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夫见她如此慢吞吞,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啊?” 赵意南急的头脑一阵发涨,满脸通红,却不敢作答,只是默默向前挪蹭。 船夫气得把桨往岸边一撑,船顷刻间荡了出去。 赵意南忙迈开大步,朝着离她不到一丈的那条自由之船狂奔而去。然而已经晚了,船早就离了岸,波光粼粼的江面被荡开一道无法企及的水痕。 她绝望地站在岸边,只听得到船夫的抱怨和身后越来越近的琅琅之声。 “公主,请速速跟小人回府!” 强硬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赵意南看着脚边逐渐合拢的江水,眼角一滴泪无声滑落,坠进江水中,无声无息。 水一定很凉,很深吧。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腥咸的江风打在脸上,眼泪过处,冰凉刺骨。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身后的人又开始威胁了。 赵意南无奈地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然后对着无边无际的金色江面,纵身一跃。江风猎猎,鼓动她白色的裙裾,她如一朵不堪严寒凋零的红梅,绝望地从枝头坠落。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蓦地,她的身子似被什么勒住,连手臂都被牢牢捆着,紧紧贴在身上。 她停止了坠落,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被牵着往后趔趄了几步。 猛然睁眼,自己身上果然绑着一圈绳索。 “公主,微臣冒犯了。” 是青羽。 青羽手中握着绳索的另一端,三下五除二便把绳索收紧,套在手上。眨眼间,已经来到她身边,垂着眼睫给她松绑。 地上的士兵们早已起身,此时脸上皆是震惊的表情。个个心知肚明,方才若赵意南真的跳了江,他们今日都免不了掉脑袋。 此时见她被青羽救下,一个个恍若死里逃生般庆幸。 “多谢好汉!请将她交于我等,回府复命。”国字脸头领拱手抱拳,躬身对青羽道。 青羽不屑一笑,看向赵意南,似是在询问她的打算。 “我要去王府。”她斩钉截铁说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赵意南得意地看着他们:“有本事,你们就来摄政王府上抓我呀?”随即笑嘻嘻地跟着青羽离开。 青羽方才伏在远处,单用一根绳索便将赵意南成功从阎王殿拉了回来,他的身手,这群官兵都是亲眼所见。又听他是谢邈的人,一个个都不敢跟他正面交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战战兢兢去跟赵崇报信。 青羽从集市上买了匹棕马,扶赵意南跨坐马上。 “你为何在此处?”赵意南看着给他牵缰绳的戎服少年,问。 “是王爷让属下来的。” 赵意南很快想到,昨日谢邈一定听到了她和霍刚的对话。瞬间红了脸,“他让你来捉我回去?” 看到他肩上包袱,她很快又问:“你身上背的什么?” 青羽目视前方,朗声回道:“王爷命我与殿下和霍将军同行,包里是王爷给的盘缠。” “全部都是?”赵意南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青羽肩头鼓鼓囊囊的暗色行囊。 “王爷说殿下金枝玉叶,虽是逃婚,也不能过得太凄惨。” 赵意南羞愧地低下头。 她没想到,原来她这姑父竟这般有钱,而且竟如此顾念旧情。这是一份令她意外的厚重情谊。 并非因为那行囊中盘缠的丰厚程度,这份情之所以厚重,是因为,它出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之手,在她万念俱灰想要了此残生之时,这份情谊犹如雪中送炭。 * 赵意南回到王府,已近午膳时分。 谢邈正在书房思考如何威逼谏官,说服赵崇取消赵意南的婚事,便听见青羽和赵意南叽叽喳喳边聊便往他房中走来。 他先是疑惑地一惊,很快便喜上眉梢,但是在他们进门之前,他又隐去脸上表情,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握在手里,状若无事发生。 “姑父!” 赵意南跳进门里,看到谢邈似乎正在专心地写字,忙捂住口鼻,想要掩住她方才发出的声响。随即小心翼翼地朝案几后瞄去,等着他的责备。 青羽抱拳,正要回禀码头发生的一切,谢邈却示意他下去。 待青羽离开,谢邈才漫不经心抬眼,看向门口噤若寒蝉的赵意南。 双环髻,红袄儿,白绫裙。模样虽是婢女的模样,风采却浑不似个婢女。 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重新落回她灵动的眉眼上。 须臾垂眼,看着乌沉沉的桌面,浅勾唇。 随即挑眉,问:“怎的到本王这来了?不是要跟人私奔么?” 赵意南羞红了脸,垂首半晌,抬头再看座上之人。 权极一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敬而远之的摄政王,若能得他相护,是否就能免去这场祸事? 小姑不帮她,霍刚也不守信,眼下,他是她在绝望中所能看到的最后的希望了。 当即提裙跪地,双手交叠举过头顶,对着谢邈郑重一拜。 “南儿有事求姑父。” 谢邈见她如此庄重,不禁坐得更直些,震惊地把身子往后一仰。有一瞬犹豫,是否要起身去将她扶起。 但他最终坐如松柏,不露声色地问她,“若本王帮了你,你该如何报答?”
第26章 赵意南见他问都不问, 只觉得听他话里意思,这是愿意帮她。瞬间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眉飞色舞地冲到桌案前。 “姑父你真是好人!” 从她的嗓音里, 谢邈听得出她有多么激动。 抬眼瞧着她眉间喜色,丝毫不见片刻前的凝重。 这表情变化之快, 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方才那份郑重,有几分真?她口中夸奖,究竟是奉承, 还是发自内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 赵意南听他叹气, 脸色严肃, 忽觉自己一时得意忘形, 这才去想他的问题。 如何报答?这个问题, 对于惯会察言观色的她来说, 简直小菜一碟。 只见他手持毛笔, 只是桌上并未铺着宣纸, 笔上更是没有一滴墨水。 她瞬间来了注意,笑嘻嘻地绕到案几后, 从桌角叠放的宣纸上捻起一张,铺到他眼前, 再用镇纸压得平平整整。然后端过砚台,点上水, 便开始研墨。 墨条一圈一圈地在砚台上转着, 清雅的墨香自她手中晕开, 被她摇晃的袖口卷起的微风遣散。 在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谢邈一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她。 绿衣捧砚催题卷, 红袖添香伴读书。 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今她一身红袄侍奉在侧,鼻端萦绕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他渐渐不着痕迹地扬起唇角。 蓦地,手上传来细腻的温热,他猛然回神。 赵意南一手掰过他腕子,一手从他手中拿过毛笔,在砚台里狠狠蘸满墨水,然后又把笔塞回他手里。 眼睛往宣纸上一点,“好啦,试试看,看我磨的墨匀不匀。” 温热从手上撤离,谢邈怔然,不舍地把视线从腕上被她触过的位置挪到面前纸上。 “本王,”他看着微黄的纸,大脑一片空白,“本王何时要写字了?” 赵意南嘴角一抽,觉得他在刻意刁难她。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要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姿态。于是,气鼓鼓的腮帮子很快又缩了回去。 又从他僵硬的手中取出毛笔,端端正正放在笔架上。 绕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捶背。 “姑父,求你了,你是南儿唯一的依靠了。”她一面捶打,一面在他身后半是撒娇半是央求地喃喃。 耳朵被她轻弱的鼻息有意无意地喷到,他霎时坐立难安。 赵意南捶了几下,见他后背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僵硬了,索性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脊骨。 向来都是下人如此这般服侍她,她不过是照猫画虎,笨拙的手法比专业的人自然差了许多。 一不小心手竟滑进他的衣领,碰到他坚.硬的喉结。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被零星的几根胡茬刮到,随后他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脖间青筋暴起,顶到了她的手指。 她吓得忙抽回手,背在身后。几乎同时,谢邈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她后退两步,垂首,急声解释:“姑父,我不小心……” “无妨,”谢邈哑声说完这两个字,清了清嗓,又道:“在此处等着。” 赵意南看着他快步进了內间,摩挲着方才被扎到的几根手指,心中猛地划过一个令她羞耻的念头。忽地想起那日去赵如月府上看到的一切。小姑似乎很是喜欢那个苏河清,早已把这个前姑父忘干净了。如此做,小姑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是姑父他向来不近女色,多少权贵想对他用美人计都无一得逞,今日她能得逞么? 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生怕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溜了,她晃晃脑袋,深呼吸几下,不再忐忑,提裙悄默声走了进去。 谢邈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罐,正要出来,见她进来,慌乱地转动几下眼珠,却并未发问。 赵意南捏紧袖中拳头,再次下定决心,坚定不移地朝着谢邈逼过去。一面问:“姑父手中拿的何物?” “你要做甚?”谢邈瞥了眼门边,随后看着步步紧逼的她,眸色晦暗。 赵意南一直走到他面前,衣襟几乎贴上他的,仰脸看他。 “姑父方才问我要如何报答,南儿想了想,唯有如此。” 她又朝他迈进一步,抬手攀上他腰间玉带,踮脚,在他白净的侧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落地,垂眸,心口狂跳,等着他的回应。 谢邈只觉得那半边脸像是被炭火烤过一般灼热,他激动不已,几乎就要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狠狠地揉进身体。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她亲过霍刚么?她明白她此时在做什么吗? 况且,她纵然不明白此举意义,他难道就该趁人之危吗? 手中瓷罐几欲被他捏碎,他恍若梦醒,俯视面前羞赧的女子,柔声对她说, “南儿,先出去吧。” 赵意南怀着羞耻之心,对谢邈做出如此惊人举动,刚亲完,她便后悔了,嘲笑自己简直昏了头,竟然寡廉鲜耻到了这地步。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渺茫的期待,期待他能接受她的示好。 谢邈这番冷淡的回应,本该是预料之中的,却让她的羞愧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霎时捂上滚烫的双颊,同时趁机抹掉自尊被伤的泪水,扭头便朝外跑去。 谢邈见她哭了,霎时更加心慌,疾步追了上去。 禁卫回宫禀报赵崇后,便得到首肯,直接来了摄政王府要人。 他们带着圣上口谕,青羽也拿他们无法,只得先他们一步来书房禀报谢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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