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都晓得奶奶苦衷的。” “哎,还是妹妹通情达理。”周氏转忧为喜,连连许诺,“爷的心都在妹妹身上,何愁没有孩儿?到时我就亲回太太和老太太,抬妹妹做姨娘。” 绿萝连连感恩,只差当场磕头了。 一出门,周氏脸上笑意全无,阴沉沉的一双眼睛,要比冰鉴里的冰还冷,彩红跟在后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备水,我要沐浴,什么下贱的东西,也敢同我拉拉扯扯?回头将这件衣裳烧了,晦气!” 陆曜臣因生意上应酬,结识不少非富即贵的王孙公子,没少同那些轻浮孟浪的公子哥儿一起寻花问柳,他又是个眼馋肚饱的,近日在春香苑笼络了个才破瓜的小妓子,正打得火热,难舍难分。 至于早就得手的绿萝,早就被他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她这号人。 又过一月,这日正是乞巧节,周氏很是重视,当晚,命丫鬟在月台摆上事先准备好的时令水果与鲜花,自己皆是素裙,素钗装扮,对着皎皎明月,朝天祭拜,十分诚心诚意:“愿与大爷白头偕老,愿大爷子嗣康健。” 拜月之后,又命彩红拿了一个蜡制的婴儿玩偶送到彩禾屋里,浮于水土上,以为宜子之祥。 时婳刚沐浴完,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发呆,桃枝垮了一个小包袱神秘兮兮地从远处过来,一把就拉起时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咱俩去花园子赏月去。” “我不去”时婳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我困了……” 桃枝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时婳往前走,“哎呀!睡什么睡!今儿个可是乞巧节!得拜月,祈求织女娘娘赐予聪慧的巧手……”她放低声音,“和美满的姻缘,如今你巧手有啦!就差个好女婿了!” “我呸!”时婳笑着伸手捏了下桃枝的脸蛋,“我看是你想嫁人了!” 两个姑娘打打闹闹来到了花园子,这会儿满园的,月季,茉莉,紫薇等花,开得正好。 暖风习习,花香飘散,桃枝把小包袱打开,把里面的,李子,葡萄,还有两个水蜜桃,一一摆在石桌上。 看的时婳目瞪口呆,“你是从哪里弄了这么多果子?” “这个嘛!”桃枝故意卖起关子,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小厨房顺的,小点声……要是被姥姥知道了,我又得挨训了!” “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桃枝拉着时婳跪下,撅着嘴,很不服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少来!” “好了,好了,快许愿吧!要心诚!” 陆时侒今日下午去看望了长姐陆清嘉,陆清嘉出嫁才半年有余,成婚不到一月,姐夫卫勉就进京科考,谁知陆清嘉心念夫君,日日茶饭不思,今年春,失足掉进荷花池里,险些淹死,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性情大变,一概亲友皆不见面,天天在家足不出户。 好在卫勉榜上有名,如今被选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因听闻妻子命在旦夕,特告假回来,陆时侒很不放心,趁着姐夫回来,也到了卫家看望姐姐。 卫勉留他用了晚饭,所以归家便晚了。 陆时侒要回自己的院子,要绕过花园子,他刚走到月季圃,就听见有女孩嬉笑说话的声音。 一个温柔甜软的声音说:“愿阿娘,平平安安。” “那我……那我就愿时婳姐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另一个声音清脆,俏皮。
第十二章 噩梦 陆时侒抬眸望过去,就见远处石桌前坐着两个少女,两人都分别抱着个大桃子,一边吃,一边说笑。 此时月上柳梢头,照得各处都亮如白昼,月影疏疏映在少女脸上,异常娇艳,光影射人,她的面容看得极为清楚,她略侧过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凑到旁边女孩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说完就抿唇而笑。 这个笑容极甜,极美,满园的娇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原来是那个笨丫头啊。 她叫什么?时婳?有点儿意思。 时婳不经意往旁边一撇,就见月季花丛中有一抹竹绿色衣摆,仔细一看,似乎有个人影,吓得的她忙拉着桃枝一溜烟地跑远了。 看着跑远的身影,陆时侒“啧”了一声,唇角上扬,“她似乎也并不算笨?” 翌日,天尚明,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各门上还未开锁,仆从们也都刚刚起身,有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到了二门上,喊上夜的婆子开门。 婆子定睛一看,见是大奶奶的院里丫头,也不敢怠慢,随口问了一句:“这大一早儿的,姑娘这是作什么去?” “出……出大事了!”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了,您就先开门罢!” 婆子只好开了门,丫鬟到了二门外,叫了上夜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城东把济生堂最好的大夫请来,再大爷叫回来!要快啊!” 时婳刚梳洗完,要去隔壁去喊桃枝起床,刚走到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一声凄惨哀嚎声,“痛煞我了!” 桃枝也被这一声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看到时婳站在门前,她忙问:“怎么了这是?” “怕是出事了……” 不出一刻,全府上下皆知道了,彩禾突然腹痛难忍,流血见红,等大夫请来,胎儿已死腹中,不中用了,大夫只能下了药,将成型的死胎打下来。 前日才让大夫诊过脉,说是胎已经坐稳,孕妇身体健全,只要好生养着,自能平安生产,这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必有古怪。 大奶奶周氏立马派人封了院子,只准进不准出,势必要查清前因后果。 一时院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乌压压地站了一当院,彩红搬了一张太师椅到中间,周氏一脸痛楚地捏着帕子,落了座。 “大家都说说罢,从昨日早晨到晚间,所有见过姨娘,接触过姨娘的,细无巨细统统都要禀报给大奶奶。”彩红代周氏开口道。 大家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了一番,就七嘴八舌地开始回禀,都是一些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没有可用的讯息。 周氏便开口道:“大家尽管说,若是提供有用的消息,我必然重重有赏!”她声音微弱,脸色苍白,瞧着很是难过。 不一会儿就从人群中走出来个小丫鬟指认,绿萝曾去了彩禾屋里送了一碗银耳羹。 绿萝一听,吓得额上直冒冷汗,腿脚发软,忙跪下说,她确实是送了银耳羹,但是彩禾落胎一事,与她不相干。 周氏便道:“我自是信你的,只是现在有人指认,我也只好先让人验验了,也好洗清妹妹的嫌疑。” 很快,大夫就验了出昨晚彩禾未喝完的银耳羹里确实是有堕胎药。 紧接着周氏派人去搜了绿萝的屋子,从箱柜里搜罗出来堕胎的药。 证据确凿,绿萝百口莫辩,瘫软在周氏面前大喊冤枉。 “我真是没想到,自打你来我房里,我拿你当亲姊亲妹一般!”周氏痛心疾首,以帕拭泪,“你竟然如此恶毒,残害大爷的骨肉……” “奶奶,真不是我!您明鉴……”绿萝一边叩头,一边哭道:“您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周氏被她的哭声扰的脑瓜疼,抬手覆在太阳穴上,蹙着眉,吩咐道:“既如此,那等大爷回来再做处置吧。”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贼妇人捆起来。”彩红呵斥众人。 陆曜臣身边的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搂着可心的小妓子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的光着膀子出了房门,对着小厮就是一脚,那小厮顾不上疼痛,忙把家里的事简单细说一番。 他顿时清醒过来,扯了衣裳一边走一边穿,等到了家,周氏早已经拿出比六扇门破案还迅速的本领,将一切查得水落石出。 陆曜臣先看望了痛失孩子的彩禾,细细安慰了一番,又到正房里,周氏一身素衣,头上一支钗环也不见,蜡黄着一张小脸,眼眶红红,神情楚楚地看着他,不等他言语,她便先敛衽请罪,说都怪自己看顾不佳。 陆曜臣回想这小半年,她脾气是改了不少,比之原因不知道温柔多少,又见她此刻如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柔弱,心中不由得怜爱起来。 他搀扶起妻子,“不怪你,都是那毒妇治的!” “大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置?” 陆曜臣冷哼一声,“这毒妇,活该打死!平时就是太心慈,纵的这些刁仆胆大包天。” 听他说话,周氏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陆曜臣帮她顺气,“你身子不好,就不要管了,我来料理!” 话说完就走到当院,早有眼尖手快的婆子们把捆成粽子的绿萝,抬到他面前,想到往昔她也没少在他耳边吹枕边风,说彩禾怎么怎么不好!眼下她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曾有疑,陆曜臣看着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残害我的孩儿!”大手一挥,便喊人,“来人,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两巴掌打的绿萝眼冒金星,头晕脑胀,白净的小脸瞬间就红肿起来,她一听这话,顾得脸上火烧一般的疼,哭着喊着又叫救命,又叫冤枉。 婆子们早就预备下了棍子,听到命令,七手八脚地将绿萝翻了个,大棍子毫不手软地就打在了身上。
第十三章 姨娘 周氏歪在美人榻上,彩红跪在脚踏给她揉着太阳穴,外面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进屋内,她拿了帕子掩在面上,声音弱弱的:“听听,大爷这是……狠下了心要将人打死呀。” “大奶奶心善。”彩红道,“这么打已经是便宜了那毒妇,要我说啊,就该千刀万剐。” 窗外的惨叫声减弱,渐渐不闻。 周氏猛地将脸上的帕子掀开,从榻上坐起来,“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走,咱去求求大爷,饶她一命。” 彩红识趣地走过来扶她,主仆二人一时到了书房。 未语泪先流,她虚弱无力地走到陆曜臣面前,就要下跪。 陆曜臣从圈椅上起身一把扶住她瑶瑶下坠的身子,“你不好好歇着,这是做什么?” “大爷,您就饶了绿萝一命罢,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周氏拿着帕子拭泪,哽咽道:“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再怎么说她也伺候过您。” 陆曜臣听了这话,不禁也回想起曾经两人的欢愉,长叹一声,“也罢,就饶了她一条贱命,赶出府,自生自灭罢。” 绿萝早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还没抬出二门,就断了气,小厮用一张破草席一卷,直接丢到了乱葬岗。 晚间,刚吹了照明的蜡烛,时婳与桃枝躺在床上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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