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莲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在给季长雁回信的时候,又把这件事拎出来说了一遍。三婶婶一向玲珑心思,想来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陈羡春送了一幅自己画的夏荷映日图,陈惜春则是老样子,财大气粗地送了满满一盒子珠钗首饰过来。赵妍往年都随大流送些荷包络子,今年可能是因为幼莲在皇子府站出来帮她说话,送了一把上好的古琴给她做贺礼。 一圈人的礼物看过来,幼莲最期待的还是温以娴送的。等陈国公府将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先兴高采烈地接过东西,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好半天,才开口道。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幼莲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疑惑。 穿着玄裳的侍卫拱了拱手:“属下一直听命保护表小姐,夫人应当是在正月十五的时候见过属下。” 幼莲略想了想,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人,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一下!”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你说你是听命行事,听谁的命?” 侍卫弯腰拱手:“属下原先在世子爷身边伺候。” 世子爷?陈楚琦? 幼莲愣了一下,突然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整个人都傻了,捧着手中的红酸枝锦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侍卫回府复命的时候,陈楚琦就站在廊下,一双桃花眼遥遥望着远方的天际:“可按照我的话说了?” 侍卫拱手行礼:“是。” 陈楚琦轻哼了一下,极小声,好像是在不满,可仔细听又能发现,里面还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知道就知道了,难道我还见不得人不成?”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她问你什么了?” 侍卫有点懵:“江夫人她什么都没问啊……属下说完她就一直沉默,后来就叫属下回来了。” 陈楚琦皱了皱眉:“……” “算了。”他按下急切的心情,转而吩咐侍卫道,“你找个机会,偷偷把今天的事告诉表小姐。可以把我卖出去,但要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再把她的反应记下来。” 侍卫不懂,但他向来听主子的吩咐,便应声道:“是。” 陈楚琦想着她听了这件事的反应,忍不住扬了扬眉,又在看到正院的时候皱起眉头。 如今的府里,已经没有人能置喙他的婚事。下一步,就是得给阿娴安个天大的好名声了…… 正在他思考着要从哪里找这个好名头的时候,幼莲这边已经缓过神来了,捏着木盒的手指不断收紧,直到指尖泛白,才被苦夏赶紧给制止了。 “姑娘想事情,怎么还要糟蹋自己的手!”苦夏给她轻轻揉了揉手。 幼莲咬着唇,看着被她抢走放在桌上的锦盒,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好半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阿娴怎么连我都要瞒……让我想想,该怎么帮她才好。” 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便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如今知道了,才发现温以娴在她面前简直处处都是疏漏,像个筛子似的把什么都抖落完了。 她抬手打开盒子。 深湛如墨的绸布上放着一块白玉印,上头刻着“荷风居士”四个字,雕刻手法算不上精湛,却能看出来是一遍遍练过、熟能生巧之后才上手雕刻的。 幼莲忍不住弯眸笑了笑,轻轻抚摸着这块印章:“她怎么还记得呀……” 两人从前闲聊的时候,幼莲对她说起教自己诗文的女夫子章大家就有一块这样的私印,以居所为名,没想到温以娴一直记在心上,也送了一块同样的过来。 因着突然发现温以娴秘密的事,幼莲今日一直提不起心情。江有朝回来的时候,还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幼莲被他逗乐了:“我没有生病啦,只是想歇会儿。” 江有朝这才放下心来,应了一声,也没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安静地站在旁边换衣裳。等到幼莲终于沉不住气开口的时候,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幼莲支支吾吾:“咱们之前出去玩,遇见阿娴的那次,跟在她后头的……是不是陈国公世子啊?” 江有朝微怔,随即颔首:“是他。” 幼莲咬咬唇,说不上来满意还是不满意,有些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顺理成章。 温以娴初到陈国公府的那些年,陈国公夫妇对她不上心,陈氏姐妹生疏相待,只有陈楚琦因着好奇给她送了许多东西,才撑过了最难的时候。 仔细想想,也许缘分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吧。 幼莲很快说服了自己,还没等江有朝想好怎么劝她,她就已经又恢复了平时的笑靥,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一下:“咱们明天去哪里玩呀?” 午膳肯定是要在令国公府用的,后面要去哪儿,夫君还没有同她说。 江有朝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明日便知道了。” 幼莲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既然江有朝想保密给她一个惊喜,她自然也不会追问,便慢悠悠地同他说起其他事情来。 她期待出去玩已经期待了好久,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了,破天荒地同江有朝一起用早膳。 迎春将最后一碟鲜肉小笼放在桌上,笑着同苦夏说道:“夫人今儿可算早起了,咱们也不用一直对着姑爷战战兢兢。” 虽然江有朝早就吩咐了不用人伺候,可她们做奴婢的,又哪里能真的闲着什么都不干,便安静地站在外头等着。 每次临走前姑爷总要和夫人温存半天,她们不敢催促,只有长风站在外头跟个愣头青似的什么都敢说。姑爷冷着脸看他的时候,他还一脸茫然地往她们这边瞅。 苦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要是让夫人听见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迎春无辜地吐了吐舌头:“那怎么能怪我啊,明明是姑爷对着夫人和外人差别也太大了……” 她们俩收拾好就走了,等幼莲循着香味出来的时候,江有朝已经在院子里打了一遍拳。她随手帮他把袖子放下来,坐在桌前吃饭。 因为要带着江老夫人一起去国公府,两人也没太着急,慢悠悠地收拾要带的东西。 上次这样闲适地待在家里,还是刚成婚的那几天。可当时两人刚刚担起为人丈夫和妻子的责任,还算不上熟悉,如今幼莲撒娇却已经驾轻就熟。 她轻轻依偎着江有朝的手臂,声音轻软:“夫君还记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吗?” 江有朝应了一声。 她当时得了祖母的准话,回来以后就改了明方阁的陈设。他进门的时候,还有些许不适应,如今待习惯了,反而觉得从前的屋子太素净空旷,不适合幼莲这样的娇娇女。 幼莲抱着他笑了笑,直到苦夏捧着个锦盒进来,她才赶紧松开手,匆忙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装作一副正经站着的模样。 江有朝低头看看自己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袖子,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何夫人差人送来的生辰礼。”苦夏垂着眼,一点都不乱看。 “何夫人?”幼莲蹙了蹙眉,没想起来她是谁,“这是哪家的夫人?” 苦夏:“之前同梅二夫人交好的一位商户夫人,还来明方阁拜访过夫人的。” 幼莲这下有印象了,道:“原来是她呀,快替我谢谢何夫人,莫要怠慢了人家。” 等苦夏出去以后,幼莲就跟江有朝说起这件趣事,脸上带着笑:“何夫人说我帮了她女儿一把,还送了她一串珊瑚手钏呢……可我都不记得这回事,更别说同她回忆往事了。” 幼莲想想那天胡乱应和何夫人的场景就忍不住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见她的话,江有朝顿了顿,唇角轻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黑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深意:“于你而言,这是举手之劳、随意而为,对旁人来讲,未免不是值得纪念一生的事情呢?” 幼莲愣了愣,没想到江有朝居然是这样想的。可琢磨半天,又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本就是随意之举,没想着要别人报答,自然也不需要别人铭记。” 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又不尽相同。 江有朝沉默片刻,将话题带到其他地方:“我新得了一卷前朝陈汉清的山水图,今日便顺便给岳父带过去吧。” 幼莲下意识地接他的话茬:“行呀,正好年前那幅都被爹爹带着出门显摆过好几次了,换一幅他肯定高兴。” 即便是令国公那样威严冷肃的人,都按耐不住要和老友们分享女儿的贴心,虽然他言简意赅,但站在那里,就已经拉足了仇恨。
第72章 ◇ ◎我知道,夫人向来是侠义心肠。◎ 江老夫人穿着石青色绣翠竹窄袖素裙出来,头上只插着一支蔓草纹银簪,身形清瘦有力,任谁都看不出来她今年已经年逾花甲了。 幼莲走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轻声嗔道:“孙媳前些天不是给您做了新衣裳嘛,怎么还是穿了这件。” 梅氏几人走了之后,府上的吃穿用度比以前多了一大截,幼莲从不亏待自己,给她做衣裳的同时,就让绣娘给江老夫人也做了。 然而老太太在这方面很有自己的道理:“还是穿惯了的旧衣裳穿着更舒服,布料也软和些。” 她并非苛待自己的人,今天这身衣裳是去年七月份做的,九成新,穿出来也不会有失体面。 幼莲见她不是不舍得用,也就停了劝说的意思。到了令国公府的时候,徐春慧得了下人的禀报,早就带着施芮在门口等着了。 “老夫人。”徐春慧温婉笑着,轻轻扶了江老夫人一把。 江老夫人摆了摆手,还是托在了自己贴身丫鬟的手上:“不敢当,不敢当,夫人事务繁忙,哪里需要亲自出来呢。” 徐春慧笑道:“按身份,您是一品诰命,我得向您行礼才是;按着亲事,您是伯英的祖母,自然该我亲自来迎接您才合适。” 三言两语间,江老夫人就听明白了徐春慧和幼莲的关系亲厚程度。 她略带深意地转过头,却看到站在自家孙媳正站在门口盈盈笑着,不知道瞧见了什么,双眼睁得滴溜溜圆,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江老夫人:“……” 罢了。家里有她和伯英坐镇就够了,幼莲单纯可爱些也无妨。 幼莲不知道江老夫人在这短短一瞬间想了什么,招呼着众人进门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江有朝的衣袖:“夫君可要记着,吃了饭要带我跑马去的。” 江有朝扬了扬眉:“不怕晒了?” 幼莲弯眸笑了笑,声音轻软:“咱们走得晚些,我再戴个帷帽就好啦……我还没同夫君一起骑过马呢!” “放心。”江有朝抬眼看着天空中洁白的云朵,脸上带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不会让夫人晒着的。” 午膳前,府中的三位“中流砥柱”先后回来,所有人一起送生辰礼的时候,幼莲低头看着桌上的锦盒卷轴,眼睛有点微微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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