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讪讪笑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旁边的人伸手扯住他,压低声音劝道:“不要命啦?!那可是镇北将军府的马车,你也敢窥视?” “镇北将军?”那人愣了愣,突然想起来是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看着已经驶过的马车不住地后怕。 车里头,幼莲听着乐秋的转述,忍不住笑弯了腰。她方才就听见那两人隐约提到了江有朝,特意让乐秋听听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此刻听见了,笑得止都止不住。 乐秋觑了下江有朝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悄悄退出马车。 江有朝瞥他一眼,又转头看着眼睛都渗出泪的幼莲,无奈地替她揉了揉笑酸的肚子,声音轻缓:“这下高兴了?” 幼莲收起笑,对上他面无表情的冷脸,又忍不住弯了弯唇:“我婚前就听说夫君的名声不大好,没想到会这么吓人。” 光是提起镇北将军的名号,都能把一大堆人吓退了。 江有朝挑眉:“婚前旁人是怎么说的?” “就……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当街吓哭两岁稚儿之类的呗。”想起自己当初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过这些,幼莲就忍不住心虚,吞吞吐吐地开口。 江有朝顿了顿,前两个他能理解,最后一条指控实在是没想起来。 长风在外头听得着急,大嗓门从马车外传了进来:“主子,您忘了,咱们打完南蛮进京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人家小孩手里的糖人碰掉了,最后还是属下垫钱给他买的呢。” 江有朝:“……” 他心情有些复杂,看见幼莲笑得更欢,无奈地按了按额角,对长风开口道:“回去以后找冯管家,让他把银子补给你。” 长风立马应声:“好嘞!” 虽然他本来也没想着找主子讨要,但主子自己愿意给,他也不能拒绝不是? 江有朝闭了闭眼,不想再和他们两个说话。 宫宴向来都大差不差,一大堆人说了通恭维的话,乐师抱着琴慢慢走入,清扬婉转的节拍里,舞女袅袅而动,露出白皙的皓腕和纤腰。 幼莲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教坊精心排的舞蹈。 她对宫宴上的吃食不抱什么期望,只专注地吃面前那一小盏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在身旁陈羡春同她说话的时候,偏过头附和两句。 宴上的水果都是特意冰镇过的,吃起来甘甜又清凉,幼莲入了秋就再没染过指甲,此时深紫色的葡萄衬着葱白的手指,越显指尖白皙如玉。 瞧着她面前那一盏见了底,陈羡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丫鬟把自己的换给她。 她向来进退得宜,会看旁人的脸色。在看见幼莲听了温以娴的县主之位时突然垂下的眼,就知情识趣地不再提及,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这位表妹还真是命好,年少是温家的掌上明珠,后来进了国公府,也有她哥哥一路护着。随便出门几次,就和令国公的独女攀上了交情。 柔嘉郡主还活着的时候,对温以娴的那些欺辱,陈羡春不是没瞧见。可她不过是她们府上的一个表姑娘罢了,如何能和郡主相提并论。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就这样一个无怙无恃的孤女,居然要成为陈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想到兄长陈楚琦名为商量、实则通知的那些话,陈羡春苦笑了下,倒宁愿自己像惜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像现在似的。 幼莲没发觉她在想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下来,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伸手将剥好的葡萄放在了陈羡春面前。 她眼中含笑:“尝尝?宫里的葡萄好似比将军府里的甜。” 陈羡春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旁人能说这样的话,你说可就没道理了。谁不知道,宫里有什么吃食,都要往将军府送一份的?” 甚至她们私下里还猜测过,江有朝会不会是陛下的私生子,否则怎么会这么信任江有朝,还事事都想着他。 当然了,这话她是不敢和幼莲说的,此刻便笑着打趣道:“莫不是江统领在府里亏待你了?” 幼莲乐了:“可不就是,平日里又不让我吃这个又不让我吃那个,过得比寺庙里的和尚都要素淡。” 陈羡春低头笑了笑,见旁边几位夫人看过来的时候拿起帕子,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再看一眼身边的幼莲,虽然自进来以后就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内教坊的人演奏,但腰背挺直,动作娴雅,颇为符合她在京中的好名声。 陈羡春倒是真的佩服她时时刻刻都不忘维持精致,悄没声地往她那边挪了挪,声音压得极低:“你瞧见皇后娘娘的脸色没有?” 幼莲不着痕迹地朝上首看了一眼,瞧见皇后虽然脸上笑着,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再往左看见一个空位的时候,眉梢忍不住挑了挑。 自从兰家出事,兰贵妃脱簪落发到皇上面前请罪,直到身体扛不住晕了过去,也没能求得皇上开恩。 不过皇上虽然重重处罚了兰家,对兰贵妃和二皇子却没有什么迁怒,甚至还夸二皇子深明大义,知晓自己作为皇室子弟的责任。 “发生何事了?”幼莲偏了偏头。 陈羡春嫁入皇后娘家昌平伯府,许多消息都灵通得很,此时也是想卖幼莲一个好。与其等着幼莲从江有朝那儿听说此事,不如她主动点。 陈羡春:“大皇子今日上朝时说了自己对恢复河南河北两道生产的意见,皇上按下不表,却在回勤政殿的路上和五皇子提了一嘴。” “结果,五皇子将自己兄长的建议批驳了好几处。”陈羡春说的时候,还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大皇子早就成年,同二皇子两人争得水深火热,便没多少人注意到五皇子。哪成想刚刚十四岁的少年,在陛下面前这样不给大皇子面子。 幼莲蹙了蹙眉,觉得这不像是五皇子会做的事,不过见陈羡春说得起劲,便附和道:“娘娘便是为此生了五皇子的气?” “可不是。”陈羡春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理解五皇子的做法。 宴中的时候,宫女们给席上所有人呈上一小块切开的月饼。幼莲低头尝了尝,感觉糖放得太多,有些齁,但因着皇后赏赐,还是闭着眼囫囵把它吃完了。 等出了宫同江有朝走在一起,她还在吐槽方才吃的月饼:“明明御膳房都是各种巧手,怎么偏偏做的一年比一年难吃。” 江有朝:“宫中月饼的馅料都是为了祭月时的好意头,味道反而是次要的。” 想到以后每年都逃不过这种折磨,幼莲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在分食之后每个人只有一小块,否则我根本咽不下去。” 她吃的时候还偷偷瞧了瞧其他人,看见大家都不爱吃,顿时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陈羡春同她说的事,已经被她远远抛在了脑后,直到沐浴完躺在床上,她才突然想起来,同江有朝提了两句。 江有朝今天晚上也听说了,不过比她知道得更全:“陛下本就不赞同,五皇子只是顺着陛下的话说而已。况且他已经命人私底下给了大皇子一份新的措施,十分可行。” 说起这些的时候,江有朝也觉得欣慰。他教授了五皇子大半年,如今五皇子才干俱佳,他自然乐见其成。 “原来如此。”幼莲就觉得五皇子不像这么莽撞的人,听了实情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她对皇子夺嫡的事没什么兴趣,若不是二皇子和国公府关系不好,江有朝又负责教导五皇子,她连这些都不会问,此刻便说起另一件事来。 幼莲:“周姐姐写信说,她们不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我想请她来家中小住一阵。” 这个名字在江有朝脑海里转了两圈,他才想起这是宣国公的女儿,轻轻颔首道:“家中的事,你决定就好。” “那怎么行。”幼莲依偎在他怀里,振振有词道,“这是咱们两个人的家,我要邀请朋友来家里,当然要和夫君商量。” 宣国公在京中没有固定的宅院,原先是住在岳父郑大人家中,可如今郑家人丁兴旺,孙辈曾孙辈一大堆人,恐怕安置不下周思敏等人。 再加上周思敏夫妇俩这次回京,是专程陪嫂嫂曾氏回来看望亲人的,想必应该是借住在曾府。 如此一来,反正都是借住,住在曾家和住在将军府又有什么不同。 令国公府与郑家的两处别院毗邻,少时周思敏常常带着幼莲一起玩,两人感情深厚,处得就像一对亲姐妹似的。听说她要回来,幼莲连住哪个院子都为她规划好了。 江有朝向来不干涉她的决定,听了之后也只是轻轻颔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幼莲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噎了一下,索性不和他商量了。反正说半天他也只会同意她的决定,还不如她自己拿主意。 她生了闷气,转过身背对着他。 江有朝顿了顿,从后面将她抱个满怀,亲了亲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为何生气?” 幼莲拱了拱他,见挣不开他的怀抱,轻哼一声:“我同夫君好声好气地商量,您却回都不回我一句,张口闭口便是睡吧……您自个儿睡去吧!” 果真是生气,居然连“您”这种尊称都跑出来了。 江有朝忍不住笑,轻轻的气音打在幼莲身上,带起一片酥麻,幼莲不自然地动了动脖颈,不想和他说话。 “旁人如何,我确实不关心。”他抿了抿唇,见幼莲不为所动,又添了一句,“只要夫人开心就好。” 幼莲本想继续晾着他,听见他说出这句,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又很快被她压下去,继续板着脸,只是比起方才少了几分威势。 她转过身,下巴微抬,娇矜又神气:“那你还睡不睡?” 江有朝见她消了气,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将衣裳随手一扔,抱着她的大手带着清晰的灼意:“若是夫人不困,倒是也不急着睡。” 幼莲抬脚踢他,反倒被牢牢抓住,制在手里,想动都动弹不得。 她气势一矮,江有朝就趁机压了上来。
第84章 ◇ ◎撒娇是信手拈来,但真的很好用◎ 没过几日,一封请帖入了镇北将军府。幼莲拆开瞧了瞧,发现是自己那位好姐姐送来的,大致扫了眼上头的客套话,就随手搁在了一旁。 她这边没反应,可把虞兰若给急坏了,隔天就登了将军府的门。 迎春还记得上次她对自家小姐的威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把虞兰若都吓了一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府内的布局。 也没什么稀奇的嘛……虞兰若看着规规矩矩不出挑的宅院,掩帕嗤笑了一下。 直到进了明方阁,她才有了几分在国公府时的感觉。入目皆是华贵精致的事物,乌檀木的家具贵气无比,云纱覆着的美人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桌上放着几小碟时令水果,看着就入口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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