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别拦我,一群贱蹄子,瞧着哪边火高就巴结哪边,早晚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鹃神色越发不好,画眉不是个好性的,站在院门口喊道:“有你这样的下人,怪不得火起不来呢!早晚倒了灶熄了火,才是借您今日的吉言呢!”说罢,画眉又看向那几个丫鬟,“一点规矩也没有的,纵得这虔婆子四处发疯,不知道她丢的也是你们的脸面?届时传出去,一个院里都是些没规没矩的,叫人嗤笑打脸!” 杜鹃把画眉拉出来,指使院里的婆子将她们都赶走。 画眉还道:“趁早赶走,一气儿赶出府去罢!丢人现眼的东西!” 回到院内,秋千上的沈又容神色已经淡下来。今天这一出,必然是杨氏默许的,她在背后大概也没少骂沈朔与自己。只是她不敢对上沈朔,就只好磋磨同在后宅的沈又容了。 沈又容抬手让画眉扶自己回去,神色懒懒的,一句话也没说。 晚间沈朔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冷笑两声,叫来立夏吩咐了两句,道:“下手隐秘些。” 立夏称是。 没过两天,沈清枫忽然病倒了。据画眉说,是因为夜里下雨沈清枫受了凉,第二天起来就发起了高烧,烧退之后上吐下泻的,如今连床都起不来了。 杨氏和沈清和忙着请大夫照顾沈清枫,正院一夜不得安生。 沈英也被惊动了,他并没有像杨氏那样那么看重沈清枫此次科考。在他看来,沈清枫温和敦厚,勤勉好学,科考稳步前进,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听说沈清枫是因为夜里看书受了凉,沈英还很生气,认为是杨氏逼迫沈清枫太过。 这些事沈又容一概不管,她好不容易能下地行走,干脆带着丫鬟出门看荷花去了。 沿着湖岸一面走一边玩,画眉去湖边摘了些荷花荷叶,让沈又容抱在怀里玩。走了一段路,瞧见前面有个亭子,画眉就催着沈又容歇歇。 沈又容说好,还没走近,就看见亭中一个月白衣衫的人影。 沈又容顿住脚,转身便走。 “大姑娘留步。”纪琢放下茶杯,道:“你脚上有伤,还是过来歇歇吧。” 沈又容顿了顿,转身提衣走进亭子。 “这荷花真漂亮。”纪琢赞赏道,他转头吩咐长鸣,“去将那件乌金釉描花瓷瓶来,荷花用那个瓶子插好看。” 长鸣去了。 沈又容在亭子坐下,却不说话,只怀抱着荷花,像是荷花能替她挡住纪琢似的。 “听说府上二公子病了,”纪琢道:“病的重吗?” “劳王爷惦记,”沈又容客气道:“我还未去看过,不大清楚。” 纪琢笑了笑,道:“我猜应当病得很重,起不来身,进不去考场了。” 沈又容木着脸,不说话。 “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么?”纪琢声音轻轻的,“满京城的权贵里,就你家二公子生病错过了科举,这是何等的巧合,落在有心人眼里,会掀起多少事端?” 纪琢看着故作乖顺的沈又容,神色微冷,“大姑娘,你坏我大计。” ---- 沈又容:那怎么办呢,不然你报警吧。
第19章 刚下过雨,树上知了叫得声嘶力竭,合着园中鸟雀叽喳,叫得人心烦。 沈又容度纪琢话中意思,今次秋闱是一定要出事的了,如此沈清枫与沈家算是躲过一劫。思及此,沈又容很坦然,“学生年幼,做事多有不妥之处,夫子若看不过眼,尽可以替我料理妥帖。” 纪琢气笑了,“如此,我还要为你收拾烂摊子。” 沈又容客套地笑笑,“那就有劳夫子了。”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纪琢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推给她一杯茶,轻声道:“方才还叫着王爷,现下就改叫夫子了?娴娴这般识趣,倒真是我的好学生。” 沈又容不妨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小字,一时又惊又惧,“你——” 长鸣拿着花瓶回来,就看见亭中两人剑拔弩张,尤其是沈又容,眼睛恨恨地盯着纪琢。 纪琢让长鸣把花瓶放在石桌上,问沈又容要荷花。 沈又容没有动,依旧怒气冲冲地看着纪琢,纪琢抬眼看向沈又容。沈又容“唰”得一下将荷花仍在石桌上,起身欲走。 “坐下。” 沈又容身形一僵,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纪琢挑拣着荷花,慢条斯理将它们放进花瓶里。 “你太年轻,心软天真,心浮气躁,把柄又多,做事不利落。跟我斗,你能落什么好?”纪琢说话毒辣,偏偏还端着那幅霁月风光的君子相,叫沈又容气得咬牙切齿。 “这次就罢了,”纪琢转着花瓶,左右看了看,温声道:“若再有下次,我便无论如何要给你个教训了。” 沈又容不说话,眼里倒没有先前那般气恼,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好了。”纪琢道:“我对插花了解不多,倒是听说大姑娘对这些闺阁玩意儿十分精通,你来看看,我做得如何?” 沈又容皮笑肉不笑,“夫子就是夫子,就是不擅长,也能做得很好。” 纪琢笑了笑,拿着手边的折扇起身,道:“这瓶子与这荷花甚配,一道送与大姑娘罢。” 说罢,纪琢便出了亭子,与长鸣一道走了。 秋闱如约而至,不因沈清枫生病而推迟。而秋闱一结束,沈清枫的病慢慢就痊愈了。 沈清枫因病错过秋闱一事使得整个府里气氛都有些凝滞,沈又容去看沈清枫,屋外头听见里面杨氏咒骂不休,她顿时觉得没趣,原路回去了。 恰在此时,府上来了亲戚,是沈氏族中的一位姑太太,带着一儿两女借住国公府。按照辈分,沈又容要叫一声堂姑母。堂姑母孀居,儿子与沈朔差不多大,也是来赶考的。膝下两个女儿,都与沈又容一般年纪。 本来考试完他们都要回去了,但是听说沈清枫因病错过了科考,一意要过来探望。 杨氏与这位堂姑母不对付,料到她此来是看笑话的,只可恨没法子撵她。她又听说如今端王与四皇子客居府上,一定要她两个女儿郭春竹,郭雪竹都来学堂,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 那一日沈又容来学堂,就见郭春竹一身桃红衣裳,隔着屏风与四皇子搭话。沈清妍在一边冷着脸,颇为不屑的样子。 四皇子不知怎么的,竟也同郭春竹说话,更惹得沈清妍不快。 沈清和因为沈清枫的事情,郁郁了好些时候,都不大与沈又容沈清妍说笑了。 而那位郭雪竹,在纪琢一来就牢牢的盯上了他。趁着课间休息,郭雪竹上去寻纪琢,请教些书本上的问题。 纪琢一贯是温和耐心的,只是那雪竹姑娘越靠越近,连长鸣也死命咳嗽,觉得不妥。 沈又容描着大字,心说活该。 “大姑娘,”纪琢忽然叫沈又容,道:“你也练了许久的书法了,想必很有心得,与表姑娘交流交流罢。” 郭雪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道:“请又容妹妹赐教。” “不敢。”沈又容与郭雪竹说了些书法上的事情,郭雪竹也不是真心要学书法,说了两句就又坐回去了。 沈又容抬眼看向纪琢,纪琢也正看着沈又容,两人对视一眼,又错开目光。 一下学,沈清妍就收拾东西先走了。纪成曜紧随其后,追着她出去,似乎要同她说话。沈清和忙着去正院,郭家姊妹俩凑在沈又容身边,想去沈又容院里做客。 沈又容不是很乐意,玩笑了两句就与姊妹俩分开了。 穿过一道月亮门,忽见沈清妍与纪成曜待在里面花藤边,沈又容顿住脚,站在月亮门外,摇着扇子看她们。 “我哪会真喜欢她?”纪成曜笑道:“我就是觉得这样一个人,漂亮又愚蠢,跟我母妃宫里的狮子猫一样,很有意思。” 沈又容皱起眉,对纪成曜这番对小玩意儿的态度不喜。沈清妍听起来也很生气,“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不是你身边的小猫小狗,就是不喜欢,也不该刻意捉弄!” 纪成曜道:“我对她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那你想怎么样呢?” 沈又容刚想继续听下去,肩膀忽然被人敲了一下,她回头看,见是纪琢拿着扇子看着她。 沈又容抿了抿嘴,纪琢看她一眼,沈又容不高兴地垂下眼,带着丫鬟走了。 桂花初开,香气又热闹又霸道,花树下头铺了花毡,沈又容坐在凳子上,身边围着几个丫鬟,一边说话一边引针穿桂花。几个年纪小的,围在花树下头拾桂花,个子高一点的就要爬到树上去摘好的了。 沈清妍从那边过来,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呢,外头放榜了,堂姑母家的表兄中了,夫人叫咱们去贺喜。” “中了?”沈又容道:“多少名次?” “名次不大靠前,”沈清妍小声道:“听说是倒数第二。” 丫鬟们笑道:“咱们大公子当年可是解元!” “去!”杜鹃呵斥,“瞧你们那轻狂样子。” 沈又容放下桂花串,拿上帕子,道:“走罢。” “你不换件衣裳?”沈清妍问道。 沈又容看了看,她今儿穿了件茶褐色团花长裙,上着了杏色绸衫子,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一支桂花步摇,细细的米珠穿成的流苏摇晃在她鬓边。因着方才穿桂花,沈又容染了一身桂花香,似乎鬓边的桂花簪子成了真的一样,散发着香气。 “也罢,”沈清妍道:“只是太素淡了。” 沈又容拿了帕子站起来,道:“走罢。” 众人一道去往正院,正厅之中,杨氏与堂姑母并坐,沈清和坐在右边,郭家姊妹坐在左边,沈又容与沈清妍给杨氏请过安,又恭贺堂姑母,随后一道入座。 杨氏面色淡淡,堂姑母却春风得意,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充满了快意。 “哎哟,这实在是再想不到的,本以为枫哥儿能和他哥哥做个同年,日后会试也好一道,说不好殿前金榜题名也能有哥两个的名字。”堂姑母道:“你说枫哥儿怎么就病得那么巧?” 杨氏都懒得搭理她,道:“枫儿年轻,国公爷说了,多等几年就更稳妥,说不好能和他哥哥一样,再出个解元呢。” 堂姑母嗤得笑了一声,连面上的客套都做不出来了。 正说着,堂姑母的儿子郭誉就走了进来。他也是年轻的公子,穿着青衣儒衫,瞧着,倒比他母亲妹妹沉稳些。 郭誉给杨氏请安,又与沈又容姊妹几个见礼。 堂姑母在一边看着,笑道:“本来是要给誉哥儿说亲的,如今中了举,尽可以往高门贵女堆里寻一寻了!说起来,府上几位姐儿许亲了没有?” 沈清和皱眉,沈清妍翻了个白眼,沈又容不言语,只低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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