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仔细忖度这话,确实有理,孙儿心中自有乾坤,何必她个老婆子再多操那些闲心。 她拍拍王妈妈的手,笑道:“罢了,罢了,由着他去吧,幸亏有你劝慰,我呀能多活几年。”
第四十七章 香囊 临近端阳佳节,天气愈来愈热,陆时侒回到幽露院,一进月洞门,就看到时婳坐在月洞门一侧的大石头上。 她身后是满墙红花配着绿叶的蔷薇藤蔓,红红绿绿,密密匝匝,一丛丛,一簇簇的蔷薇花竟没有她夺目生辉。 素白的衫,清雅的裙,钗环不戴,脂粉不施,恬恬静静一张小脸如朝霞映雪,她弯着粉颈,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针线上,用过早饭后,日头往天中央爬,这处墙根芬芳满溢,坐在这儿绣花,既可观摹娇花,也可避光取凉。 许是陆时侒看了她太久,她也有所察觉,抬起脸就与他四目相对。 时婳冲他微微一笑,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杏眼弯成了月牙,从石上站起来给他行礼:“二爷。” 陆时侒有些许的不自在,嗯了一声,挥了挥衣袖,把手背在了身后,目光从她脸上移到石头上,语气里带了一些些责备,“这一大早儿的,你坐在这潮地方做什么?” “绣香袋,快到端午了,做一些避邪驱瘟的香囊。” 他见她手里拿的是绣着蔷薇花的,搁在青石的笸箩里还有几个绣着桃花,海棠,福禄寿等样式的,都是一些适合女子佩戴的娇嫩颜色,挑眉问她:“给桃枝的?” 时婳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都给谁:“还有绿珠姐姐,喜鹊姐姐,王妈妈,张嬷嬷。” 她每往外说一个名字,陆时侒眼中惬意神色便少一分,“没了?” 时婳抿着唇,又仔细想了想,道:“对了!还有十四!” 他心里酸酸唧唧,俊脸上乌云密布,凤眼斜乜着她,颐指气使的口吻:“我的呢?” “啊?”时婳不知为何一霎间,他就变了脸,“二爷不是不喜欢香囊,香包吗?”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那个四小姐给他送,他说不喜欢的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 时婳恺切帮他回忆,“就上次,四小姐送您,您没要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陆时侒并不买她这个解释的账,姿态依然盛气凌人:“我不喜欢,你就不送了?” “我才应该是你心中第一位的,你不想着我,倒是给那些不相干的人!”鹰一样尖锐的眼神直视着她,傲气十足。 时婳被他这番无理取闹的言辞惊到了,咬着唇瓣,半天没能出说话来,看他弯腰俯身,低头一点一点凑近她,她及时往后弯腰,与他空出来距离,柔声说:“我给二爷做一个就是,您想要什么颜色的,绣什么花样子?” 陆时侒没言语,直起腰站直,拂袖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停下,唇角上扬,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不拘什么样,一定比她们的好就是了。” 时婳耸耸肩,小声嘟囔:“真是奇奇怪怪……” 少不得就先给他绣,他既不说要什么颜色,又不说要什么样式,时婳只得自己忖度,之前那几双靴子,他好像还算满意,又想着他的衣衫都是浅色,于是用玉青色的布料,一面绣了墨竹,另一面绣了他最喜欢的白玉兰,等送到他手里时,他淡淡看了一眼没怎么理会。 等时婳出门,陆时侒拿在手里,修长的指抚在绣花上面摩挲了好久,美滋滋地挂在了腰间。 明日就是初一,晚间时分,陆时侒过陆老夫人这边请安时,二太太孙氏与大奶奶周氏也还未走,他进门施礼一一问好,寒暄几句方落了座。 听得婆媳两个正在同陆老夫人商量着去清虚观打平安醮,一是临近端午驱瘟禳灾,二是大爷陆曜臣前些时日捎信回来说,不日就要归家,也是为他祈福。 “哦?”陆时侒笑着插了一句话,“大哥这是要回来了?” 周氏笑道:“是呢,前些日子就说在路上了,约莫节后就能回。” 他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条斯理的刮了刮碗中的茶叶,举到唇边,碗盖挡住了有些诡谲眼神,慢悠悠地饮了一口,放下茶碗,神情怡然,笑道:“大哥这趟辛苦,等大哥到时,劳烦大嫂派人知会我一声,我亲自去迎。” 周氏点头笑着说好,陆老夫人脸上也都是喜色,家庭和睦,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话茬又转到了打醮的事来,老太太清静惯了,加之天气暑热,她老人家懒得出门,遂,只二太太与大奶奶婆媳两个一道儿去,周氏记挂着母亲的嘱咐,心里有些小算盘,便道:“璟翊,无事不如同我们齐去?” 陆时侒刚想拒绝,那边陆老夫人就说:“璟哥儿,陪你婶婶,嫂嫂齐去吧,也为你父亲在三清真人面前上炷香。” 他只得应承了下来,暂无别话,略坐了坐就辞了出来。 晚间有些清风,时婳将廊下的帘子卷起,推开几扇窗子,回到书房,陆时侒一进门就瞧见她立在书案一侧正在研墨,青丝被高高绑起,耳轮分明,玲珑白皙的耳与光洁秀美的脖颈,有些让人心痒难耐。 不知是不是天热,火气太盛! 他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时婳一惊,手中的墨条掉在了砚台里,时婳结结巴巴地喊他:“二爷……墨研好了,可以练字了。” 薄唇就在耳畔,话语与热气都吹进耳里,“我现在不想练字,心浮气躁是练不好的。” 窗户还大开四敞,时婳羞的脸面绯红,在他怀里挣扎起来,“那我去给二爷倒碗凉茶!”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二爷,窗户还开着……” “我去关窗。” 他果真将她放开,往窗边走。 时婳趁着这个空当,想溜之大吉,刚走到门前,就听得带了一丝笑意的朗润声音说:“站住,你若是敢出了这门,今晚就甭睡了。” “我不介意,”逐字逐句,一字一停,使坏威胁,“通、宵、达、旦。” 将将戌时一刻,天还未黑透,墨蓝光线映着纱屉,还能瞧见檐下细篾卷帘被风吹得悠悠荡荡。 书房内未曾点灯,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仿佛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 屋内越发黑了,一丁点儿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千般旖旎。 厅堂湘帘被掀起,绿珠进来点灯,瞧见书房门紧闭,内里还是漆黑一片,便走到门前,询问:“二爷?” 时婳惊恐地掀开眼皮,挣扎着就要起来,被他牢牢摁住,就听他小声说:“别怕,绿珠不会进来。” 他脚步轻轻,牵着她往里间走。 缓了好一会儿,二人坐在床边,他忍不住想与她更进一步,可想到那避子汤令她难受,亲了亲她,还是没忍心,只是抱着她耳鬓厮磨。 适合男子服用,能够避子的药还未研制出来,少不得就只能做个君子了。
第四十八章 祈福 清晨,天刚刚泛青光,屋内光线还不甚明亮,时婳睁开眼在昏昏暗暗的环境里看到了他温润的眉眼,她端详了好一会儿,纤细手指不由自主地要去触碰他。 距离他眉心还有一寸的时候,时婳看到他薄薄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她慌忙地放下手,紧闭双眼。 陆时侒见她长睫乱颤,呼吸也不平稳,就知她是在装睡,低眉假装要去亲她,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掀开眼皮,杏眼圆睁,捂着胸口往床尾挪动,一边说:“二爷今日不是要出门吗?也该起床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迅速收拾好自己,展眉一笑,问她:“婳婳,这里是有老虎吃你吗?” 时婳正拢着床幔往玉钩上挂,余光瞥到,他随意地靠在床头,支起一条长腿,手肘撑在膝盖,以手托着下颌,身上的雪白亵衣松松垮垮地敞开着,正风情又轻佻地打量着她。 她毫不迟疑地就点了点头,忙侧过脸,脚步匆匆地去给他拿衣衫。 “我今日去清虚观,你去吗?” 时婳拿着丝绦绕到他腰间,系玉扣的时候听得他问,她惊诧地抬起脸看他,“我能去吗?”她是想去的,想去为阿娘祈福,保佑阿娘能够平平安安。 “当然。”不过一瞬,陆时侒又改了主意,说:“还是等下次罢。” 见她眸中亮光好似淡了几分,他握住她的素手,轻轻捏了捏,柔声道:“我替你,为你阿娘祈福如何?” 正望着他,黑白分明的水杏眼滞了一下,清亮的眼底涌上了欣喜的神色,笑涡映现,她轻声说:“多谢。” 心海泛起波涛,陆时侒恍然大悟,猛地就想明白了,以前他好像都错了,时婳不是父亲,他也不是母亲,他们之间定不会重复父母的那种兰因絮果。 为什么他不能对她再好一些,更好一些,好到她离不了他,一辈子都依他靠他。 陆时侒捧着她的脸,在她眉心留了一个轻飘飘的吻,环住她,时婳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与微微颤动的声音:“我做得不好……” “什么?”时婳迷惘。 “二爷,大奶奶派人来问您收拾妥当没有?”绿珠站在书房门外通禀,打断了陆时侒将要说出口的话。 陆时侒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我要走了,你在家等我。” 他都走到书房了,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不见香囊,又匆匆回到里间,拿起桌上的香囊系好,抬腿要走时,见时婳蛾眉微蹙,一脸不解地审视他。 “为何这样看我?” 明明不是很喜欢的香囊,怎么日日戴着?即使忘了,还巴巴地特意回来戴上,他很奇怪。 口是心非,装腔作态,他就是个幼稚鬼! 蹙起的秀眉放平缓,时婳也学着他那样板起来脸,清淡简洁地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他“啧”了一声,想过去小小的“惩治”一下她,但门外绿珠又催促了,只好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清虚观在城外五六里的青山上,这座道观历经几代,即使改朝换代,也并没有影响它绵延不断的香火,据说这儿的有得道成仙的仙师庇佑。 引不少慕名而来的人们,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宦,非富即贵的,到了这里统统都是怀着一颗崇敬又赤诚地真心焚香礼拜,以祈心中所求,以圆心中所愿。 子不语怪力乱神,陆时侒最是不信这些,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不过他愿为她诚心祈求。 思潮起伏间,马车已经到了山下,他挑帘往外一看,临近端午,山下很是热闹,轿马纷纷,攘往熙来的行人不断,大道两侧更是摆满了小摊,皆是一些应节的物件。 他先下了马车,见那小摊上售卖的虎符很是讨巧可爱,便买了一枚,收在了袖中。 二太太婆媳俩加上陆清妍,纷纷下车,没走几步便偶遇了同来清虚观的周一柔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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