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州地处南北交汇点,是贯通南北的要点。 李文简饮了一口茶,凉茶入口,一股寒流贯穿全身。他随意理着袖口,不紧不慢地说:“明日召柳大人他们入宫议事。” 阿翁年迈,父皇病重,这个时候他不想对子韧使用任何强硬手段。他和子韧无论谁赢,输的那一方都是他们的子孙。 子韧自小由阿翁抚养,阿翁在他身上倾注的心力不比在他身上倾注得少;他们都是父皇的骨血。 兄弟相争,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在他们心上扎刀子。他从来不屑做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赔本事。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自小就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样的少年跟他生了嫌隙,而现在,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无坚不摧的刀尖正对的却是他的心口。 “殿下……”梁星延刚刚开口。 李文简放下茶盏起身,问他:“星延,若是你的手臂生了烂疮,你会砍了手臂还是治疗疮毒?” “可是殿下!”沈敬山心想,这人跟手臂还是有区别的吧。可是不等他话说完,李文简又道:“我视子韧如臂膀,我信他不会谋逆。” * 魏晚玉一直在等待机会,昭蘅现在日日都在宫里,她根本没有机会将她弄走。 中秋过后,参加完三公主的婚仪,阿箬真就要启程回月氏。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再不想办法将昭蘅弄出宫,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昭蘅几乎不出宫,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这天,她听说三公主要离宫前往大相国寺祈福,顿时心花怒放。女子出嫁前去寺庙祈福是东篱的一大习俗,到时候在大相国寺想办法将人掳走,用她代替自己嫁去月氏! 魏晚玉的心“砰砰砰”跳着,沉浸在自己美好的畅想里。打定主意后,她先去找阿箬真商议此事。 行宫里,阿箬真喝得醉生梦死,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看到魏晚玉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心里就堵得慌。这个臭娘们儿现在每次看到她就跟自己欠了她钱一样。 那会儿说要好的是她,说要成婚的是她,哭着闹着不嫁了的也是她,到头来她还不老大不高兴。 一看就是家里给惯坏了。 哼,他才不惯着。 “你怎么又来了?”阿箬真不悦:“你别老往我这里跑,这样我会误会你心里还有我!” “少做你的春秋大梦。”魏晚玉心中瞬间生出一丝恼怒来,但掳人之事还需要他出人出力,她不得不缓了口气,压下怒火好声气儿地说:“让她们先下去,我有事跟你说。” 阿箬真“哦”了一声,挥手示意身旁的美人们先离开。 等到房门缓缓合上,他蹙眉说:“有什么事你就快说,说了赶紧走,别耽误我喝酒。” 魏晚玉真是一刻也受不了这个贪酒好色的蛮人,语速飞快地说:“我有办法把昭蘅带出来了。” 阿箬真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明天就是他和昭蘅的十五日之期。知道魏晚玉脑子没什么东西,一晃全是水,是个靠不住的东西,他对她根本没报多大希望。 但他仍是偏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什么办法?” * 昭蘅一清早刚醒来,李南栖就哒哒地跑到承明殿了。看到她起身走出寝殿,立马飞奔扑入她的怀中,差点将她人都撞翻了。 “阿蘅姐姐,萤火灯好好看!”小姑娘脸上写满喜悦。 昭蘅望着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眼眸,面带微笑揉了揉她肉呼呼的小脸:“就知道你会喜欢。” 林嬷嬷在摆早膳,瞧见李南栖,笑得眼睛微眯:“八公主吃早膳了没?” 李南栖看着林嬷嬷手里端的碧纱果子,两眼放光。她最近换牙,母后不让她吃太多甜食,怕牙齿出得不好。看到甜甜的东西,就挪不开眼睛。 摇了摇头。 昭蘅牵着她一起用早膳。 李南栖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碧纱果子,开心得不行,正要去夹第四块,昭蘅挡住了她的筷子,温温柔柔地看着她说:“小八正在长牙齿,吃多了糖,会长虫牙。” 和母后说的一模一样,李南栖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什么事情,捧着脸扭过身子对昭蘅说:“三姐姐过几天要去大相国寺祈福呢!母后让我们也跟着她一起去。” 曦光照着她脸上的笑意:“我也去吗?” “嗯嗯!”李南栖踮脚拥住昭蘅,将圆嘟嘟的小脸蛋埋在她怀里:“还是魏家姐姐提醒母后,她才想起你呢。我都差点忘了。” 魏晚玉? 昭蘅唇角的笑意凉了两分。 用过早膳后,昭蘅就带着李南栖去了习艺馆。 今天上午学的是天文,斗转星移,日夕万象,都有自己的规律,学着甚至有趣。 很快散了学,昭蘅走出习艺馆,莲舟已经在外面等她。她望向莲舟,只见莲舟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信已经送去了,东西也已经备好了。” “走吧。”昭蘅一边反复斟酌着几册,一边往凤鸣台走去。走了许久,到了凤鸣台下,仰头望着高高的台阶,她将收拢在袖中的双手抬在眼前,挡着炽烈的太阳,双手微微发颤。 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怎么会不怕呢。 但是她不能把胆怯和畏惧大张旗鼓地贴在脑门上,像阿箬真这种人,你越是怕他,他越是得寸进尺。露了怯,会让莲舟的心也不安定。 “走吧。”昭蘅提起裙摆步上台阶,一步步往苍翠古木掩映的凤鸣台走去。 她推开陈旧的木门,屋内莲舟已经打扫过,虽然有些老旧,胜在干净整洁。桌上摆着个大红漆食盒,她揭开食盒看了看,里面是几碟点心和一壶酒。她看着卖相良好的点心,轻声问:“确定准备好了吗?” 莲舟点头:“嗯!我亲手装的。” 昭蘅笑了笑,道:“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叫你的时候再进来。” 莲舟关切地看了看她,昭蘅朝她点点头,她这才转身走出去。 没多久,外面传来阿箬真的脚步声,他终于到了。 上午收到昭蘅的来信,他欢喜得什么也顾不得,顶着大太阳便入宫赴约了。赶到凤鸣台下的时候,他热得满头大汗,他在台下擦了擦汗,整理了下形容,才沿着台阶急缓步上了凤鸣台。 谢亭欢心里很憋屈,自从上次她跟着王若虞她们看昭蘅的热闹,惹得小姑姑动怒将她赶出宫中。最近家中忙着为她议亲,议的那些歪瓜裂枣…… 她都不想多看两眼。 想到要和庸庸碌碌的蠢人过一辈子,她就难受得像是生吞了癞□□。见过太子殿下那般霁月光风的男子,再看众生皆庸俗之辈。 痛哭了几天晚上之后,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进宫见小姑姑一面,让她帮自己想想办法。就算不能嫁给殿下做正妻,哪怕是太子嫔,就算是太子良娣,她也愿意! 太子殿下连昭蘅那般地位卑贱的宫女都能接纳,难道还不能接纳堂堂忠勇侯府的姑娘吗? 谢亭欢怕热,特意绕路从宁安门入宫,走凤鸣台这边去小姑姑殿中。 她正热得不行,隐约看到前面一道人影往凤鸣台上走去。 她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魏晚玉未婚的丈夫阿箬真。 魏晚玉缠着殿下多年,她早就恨得牙痒痒,后来她闹天闹地要嫁给月氏太子,可把她高兴坏了。在宫宴上见识这个月氏太子后,她更高兴了,活该一生要强的魏晚玉嫁这么个莽夫! 可是这会儿阿箬真去凤鸣台做什么? 莫不是他色瘾又犯了?在宫里私会宫女。 谢亭欢心里觉得有些痛快,这个阿箬真好色喜酒,做出这种事可真不稀奇。她最喜欢看魏晚玉吃瘪了,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巨大的谈资。 她提起裙摆轻手轻脚跟在阿箬真身后,想看看他究竟和谁私会。等她爬上凤鸣台的台阶后,不敢贸然伸出头去看,悄悄趴在石阶后观望。 她竟然看到昭蘅的宫女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朝阿箬真行了一礼,然后阿箬真满面春风地走了进去! 谢亭欢吓得一哆嗦,她向后退了两步,心头直跳个不停。阿箬真和昭蘅素不相识,他们俩相会肯定不是为了公事! 他们俩有私情!否则为何约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地方?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昭蘅的宫女把阿箬真迎进屋内之后,就站在门口望风。 这个阿箬真究竟有什么魅力?不仅让对殿下情根深种多年的魏婉玉转而投入他的怀里,又让殿下的昭训跟他暗通款曲。 谢亭欢这会儿没心思细究这些,她满门心思想上前撕破昭蘅的颜面,迫不及待地让殿下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正要出去,又犹豫了下。昭蘅他们有三个人,自己只有一个人,冒然去抓奸,说不定会被他们倒打一耙。她勾起唇,瞥了合上的房门一眼,眯起眼睛,口气悠悠:“你完了,扫把星。” * 阿箬真走入房内,看见端坐在桌前的昭蘅,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山神女。 愣了片刻,他才迈步走入,道:“等久了吧。” 昭蘅惊慌抬眼起身,向他盈盈福身行礼:“殿下,您来了。” 以往每次见面,她都凶狠如狼崽,这一次却如温柔羔羊。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心里格外满足,再野蛮的小狼崽子到了他手里也会化作绕指柔。 “你终于想通了?”阿箬真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随意指了指昭蘅。 昭蘅抬眼望了阿箬真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我们中原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死。” 阿箬真眸光渐深,定定地看着昭蘅,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案:“你能想明白最好,我让你们的皇帝给你个新身份,去了月氏,你就是太子妃。” 昭蘅低着头,纤纤十指搭在食盒上,取出里面的点心和酒,一一在桌上摆开。她将酒杯内斟满酒,颤着手将白玉杯递给阿箬真:“以前是我不懂事,这杯酒是我给殿下赔罪,若殿下不再怪我之前不懂事,就喝了这杯酒吧。” 阿箬真打量着她,从乌青的发丝,到精致的脸盘儿,再到凹凸有致的身段,最后停留在她雪指捧着的酒杯上。 他忽然伸手拉住昭蘅的手腕,想要她拉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昭蘅受惊,手里的杯子微倾,洒出些许酒液,她侧过身子摆脱阿箬真的桎梏。 阿箬真兴致颇浓,道:“不怪,我当然不怪你。” 他凑近昭蘅:“时间不等人,酒可以下次再喝,我们还是干点正事……” 昭蘅身子微微一颤,她端着酒杯,低眉顺眼:“殿下不肯喝我的赔罪酒,是因为不肯放下过往的芥蒂跟我好好过日子,还是怕……我在酒中下毒?” 阿箬真朗声大笑,望着她的身影,眯起眼睛来:“你敢下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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