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饭,沈又容坐了一会儿,同几个丫鬟一面收拾一面说话消食。不多会儿,沈又容觉得困倦,杜鹃画眉便铺设床褥,伏侍沈又容午睡。 午后醒来,沈又容总算有了些精神,杜鹃伺候她换衣裳,梳头发,从妆奁里拿出那对珍珠耳铛。 沈又容皱眉,“不要这个。” 杜鹃劝道:“过会儿要去老太太那里,好歹让老太太看看,太不情愿了反而不好。” 沈又容只好作罢,换了缃色绸子撒翠的上襦,缥碧色洒金长裙,水葱似的水灵灵一个人,配上那珍珠耳铛倒很适宜。 沈又容先叫着沈清和,沈清妍,要同她们去见老太太。沈清和道:“母亲早命人吩咐了,说老太太正同大师说话,叫咱们自去玩耍,明日一早再去上头香。三丫头早跑出去玩了。” 沈又容道:“那咱们俩出去逛逛吧。” 沈清和摆手,“母亲叫我给哥哥抄经祈福,我还差一些,你先去吧,我抄完了找你。” 沈又容只好一个人带着丫鬟出去了。 东林寺位于半山腰,山门大殿宏伟,遥望山顶,云霞满天,俯瞰山脚,绿树成云。沈又容从院外起漫无目的的绕到后山,后山有一座石桥,正对着溪水激荡的瀑布,两边都是绿树,随风摇摆。 沈又容走到那石桥上,自上而下的瀑布激起大片水花,都落在她身上。她用手里的团扇挡着,跟丫鬟一路笑着跑过去。山里凉爽,丝毫没有闷热之感,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得衣裙飘飘起伏,使人浑身舒畅。 沈又容觉得心境开阔不少,仰望着飞流而下的瀑布,瀑布上头腾起水雾,映着日光也有些七色彩虹的影子。 杜鹃觉得阴凉,道:“我回去拿件衣裳,画眉小心伺候着。” 画眉应了声,沈又容看着杜鹃回去,道:“我倒不觉得冷,只觉得凉快。” “杜鹃怕姑娘受凉。” 画眉瞧见石桥那头的竹林里有个小石亭子,道:“姑娘,咱们到那边坐会儿吧。” 沈又容说好,同画眉一道过桥那边,石亭子后枕着山,前面是林子,上面另有一行台阶,是往上头去,都被青苔铺满了。 沈又容走到亭子里,画眉帕子垫了石凳,让沈又容坐。沈又容刚坐下,忽然听见哗哗水声里夹杂着人声。 “……扬州盐政上亏空三十万两银子,可是负责此事的蒋大人是陛下心腹。朝堂上吵得反了天,陛下却暗示蒋大人,只要还了这三十万两银子,便将这事抹过去……” 画眉不明所以,看向沈又容,沈又容示意她噤声,神情严肃。 “……蒋大人凑了三十万两银子,正送往京城。” 安静了一会儿,上头传来另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劫了这三十万两。若蒋宏拿不出来银子,陛下想保他也保不住。如果蒋宏敢动科举舞弊的赃银,等到秋闱之后,再将这件事情闹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画眉目光惊惧,紧紧拉着沈又容的手。沈又容浑身紧绷,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上头安静了很久,沈又容与画眉对视一眼,悄悄站起身往回走。 石亭边乱石林立,沈又容走得急,不妨踩到了石头上崴了脚,身形猛地一歪。画眉连忙扶住,“姑娘!” 话刚出口,画眉便惊惧的捂住了嘴。周围一静,上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匆匆的沿着石阶下来。 不等沈又容与画眉反应,一柄利剑直冲着画眉而来。 “夫子且慢!”沈又容喊出声。 长剑横在画眉身前,将将停住。 沈又容回头看,只见持剑的是纪琢身边的长肃,他身后长鸣也从石阶上下来,看到沈又容的时候,神色惊讶。 石阶之上还有道白色的身影,沈又容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扶着石栏的一只手,手腕上挂着串伽楠念珠。 早在沈又容听到那道声音时,她就知道了那是谁。 长鸣走到长肃身边,示意长肃将画眉带走。沈又容有些着急,但无力阻拦,面上却还要撑着从容不迫的样子。 石阶上那人终于动了,他缓步走下来,走到亭子中,捡起沈又容掉落的团扇。 那是一柄玉色荷花团扇,荷花亭亭,荷叶碧绿,也是纪琢给画的花样子。 纪琢拾起了团扇,一步一步走到沈又容身边,将那柄团扇递给沈又容,面上是他一贯的温和从容。 “大姑娘小心些。”纪琢声音温煦。 沈又容紧了紧手心,“谢夫子。” 沈又容伸出手,自他手上接过团扇,忽听见他问:“大姑娘听见了什么?” 沈又容手猛地一抖,差点又把团扇掉下。 纪琢负手而立,神色温煦地看着沈又容。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沈又容低着头,不与他对视,“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家里人要来找了。” 沈又容不管纪琢信不信她说的话,只是示意他,自己是公府之女,出了事情可不是小事。 纪琢却笑了,道:“此地幽静,下面是十几丈的山坡,外面溪水也有数尺深。若是一时不差摔下山坡,或者掉进溪水里,喊都喊不来人呢。” 沈又容背后的汗毛一寸寸立起来,她想不到学堂里温和的夫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沈又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我若出了事,别人也就罢了,我哥哥可不是好糊弄的。” 纪琢没说话,一下下的拨弄着伽楠念珠。瀑布飞溅的水声很大,但是沈又容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响。 纪琢忽然动了,他向沈又容走了一步,沈又容大惊,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可是她崴了脚,脚踝锥心得疼。 眼见就要摔倒,纪琢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纪琢骤然来到了自己眼前,沈又容脸都被吓得发白了,纪琢却还是那幅温和样子,“大姑娘,小心些。” 沈又容没说话,纪琢手指碰了碰沈又容耳边的坠子,道:“死人头上扒下来的东西,大姑娘戴着也不嫌忌讳?” 沈又容屏息,一句话也说不出。 纪琢手指轻巧的动了两下,就把一只耳环从沈又容耳边摘了下来。随即他松开手,沈又容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忍着疼,抬起头看向纪琢。纪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这是大姑娘的贴身之物,若是落到了别的不三不四的人手里,大姑娘的清誉可就毁了。” 沈又容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纪琢好整以暇,“不管大姑娘听没听见,只要事情不成,少不得赖在大姑娘身上。大姑娘,只盼着我一切顺利吧。” 说完,纪琢抬手,长肃放了画眉,画眉忙跑到沈又容身边。 纪琢转身,身形挺拔的像一杆竹。 “长鸣,送大姑娘回去。” ---- 沈又容:呜呜呜,他真的不是好人
第17章 长鸣将沈又容主仆两个送回去,半路遇见找到的杜鹃。杜鹃手里拿着披风,看着面色苍白的沈又容,忙迎上来,道:“这是怎么了?” 长鸣道:“大姑娘不小心崴了脚,我正好遇见了,便帮着送回来。” 杜鹃扶着沈又容,一面又对长鸣道谢。她摸到画眉的手,只觉她双手冰凉,还出了粘腻的汗。 杜鹃有些惊讶,看着同样面色苍白的画眉,刚要开口问,就被沈又容打断了。 “就送到这里罢,”沈又容看向长鸣,举止还算得体,“有劳。” 长鸣于是拱了拱手,离开了。 杜鹃扶着沈又容,“姑娘?” 沈又容摆摆手,道:“先回院里。” 她又看了眼画眉,冷声呵斥道:“别做出这幅样子!” 画眉一惊,惊慌地看向沈又容,沈又容道:“不过是崴了脚,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把你吓成这样!” 画眉心中一定,面色稍微缓和了些,道:“奴婢知错了。” 杜鹃不明所以,沈又容不叫她问,道:“先回去。” 一行人回到院里,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沈又容坐在梳妆台前,将只剩一只的珍珠耳铛摘下放进盒子里,另寻了一对青玉坠子戴在耳边。 之后,她在美人榻上躺下,命画眉去后面洗把脸重新匀面,杜鹃去叫大夫。 不多会儿画眉重新回来伺候,除了不似平常活泼,也看不出有何不妥。杜鹃叫了寺里的大夫回来,带回来了一大群人。沈清和沈清妍听说沈又容崴了脚,都来看。杨氏李氏,连老太太也命人来瞧。 大夫是个年老的和尚,进来先念了佛号,说要给沈又容看伤。 杨氏身边一个年长的嬷嬷道:“这怎么好,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要看脚踝上的伤。” 不等别人说话,沈清妍先抢白道:“看大夫哪分什么男女,当然是伤情更重要。何况大师出家之人,更不必在乎那些世俗之礼了!” 那嬷嬷还要说话,沈清和制住她,道:“嬷嬷少说两句吧。” 那和尚于是上前,隔着罗袜摸了摸沈又容的脚踝。她最开始崴的那一下还不重,只是后来又费劲站着,从竹林走回来,已然肿得不能看了。 和尚摸准了病情,开了几贴膏药,又交代杜鹃画眉用冰块消肿,嘱咐沈又容多休息,不可下地行走。 杜鹃千恩万谢地送走大师,又命小丫鬟去寻些冰块。 屋里,沈又容温声送走代主子来看她的嬷嬷们,命画眉给沈清和沈清妍二人上茶。 两人在绣凳上坐下,道:“阿姐怎的这么不小心,刚出来这一日就崴了脚,之后可怎么好玩?” “这还怎么玩?”沈又容道:“只好待在屋子里了,倒是有时间潜心礼佛。” 沈清妍笑道:“我出去玩了,回来讲给你听。” 沈又容气笑了,道:“这是故意叫我眼馋呢。” 几个人说笑一番,杜鹃拿了冰块回来,用毛巾包着,敷在沈又容脚踝上。 说话间,那边四皇子派人过来,送了些消肿的药油来。杜鹃接过来,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 沈清和看得出沈又容面有倦色,便同沈清妍道:“咱们先走吧,叫大姐姐歇歇。” 一时间人都散去了,只有外间几个小丫鬟候着。沈又容摆手命人都下去,又看向杜鹃,道:“你也去。” 杜鹃微惊,“姑娘?” “听话。”沈又容沉声道。 杜鹃按下心中疑惑,带着小丫鬟们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画眉,沈又容招手叫画眉过来。 画眉伏在沈又容身边,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姑娘。” 沈又容抚了抚她的鬓发,道:“今日之事,你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对人说,否则就是为别人和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最好,你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连说梦话都不能说出口。” 画眉连忙点头,赌咒发誓,“姑娘,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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