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密笑道:“我正要去看丽泉,何不叫上他一道去?” 晚词道:“章大人不喜食鱼腥,还是我们两去罢。” 刘密因她和章衡私定终身,多少也算半个朋友妻了,想着避嫌,见她这么说,又不好拒绝,迟疑片刻,道:“今日怕是来不及,明日去罢。” 晚词道:“那明日散班我在唐记酒楼等你。” 刘密说了声好,乘轿来到章府。章衡刚刚回来,带着他欣赏自己被炸毁的卧房。下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残桩断壁伫立在台基上,也令人触目惊心。 刘密道:“十年来,京城从未出过这样的事,皇上想必气极了。” 章衡道:“我看这不像是孟相的主意,多半是飞鹏帮要报私仇,可是在皇上心里,他已经洗不干净了。我早就说他像故事里的老虎,总有一日被伥鬼逼得无路可走。” 刘密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走到书房里,两人坐下吃了杯茶,准备下棋。 刘密道:“少贞请我明晚在唐记酒楼吃饭,你也去罢。” 章衡一愣,道:“她怎么不请我呢?” 刘密道:“她说你不吃鱼羹,就不请你了。” 章衡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难道酒楼只有鱼羹,没别的菜了?摆明了就是不想请自己。 “既如此,你也别去,让她自个儿吃去。”章衡拧着眉头打开棋盒,捻起一枚黑子摁在棋盘上。 刘密不禁笑了,道:“不过就是一顿饭,你怎么小孩似的赌气。她与你情分如何,你心里清楚,只是你们关系复杂,她顾虑甚多,有时想避开你透口气也寻常。你要去,也没人拦着你,何必非要她请你?” 章衡默不作声,眉头渐渐松了。下完棋,吃过饭,刘密告辞离开。 章衡送到门口,刘密将手炉递给他身后的小厮,道:“这手炉不怎么热了,麻烦添些炭来。” 那小厮接了手炉去了,刘密道:“丽泉,你志存高远,这自然是好事,但你务必保重自己,你若出了事,叫她怎么办?” 早上姚尚书和安国公都说,丽泉,万幸你平安无事,否则叫我如何向你父亲在天之灵交代? 太子说,丽泉,你若有个山高水低,变法之事叫我托给谁呢? 章衡这一日下来听了无数关怀,不过尔尔,唯有刘密这句直中要害,深入心扉。也难怪,被他蒙在鼓里的人,怎么能看穿他?洞悉那场骗局的刘密,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看着刘密,神情感慨,把臂道:“我明白。” 亦敌亦友这些年,两人终究是挚友,情敌的关系非但未能疏远彼此,反而因为守着同一个人的秘密,变得更亲密。
第一百零七章 江花苑 已是一更天气,江花苑彩灯光灿,宾客盈门,教坊使孟佑躺在美娘床上,云雨才过,身体满足而慵懒。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体格高大魁梧,今年元宵,有幸在禁中大傩仪上装将军,披挂着全副金镀铜甲,好不威风。这件事美娘听他吹嘘了足有半年才消停,此时他又提起,美娘抚着他胸前的肌肉,耐着性子听完,娇声道:“眼看又是元宵了,不知郎君能否再装一回将军呢?”男人都想做将军,就算装得一时也是好的。孟佑正欲言语,隔壁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吵闹起来,像是有人打架。这在院里人家是常有的事,他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动静平息,却听敲门声响起。他皱眉道:“谁这么不知趣?”美娘也不想搭理,然而敲门声一再响起,美娘只好穿了衣服,下床去开门。 已是一更天气,江花苑彩灯光灿,宾客盈门,教坊使孟佑躺在美娘床上,云雨才过,身体满足而慵懒。 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体格高大魁梧,今年元宵,有幸在禁中大傩仪上装将军,披挂着全副金镀铜甲,好不威风。 这件事美娘听他吹嘘了足有半年才消停,此时他又提起,美娘抚着他胸前的肌肉,耐着性子听完,娇声道:“眼看又是元宵了,不知郎君能否再装一回将军呢?” 男人都想做将军,就算装得一时也是好的。 孟佑正欲言语,隔壁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吵闹起来,像是有人打架。这在院里人家是常有的事,他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动静平息,却听敲门声响起。 他皱眉道:“谁这么不知趣?” 美娘也不想搭理,然而敲门声一再响起,美娘只好穿了衣服,下床去开门。 就在两个时辰前,天将黑未黑之际,晚词忙完了手头的公务,正准备去唐记酒楼赴约,一名书吏走进值房,近前道:“范主事,章大人有请。” 晚词听说有些上司偏爱在散班的时候给人派事,章衡怎么也沾染上了这等恶习? 走到他那里,晚词道:“这么晚了,大人还不回去?” 章衡看着她,笑道:“日前承蒙范主事搭救,我想今晚请你吃顿便饭,聊表心意,不知你赏光否?” 原来是请吃饭,晚词心道错怪他了,歉然道:“真是不巧,我与刘大人今晚有约,大人改日再请我罢。” 她倒是一点不避讳,章衡好气又好笑,道:“你和刘大人约在哪里?” 晚词道:“唐记酒楼。” 章衡道:“那我跟你一道去罢,我做东。” 原本只是简单的朋友相聚,吃饭闲谈,多他一个情况便复杂了,晚词心里不太乐意,拒绝又怕他不高兴,勉强答应了。 章衡虽然未被拒绝,但看出她不乐意,还是有点不高兴。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无话。 刘密先到了酒楼,坐在阁子里,见他二人联袂而来,丝毫不意外。 晚词解释道:“刘大人,章大人听说我请你吃饭,一定要来做东呢。” 刘密笑道:“你刚救了他的命,他替你做东也是应该的。” 三人坐下点了菜,刘密道:“少贞,那个面具我想起来谁也有了。” 晚词忙问道:“谁?” “教坊使孟佑,他熟知百戏,喜欢收集不常见的假面,我与他有些交情,在他家里见过一个差不多的面具。” 章衡道:“你们说的是宁月仙的面具?” 晚词点了点头,道:“我看她戴的面具很特别,便画了下来,请刘大人帮忙看看。我也问过京城卖假面的小贩,他们都说不曾见过这样的面具。你们想,倘若只是为了掩盖容貌,何不用随处可见的面具?这样别人更不容易认出她。” “所以这个面具对她而言,定有意义,与她的出身有关也未可知。” 章衡和刘密想了想,都觉得她这番推测不无道理,且现在也没有其它关于宁月仙的线索,只能顺着面具去查了。 刘密道:“那么吃过饭,我便去找孟佑,问问面具的事。” 晚词有致命的把柄捏在宁月仙手里,因此急于弄清她的身世,好知己知彼,等不及他再来告诉自己,道:“我也去。” 刘密面露难色,看了看章衡,道:“既如此,丽泉也一道去罢。” 章衡道:“这个孟佑现在何处?” 刘密道:“江花苑。” 原来孟佑家产丰厚,生性风流,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住在教坊行院里,倒是个尽忠职守的教坊使。 刘密知道他最近和江花苑的美娘打得火热,这个时候十有八九在那里。 章衡得知要去青楼,自然想劝晚词回去,但当着刘密的面,又不好暴露她是女子这个刘密已知的秘密。 吃了会儿菜,刘密借口去解手,章衡趁机对晚词道:“那江花苑污秽得很,不是良家女子该去的地方,你还是回去罢。” 晚词道:“我现在是刑部主事,有什么去不得的?要回去你回去,反正我不回去。” 章衡气笑了,道:“你是刑部主事,我是你上司,我叫你回去,你为何不听?” 晚词斜眼将他一瞅,那神态忽然从下属变成了女人,道:“你想支开我,方便你风流快活是不是?” 章衡道:“我从来不喜欢那种地方,你少诬陷我。” 晚词嗤笑道:“谁知道呢。” 章衡见这光景,不带她去,还没法证明自己清白了,当下无可奈何,闷闷地吃酒。刘密回来看他神情,便知道没劝成,暗自发笑。 三人还穿着官袍,自然不能这么去青楼,于是结了账,先到章府换了衣服,再乘车往江花苑去。 月色朦胧,街上更夫打着梆子,正是一更时分。到了江花苑,只见绣阁朱楼,灯火辉煌,三四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倚门而立,浓妆艳抹的脸上挂着轻浮的笑。 常言道,鸨爱钞,姐爱俏。几个粉头一见章衡等人便围了上来,晚词被她们身上的脂粉香熏出个喷嚏。章衡向身后的高显使了个眼色,高显上前两步拦住她们,叫其中一个去请老鸨出来。 不多时,一名胖妇人脸搽得雪白,穿着妆花衣裙走到门首,拿眼将三人睃了一睃,便知道是有钱的主儿,满脸堆下笑来迎上前道:“三位公子有何贵干?” 刘密塞给她一锭银子,道:“我们找教坊使孟相公。” 老鸨道:“敢问三位是孟相公什么人?” 刘密道:“我们是他的朋友,他让我们有事来这里寻他。” 老鸨听了这话,似乎放心了,将银子掖入袖中,带着他们往里走去。晚词头一回逛青楼,不免好奇,东张西望,只见四处挂着帘幕,帘后人影绰绰,莺声燕语不时传入耳中。 此情此景令她不禁想起鲁王府的后院,很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王府后院更奢华,嫖客只有宋允初一人。 走到花园西北角的三间抱厦厅前,章衡看见章徵的小厮兰溪坐在廊下筛酒吃呢。 那小厮看见他,愣了一愣,慌忙站起身来,躬身唱了个喏。 章衡原不想理会,却听见房里一个柔媚的女声飞出半掩的窗牖:“九公子,听说日前有歹徒用火药谋杀你家六公子,是真的么?” 章徵略带酒意的声音笑道:“千真万确,我六哥的卧房都被炸毁了,人竟毫发无伤,你可知为何?” 粉头好奇道:“难道他不在房中?” 章徵道:“当然不是,我告诉你,他打小练一门功夫,叫金刚不坏神功,练成了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粉头不相信,娇嗔道:“世间哪有这等功夫?公子哄奴呢!” 章徵言之凿凿道:“不哄你,这门功夫只有童子身练得,所以他至今未娶,身边一个侍妾都没有。若不是为了练功,怎么可能呢?” 粉头被他说服了,恍然道:“难怪大家都说章侍郎不近女色呢!” 晚词听了这番编排,一手捂住嘴,一手扶着廊柱笑弯了腰。刘密也忍不住,望着旁边的竹林肩头颤动。 章衡看了他们一眼,阴沉着脸走到房门前,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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