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宅相连,走了不过百步便到了新宅门前。 这所宅子坐北朝南,朱红大门,青砖瓦,高墙深院,此时大门正开,陆时侒递手到她面前,柔声道:“娘子,还愣着做什么?回家了。” 她提裙迈步,素手搭在他温热的手心里,进了门,走过梅兰竹菊砖雕大影壁便是浅灰精致的砖墙以及富贵华丽的垂花门。 进了门各处灯笼都燃着,照得四下灯火通明,院落宽绰疏朗,抄手游廊连接着东西厢房,瞧着都很规整,虽没有陆府那么大,但是也格外的精巧别致。 正房廊下黑压压地站了不少人,见主家进门,都颔首行了礼,时婳跟着陆时侒走到屋门前,丫鬟掀起大红毡帘,进屋后他就把她摁在了上座太师椅上,扬声冲外道:“都进来吧。” 站在廊下的仆从丫鬟这才都进门,纷纷跪下磕头道:“小的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时婳惊愕地抬眼去看他,想说都还没成亲呢,但又当着众人面,她不好意思开口,无助地眨了眨眼。 “二奶奶,还不让他们都起来?”陆时侒让她做主发话。 他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时婳搓了搓手,看看陆时侒,再看看跪着的仆人,最后抿抿唇,弱弱的道:“都快起来吧。” 一共是八个丫鬟,一对年轻夫妻是管厨房的,四个小厮,还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婆子。 “十四就先买了这些人,其余的再慢慢添置吧,这都是你看着来。”陆时侒道。 时婳忙说:“这些就够了……”一共就他们两个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服侍的。 “都是你说了算。”他搁下茶碗,温柔地看着她。 等仆从们都报了名字,算是认识了谁是谁,而后陆时侒发了话:“你们都先下去吧。”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陆时侒就直接把时婳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还是这里好,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她亲热了。 无拘无束的甜蜜二人生活,过了没几天就有一位不速之客登了门。 近日隔壁的空宅子也被售出,不知是哪里来的人家,足足有十多辆拉行李的车马停在门前,这家家主一直迟迟没有露面,只下面的仆妇,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忙忙乱乱地收拾屋子。 这天晚间时分,刚用过饭,时婳吃多了,想着溜达溜达消消食,本来陆时侒要陪她,她却说:“春闱就在眼前,二爷还是用功读书吧,我去姐姐家说会儿话就回来。” “也成。”他吩咐丫鬟,“喜雨你去拿一件斗篷,好生跟着你二奶奶。” 这小丫鬟喜雨是新提上来贴身伺候时婳的,今年才十三四,很是机灵乖巧,她欠身应是,去卧房里拿了斗篷给时婳穿戴好。 陆时侒拿起小暖炉塞到她手里,“京城比不得扬州,现在天还冷呢,你坐坐就回,别玩到太晚了。” “我知道了。”时婳走到门口,见他坐在书案前,这才敢说:“二爷太啰唆了!” 说完就快步出了屋门,留他一人在书房哑然失笑。 主仆两人出了大门,就见隔壁门前灯火辉煌,门前的车辆也都尽数不见了应当是都安置妥当了,时婳往那边望了望,低声同喜雨道:“也不知是户怎样的人家,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赶明儿也该备一份礼去走动走动。”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喊她:“婳婳。” 她一回头,看见来人,瞳孔不由得放大,惊喜万分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穆清哥哥!” 许穆清含笑点头。 “哥哥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时婳问道。 “也是刚到。” 时婳连忙请他进家:“哥哥快进屋说话吧。” “不忙。”许穆清道,“我先带你回家看看。” “回家?”时婳蹙眉,很是不解他是何意。 许穆清说是,指着隔壁大门正开的宅子道:“这就是你家!” 时婳走了不到一刻钟,陆时侒看完一篇文章,提笔蘸了黑墨,落笔要写字时,就听得喜雨站在书房门前喊了一声:“二爷。” 他没甚在意,随口让她进来回话。 喜雨到了书房,恭声回禀:“二奶奶遣我来回话,她到隔壁许官人家小坐一会儿。” “谁???”陆时侒手一顿,毛笔一下子戳在了宣纸上,洇了一片墨渍。 喜雨“许官人”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重复,陆时侒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出了门。 等陆时侒到隔壁门前时,大门已经关上了,他咣咣咣的砸门,小厮开了一条门缝,打眼一瞧,竟是一位锦衣玉冠,年轻俊美的公子,他并不识得,询问道:“请问您是?” “陆时侒。”他冷着一张脸,对于许穆清的做法,很是不满意,上一次就偷偷带走时婳,这一次又一声不吭地在隔壁买了宅子,打的什么主意? 小厮一听忙不迭地打开门,迎进家来,点头哈腰的赔礼:“竟是陆二爷,我们爷早就吩咐过了,您会过来。” 陆时侒冷哼一声:“他倒是会盘算。” 进了二门也自有丫鬟引着到了正院上房,门帘掀开,时婳正坐在圈椅里同许穆清说话,一见他进门,神色略有惊讶:“二爷,你怎么来了?”
第八十章 冷战 “我来看看舅哥!”陆时侒脸色平常,唇边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独独舅哥二字被他咬得极重,“舅哥一路辛苦,何时进京的?怎么也不听你提起?” 许穆清沉声静气道:“坐下说话。”又吩咐丫鬟:“上茶。” 陆时侒挨着时婳坐下,去摸摸她的小手,亲昵道:“你出来也这半日了,改回了。” “你们成亲之前,婳婳都待在家里住。”许穆清在时婳开口前,说出了这个对陆时侒足够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皱眉瞥许穆清:“为何?什么家?她家在陆府,许府怎么算得是她家?” “老祖宗的规矩。”许穆清道,“姑丈不在了,我是婳婳的兄长,她出阁嫁人理当都由我这个兄长做主,这里是苏府,这里是她的家,至于陆府……” 他不疾不徐,微笑道:“等过了三书六礼,正经迎娶后,贵府才能算是她家。”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时侒握紧了时婳的手,胸有成竹,“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婳婳,我只问你,你是跟我回去,还是依舅哥的话,等成亲后再回家?” 一时间,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等着她下决断。 时婳好好的思虑了一番,她与他情投意合,也早就同他有了夫妻之实,但到底是没有名分的,她也算是知书识礼,心里还是在乎这个的,既然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嫁给他,那么也该尊礼而行。 而且他马上就要进贡院,也该收收心把重点放在应试上。 时婳转过脸,看着他:“我听穆清哥哥的。” “你确定?”是他预料之外的不可置信,心里恨毒了许穆清,太多事了! 他见时婳点点头,沉吟片刻,想了个极好的主意,兴冲冲道:“那这样吧,既然你婚前不能住陆府,我搬过来同你一起住,上门女婿也成的,我不在乎这个的!” 许穆清正饮了一口茶,还未咽下,被他这一番厚脸皮的话惊得险些呛到,“陆时侒,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儿吗?” “舅哥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住哪不是住,大家住在一起也亲密一些。”他笑得清风朗月,看着许穆清的眼神却是挑衅不屑的。 气氛有一些些不对劲,他俩眼中的小火苗燃了起来,比时婳手中的铜炉都要热了,她拽拽陆时侒的衣袖,眨了眨眼睛,“左不过就几个月而已,二爷……” 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即使再心硬的人,也会忍不住心软如水。 他经不住她撒娇,但也想小小惩罚她一下,竟然这么听许穆清的话! “那既然如此。”陆时侒把拽着衣袖的手掰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施礼,语气生分疏离:“那在下就等迎娶那日再登门,告辞。” 话说完,他就出了门,俊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时婳已经好久没见他冷脸了,乍一遭他冷对,还愣了片刻,不过她没放心上,他最会表里不一,说不定就是故意做样子!哼,小气鬼! 陆时侒回家之后就给仆从下了令,从今往后见了时婳,都不许再叫二奶奶,都要称呼她为苏小姐,苏姑娘。 仆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见二爷正颜厉色,也都不敢多问,只应是的一字。 陆时侒让喜雨收拾了一些时婳的衣物带着到了隔壁。 他孤家寡人守着这张大床很是孤枕难眠,但他狠下心来,把精力都用在了看书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晾她几日,好让她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滋味。 时婳的闺房,被布置得如同在德州的家里一样,从香妃色的纱帐,到精致玲珑的美人榻,一桌一椅,丝毫不差。 梳妆台上也有许多的旧物,看着这些难免触景生情,她坐在镜前不觉又落下泪来,兜兜转转,这些物件又出现在她眼前,那么阿娘呢?什么时候可以见到……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喜雨抱着一个包袱进了屋。 时婳收了泪珠,匆忙拿帕子揾了脸上的泪痕,“二爷,可有说什么?” “二爷只说让我好生照顾姑娘,其他的一概没说。” 喜雨把陆时侒如何厉声厉气地吩咐下人改口的话都告诉了时婳,她破涕成笑:“他惯会装模作样!” 这场冷战注定是陆时侒一人的独角戏,他在这边对烛长叹,而时婳却在隔壁,怀里抱着小兔,倚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陆清嘉写的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陆时侒端起桌上的茶盏,听完喜雨的汇报,蹙眉问道:“她果真没说起过我?” “没有,姑娘这几日一直在看书,绣花,或者去大姑奶奶那小坐说话儿,确实不曾提起二爷。”喜雨心直口快,丝毫没犹豫就将实话说出了口。 “砰”的一声,他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雪上加霜,本就冷着的俊脸,又寒了三分,“好啊她,几日不见长本事了!” 他觑了一眼喜雨:“你回去吧,别多嘴。” “是……”喜雨缩手缩脚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外不住地拍拍胸口,吓死了,头一次见二爷发火,她也暗自后悔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晌午一过就变了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时婳也没出门,歪在美人榻上看了一天的话本子。 夜里起了东风,风刮的门窗吱嘎作响,廊下灯笼被吹得摇摇晃晃,昏黄的烛光照着院中树枝花木,婆娑树影映在窗子上影影绰绰的,不多时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时婳盥洗完,坐在妆台前托着腮,听着外面的斜风细雨,看着窗户发了一会儿呆,已经有六七日没见他了,也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在看书?还是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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