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莠看向贺琅,点头道:“嗯……我之前只听珩哥说起过你,但从不知道将军府有两个公子。” 贺琅看着她,缓缓道:“我都告诉你。” 程莠瞧着贺琅漆黑明亮的双眸,抬手摸向了腰间的平安符,而后她神情真挚地点了点头。
第85章 碧波万顷浪·肆 贺琅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徐徐开口道:“这件事还得从我娘说起……我娘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也不是皇亲国戚,她是凉山派严棠长老的孙女。” “当年我娘下山游历,碰上了地方动乱,正是我爹带兵平反,在一伙趁乱劫掠的山匪手里救下了我娘,后来他们便情投意合,定下了终身。我爹上门提亲,严棠的儿子,也就是我姥爷,是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当时两家大操大办,我爹也是千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我娘娶进了将军府。 “只是没想到的是,成亲两年以后,在外云游的严棠听说我娘出嫁的消息大发雷霆,说他早已把我娘许给了殷教教主殷宏博,我娘怎么能私自令嫁他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门婚事本就是严棠私自做的主,没有一个人同意,是严棠与殷宏博做赌,本是签了生死状,可后来殷宏博看上了我娘,便让严棠拿他的亲孙女抵他的命,这个疯老头便真的把我娘卖给了那魔头。我姥爷看不上殷宏博,更不会把我娘嫁给这样一个只会些旁门左道的江湖骗子,当即便驳了这门亲,殷宏博几次三番来找麻烦,都被我姥爷打了回去。 “严棠就想把我娘抢回去,但我娘被我爹好好地护在将军府,严棠连京城的城门都进不去。殷宏博其人心狠手辣,狂妄自大,几次求亲遭拒,本就积怨在心,后来更是认为我娘嫁给我爹是我娘背叛了他,就想堂而皇之地杀进将军府,我姥爷知道后连夜从凉山赶来把殷宏博拦在了城外,但我姥爷来得匆忙没有带够人手,终是寡不敌众,等到我爹赶到的时候……我姥爷已经被殷宏博杀了。 “严棠却还不醒悟,觉得是我爹害死了他儿子,自认为要不是我爹抓着我娘不放,他儿子就不会死,呵,可笑,他竟还想杀了我爹。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可我爹念及他是我娘的爷爷,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也正因为我爹的一念之差,才会让后面的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贺琅深吸一口气,眼神沉痛,程莠握住了他的手,贺琅轻轻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掌表示自己无事,继续道:“他们纠缠了一年有余,那时我哥两岁,我娘正怀着我,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我娘的肚子上。一次我娘外出上香祈福,严棠便故意在她面前认错,让我娘放松了警惕,然后他们设计支走了她身边的护卫,将我娘给掳走了。 “严棠逼我娘堕胎,说如果我娘不堕胎,他就把孩子生刨出来,说我哥和我都是孽种……我娘当然不肯,争执中严棠伤了我娘,殷宏博竟是当着我娘的面,把严棠杀了……还逼着我娘喝下严棠的心头血,说什么胎儿煞气重,应该让亲人的血煞煞戾气。 “殷宏博真的打算把我从我娘的肚子里刨出来,还说有办法让我娘活着,让未足月的胎儿也活着,他把胎儿养大,那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可以不计前嫌与我娘重修于好……好在后来我爹及时赶到,让他那丧尽天良的计划落了空,但殷宏博邪念入骨,已经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了,他说我爹抢走了他的女人,抢走了他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出生,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扔进炼丹炉里炼成灰…… “我娘动了胎气,回去后就一病不起,直到她早产,难产要了她半条命。殷宏博一直虎视眈眈,我爹顾国顾家难两全,他怕那厮趁他不在的时候真的回来将我偷走,就在我娘生产那一日,对外宣称我娘难产孩子没保住,他在城中寻了个死胎卷了凉席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从此后,我就一直被藏在深宅大院里,无人知道我,也没人知道我是谁,就连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 “殷宏博确实销声匿迹了几年,就在我们都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在我七岁那年,中秋那一天,殷宏博闯进了我家里……他杀了我娘……也想杀我……我娘为了护我,好多把刀,好多把剑……捅进了我娘的身体里……” 说到最后,贺琅已经语无伦次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程莠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才像找到了依托似的反握住她的手,不住地摩挲着她的掌心,他哽咽着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我爹早回来一步,我娘就不会死了……是我太没用了……” 贺苍晖满心欢喜推开府门要与自己的妻儿团聚,却只见到他的夫人数剑穿身,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刻,贺苍晖觉得自己苦心孤诣跟殷宏博斗了近十年就像个笑话,他说过要护一辈子的女人,就这么倒在了他面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护好琅儿”。 可他不是个好父亲,他把她的琅儿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云景山,让她的孩子十几年有家不能回,有爹不能认,他更不是个好丈夫,他不但没有护好她,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 因为他不只是个父亲、丈夫,他还是一国之将臣…… 程莠站起身来把贺琅搂进了怀里,抚着他的背道:“贺琅……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我们都在……我会一……我会陪着你的……” 贺琅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肆无忌惮地闻着她腰间铃囊里甯萤香淡淡的清苦味,闷声道:“后来,我爹就把我送去了云景山,直至十五年后,我爹以清剿山匪的名义领兵灭了殷教,才结束了这数十年的争斗,今年六月初,他方才召我回府,认祖归宗。” “没事,程莠,我没事,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或者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你一样,我都能理解。” 程莠苦笑道:“可是,理解的代价太大了,贺琅。” 那绯泊之中的感同身受,是不能言说的切肤之痛。 程莠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贺琅的头,说道:“喂,贺凌云,你可小心点,别把荷月酥蹭到我身上了。” 贺琅闻言一顿,而后叛逆地道:“我蹭一下怎么了,这么小气?” 说着,他还故意在她怀里蹭了蹭,蹭过之后才惊觉,这个姿势,这个动作未免也太暧昧了些! 于是赶紧窘迫地轻轻把程莠推开了。 “怎么了琅哥哥,刚刚可还亲我呢,现在怎么还害羞了?”程莠笑着打趣他道。 贺琅耳根通红,脸颊发烫,他红着脸嘴硬道:“我那亲的是你吗?我那亲的是人情世故。” “得了吧,人情世故,”程莠弯下腰,捧起贺琅的脸,把他眼角的泪珠吻掉,而后深深看着他道,“都这么失礼了,再冒犯一点,应该也没关系。” 贺琅幽深的双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悄悄把荷月酥放到一旁,随后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他沉声道:“程莠,你若再这么非礼我,我可就克制不住我自己了。” 程莠闷闷地笑出声:“贺大人是正人君子,才不会随便耍流氓。” 贺琅道:“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程莠道:“我就仗着你喜欢我。” 情到深处难自持,君情妾意安于礼乎。 程莠和贺琅办完正事,刚打算去往壬擂看看顾纹比武比的怎么样了,这时有两个带刀侍卫径直走到贺琅面前,拱手行礼道:“贺大人,边大人请您上船,有要事相商。” 贺琅与程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那两人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道:“边大人请您现在就过去,还望贺大人不要为难卑职。” 贺琅心中有疑,但面上没什么异样,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道:“唉,那好吧,走吧。” 程莠刚要抬脚跟上去,就被一人拦下了,那人道:“姑娘止步,边大人只请贺大人一人上船。” 程莠眉头一皱,不满道:“唉你这人,我不跟进去就是,我是贺大人的贴身侍女,是要服侍贺大人的,凭什么不让我上船,怠慢了贺大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程莠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嘴就来,那人被怼的略显慌张:“姑、姑娘恕罪,卑职只是秉公行事……” 程莠还待再说,贺琅拉住程莠的一只胳膊,侧过身说:“好了贴身侍女,我先去探探虚实,无事,我去去就回,放心。” 程莠:“……” 贺琅对两个带刀侍卫摆摆手道:“走吧。” “诶,贺凌云。” 程莠叫了一声,见他隐晦地对她打了个手势,她略一思索,转身出了擂场。 程莠心了骂道:他奶奶的,玩我呢。 贺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驻立在城外十里亭,遥遥望着前方宽阔的大道。 现在已近巳时,他已经在十里亭等了近两个时辰,依旧不见他要等的人的身影。 昨晚他收到一封加急信,他父亲将于“倾帆”抵裕之际到达裕州,但没说具体因为什么事,因而他一早就候在城外十里亭,迎接贺苍晖。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一队疾驰的人马出现在大道,由远及近,领头的正是贺苍晖。 贺珩忙催马前行,迎了上去。 方到十里亭,贺苍晖迂停了马,没等贺珩行礼,便开口道:“珩儿,你去寻琅儿,让他提前结束‘倾帆’交接事宜,然后你带琅儿来离北营找为父。” 贺珩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一边调转马头,一边问道:“父亲,出了什么事?” 贺苍晖脸上是连日赶路的疲惫,他道:“先别问,此事事关重大,把你弟弟安全带过来,切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上船。” “是,父亲!”贺珩不再多言,匆匆行了一礼,扬鞭飞驰而去。 贺苍晖带着两队乔装打扮的骑兵直奔离北营。 离北营。 卫展鸣半个时辰前才从驿站得到大将军要驾临离北营的消息,忙整军迎接。 他大概能猜到贺苍晖为何而来,也知道此次“倾帆”恐有大的祸端,所以他一早便加派了人手维护城中治安,就怕有人趁机裹乱。但他没想到贺苍晖会亲自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裕州,看来这已经不是小鱼小虾浑水摸鱼了,怕是要出大事。 不过谁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太岁土? 正想得出神,身边的亲卫忽然道:“将军,贺将军来了。” 卫展鸣正了正衣衫,几步迎了上去,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有失远迎,还望大将军恕罪。” 贺苍晖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一旁的随侍,托起了卫展鸣的拳,道:“息茗,不必多礼。近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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