就搭了一点皇帝的手。 只是她的手将将触他指尖,冰冷的寒气便使得她浑身一颤。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陈念不敢露出任何不适的神情,只手指微微抖了下,任凭皇帝扶着她起身。 “朕有这么可怕么?念儿姑娘。” 少女指尖的颤抖传到萧怀掌心,他勾着苍白的唇笑了笑,但笑声听去却没有起伏。 令人猜不透他的半分心思,也不能掌握到他此时的喜怒。 陈念听此忙摇头,不经意间与萧怀对视,那双眼眸若春水初生,潋滟生光。 皇帝拢在大氅下的手有了颤意。 方才,他扶她起身,少女脂玉般温暖的手在他掌心停了一瞬,待她收回时,仍有暖意留在他掌心。 男人蜷起手指,手指轻抚了下少女在掌心的余温,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笑和怒都看不出来。 掌心的余温很快被他病体的寒凉所掩埋,萧怀松开手,状若无事般,指了指早就摆放在他龙椅旁边的椅子。 黄花梨圈椅,雕花繁复做工精细,上面还特意放了个软垫。 “朕方才的意思是,上次春日宴初见朕曾告诉过你,以后不必跪朕,行礼即可。” 萧怀一提,陈念才记起这件事,方才她自己吓自己,面颊上的香汗已濡湿她耳鬓秀发。 “念儿一时没记起……” “无碍,你坐朕旁边。”萧怀示意她坐下,自己亦也坐于书案前。 陈念不敢拒绝,便坐在了萧怀旁边,背挺得极直。 面前的书案堆积着如山的奏折,整齐放着名贵笔砚,除此之外,还摆了众多精致的糕点和瓜果, “朕特地让御膳房做的,都是小姑娘爱吃的口味,不知道念儿姑娘喜不喜欢吃。”萧怀问道。 “念儿喜欢的。”陈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盈盈地回。 “喜欢便好,念儿姑娘还有什么想吃的可和朕说,不必拘束。” “谢陛下。”陈念着实不知道皇帝唤她来是为了什么,此时此刻皇帝又坐在她旁边批奏折,小姑娘如坐针毡,只能大着胆子问,“只是陛下今日唤念儿来所为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皇帝手中的笔一顿,继而温和笑道:“朕最近批阅奏折,看到了诸多烦心之事,朕便记起了念儿姑娘,想着若是念儿姑娘在旁边,批阅奏折的心情也会好些,说不定看到念儿姑娘的笑颜,朕还可少服些汤药。” 陈念被他说得都有些脸红,为表对皇帝的关切,只好硬着头皮问:“陛下是为何事忧心呢?” 萧怀轻轻勾唇,似是在笑,眼底那汪深潭却更冷了:“近日,朝中不断有大臣上书,言朝中有人结党营私,私自豢养军队,有谋反之嫌,朕头疼得很。” 陈念端坐在一旁,正想说些贴心话安慰萧怀时,萧怀刚摊开一本奏折准备批阅。 陈念眸光四散,便刚好看到了皇帝这份刚摊开的奏折,随意一瞥,竟是在奏折上看到了她哥哥陈灼的名字。 陈念愣了下,目光在那里多停了片刻,皇帝提笔时,她又慌忙收了回去。 开始心绪不宁。 她方才多看了两眼,即便是匆匆瞥过,透过零星几个字,她猜出了这本奏折的内容…… 这本奏折,是参她哥哥的。 “念儿姑娘可以为朕研墨吗?” 皇帝似是在专心批阅奏折,并未发现陈念看到了奏折上的内容。 虽已是春日,外头艳阳高照,但他似乎极是怕冷,身上还披着厚厚的雪白大氅,衬得他病容更是明显。 明明相貌漂亮,比女子更甚,但身上的病弱之色却始终缠绵不散,似是脆弱得随时都要咳血。 陈念不由微蹙黛眉,只能应下:“自是可以,念儿遵命。” 她应了声,便开始为皇帝研墨,心里还在想着那奏折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研着研着,这屋里的檀香味越来越浓烈,陈念意识模糊,昏昏欲睡,最后竟是在御书房睡了过去。 在睡梦里,她也记着有人要参她哥哥的事,小嘴一直微微张着,呢喃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小姑娘睡着后,萧怀拿来一件衣袍,欲要给她披上。 他走进端详着小姑娘的睡颜,静默良久,冰凉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要再次触碰那温暖。 只是此刻,当萧怀凑近时,小姑娘红润软嫩的小嘴唇张开,梦呓时,唇齿间吐了两个字:“哥哥,哥哥……” 似是还带着焦急的哭腔,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没有血色的手收了回去。 随即,他直起了身子。 眼眸幽寒,依旧探察不到丝毫情绪,只是苍白的唇却勾起了个极其明显的弧度。 他在笑。 成竹在胸的笑容。 —— 御书房里一直焚着龙涎香,香味不仅不散,经过一个下午的时辰,反而越发浓郁。 只是今日这龙涎香里,还加了些使人嗜睡的药物,陈念闻着闻着便生了困意,在这处睡了过去。 因而,她在这御书房里待了近乎一个下午,身上早就浸满了龙涎香的香味,只稍稍凑近,便可闻到这香味。 陈念不是皇室之人,对这后宫之事不熟,也从未有人告知她……这龙涎香极其珍贵价值连城,京城里,只有皇帝在用。 且多用于后宫妃子侍寝时,即皇帝房事时。 只是,陈念不知道这龙涎香的事,但陈灼却清楚得很,清楚到一闻便知。 陈念在御书房睡了一个下午,待她醒来后,已是日暮时分。 落日熔金,夕阳照进空荡荡的御书房,落了缕在小姑娘白皙的脸上,微颤的眼睫上。 皇帝已经离开了这里,陈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后,只觉脑袋混沌疼痛,一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袍便滑落在地。 是明黄色,上面用金线绣就五爪金龙。 皇帝给她披了衣裳么? 为何要待她这般亲近?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经过下午一事,对这个病弱的皇帝,陈念除了可怜外,还多了一层防备。 她不知道……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是哥哥么。 他今天召她来是故意想让她听到那些话,故意让她看到她哥哥被参的奏折,还是只是想让她陪他,替他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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