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珏让我带句话——叫你照看好自己和棠姐儿,即便在牢狱之中,他心中依旧挂挂念你的。” 南知鸢猛地反握住她的手腕,缠枝莲纹广袖一动,便带翻了缠丝玛瑙盏:“用四弟的容貌作筏,他们真是好大胆子!清珏他...” 琥珀色茶汤在银红裙裾洇开深痕,南知鸢低下头来,喉咙里的话却已然卡在喉咙里了。 “刑部大牢第三进的天字号房,当值的狱卒是谢四郎当年的下属。” 崔令姿就着倾洒的茶水,在紫檀案上勾出牢房格局。 “不过放心,谢大人在里面极好,断然不会有事的。” 窗外忽有宫人脚步声逼近。崔令姿旋身取下博古架上的青铜错金壶,裙摆扫落的水渍恰巧盖住水痕地图。 “唉,自从上回晕厥过去后,身子总是觉得乏力。阿鸢,待会儿你叫人来收拾收拾吧。” 南知鸢望着她云鬓间微斜的九尾凤钗,突然伸手正了正钗头珍珠。 她笑道:“好。” 只是视线落在崔令姿脸上时候,南知鸢唇瓣动了动:“贵妃娘娘...可还记得青荷吗。” 崔令姿抬眸看向南知鸢,眸色微微一动。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张明明长着她母亲的脸,却全然与她母亲毫不相干的人。 知晓南知鸢这是在提点她什么,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在说话之人是南知鸢,若是旁人,想要在她面前提到自己那个早已死去,却被人糟蹋了的容颜... 崔令姿低垂下眸,掩盖住了眼眸之中的复杂情绪。 “贵妃娘娘,且珍重。” 南知鸢抿着唇,她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刺痛了崔令姿的心。可...南知鸢的心,在听见女官说,谢清珏下了大牢之后,便彻彻底底的乱了。 崔令姿偏过头来,她袖口处的帕子被扯了出来,自己是为了叫南知鸢心安才来这一趟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趟反倒叫崔令姿心中尽显烦闷了。 她伸出手来,那绣着月季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擦南知鸢的脸,好在南知鸢如今未施粉黛,否则怕是脂粉都会糊了一帕子。 南知鸢看着崔令姿的脸,方才崔令姿的话好歹叫南知鸢提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来,于是,她有些没有收住,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崔令姿偏过头去看,眸色之中隐约带了些警告。 南知鸢偏头瞧见这几日与她说话的女官站在窗外,低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可莫名南知鸢却觉得她在偷听。 于是,南知鸢侧过身去,压低了嗓音同崔令姿说。 “令姿,查一查那莫名出现的谢家四郎。”她抬眸,对上了崔令姿的眼睛:“他的身后...定然与夺了你母亲脸的人有关。”
第251章 他杀死了他 崔令姿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南知鸢并不知晓。 只是,棠姐儿却在入宫的第七日夜里,突如其来的病了。 首先是抱着南知鸢,蹭着她脑袋地喊冷。南知鸢一摸她的额头,却发现她额头已经烧得厉害了。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近日的雨绵延不绝,像是天空撕裂了一个口子,有人在上头不倦地往下倒水,就连屋子里也有些潮闷。 原本在京城之中,冬日里都是干旱的要命的。这般数不尽的阴雨绵绵天气,着实是难得一见的。 女官大概是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敲了敲窗户,问道:“谢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南知鸢急忙走到窗户边,细细密密的雨珠从外边飘进来,落在南知鸢散落的头发上,只是如今,南知鸢也顾不得这个了。 “太医,太医。” 南知鸢嗓音都在发颤,她泛红的指尖紧紧握住了女官的衣袖,似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女官听着她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突。 上一回贵妃娘娘来之后,启祥宫的人还来敲打了她们,女官当时隐约在外边听了一嘴,于是她心中自然懂了。 这位谢夫人,日后还是风光无二的谢夫人,她们都是招惹不起,只能好好捧着的。 女官眼眸一转,如今既然南知鸢有求于她,那她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若是日后南知鸢能够记起她,记得这一份随手的恩情倒也好。 抱着这般小心思,女官急忙派了个伶俐的小太监,将太医给请来了。 太医虽说是被请来的,可见到南知鸢时,几乎都是被架着走过来的。 南知鸢如今已经没有寒暄的心思,她整颗心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太医,您快来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太医原本还被那个稍有冒犯他的小太监惹生气了,可抬头一看,他瞬间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紧紧皱眉。 “本官何时沦落到给罪臣家眷看诊的地步了?” 南知鸢瞬间怔愣在原地,她抬起头来,嘴唇都在颤抖,眼眸之中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她曾记得这位太医大概是前两年,还来过谢府为老夫人看诊,当初面对她时,太医脸上还满是阿谀奉承,可如今... 南知鸢只觉得喉口都是腥意。 如今谢清珏的“罪名”未定,还是在宫中有崔令姿的庇护之下,他便如此的鄙夷她们母女二人。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 若只是她自己生病便罢了,可病的是棠姐儿,是她女儿! 南知鸢只是思索了一瞬,便将手上的镯子给褪了下来,尽数塞进了太医的手中,连耳上佩戴的碧玉耳坠也一道扯了下来。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稳,可遇见棠姐儿出事,南知鸢着实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思绪做到真正的平稳:“谢清珏的罪名尚未定下,在此之前,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女儿,都并非罪臣家眷。” 她抬眸,对上太医的眼睛:“再者,棠姐儿不仅是谢家的小姐,还是长公主的义女,她这个身份,便不配您给她看病吗?” 太医一顿,他还记得南知鸢,只是当初的南知鸢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城府,略显唯唯诺诺的妇人罢了,与如今倒是天差地别。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乐得伺候。 “哼。” 太医衣袖一挥:“我祖父三代行医,父亲曾上过战场为将士们诊治,可你谢家四郎却这般对待我们大虞,对待我们大虞将士的!当初皆称谢家四郎为英雄,如今...呵,不过是个临了怕事的草包罢了!” 他又看向南知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治!” 南知鸢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有一根弦在她脑袋里扯动,激得她眼眶都染上了红。 “你——” 南知鸢尚且未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阵女声。 “退下。” 崔令姿风风火火来了,身侧带着的是陈太医。 陈太医上一回与南知鸢在谢府之中见过,唯独给皇家看病的陈太医,如今却屈尊来给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看诊来了。 原本小太监请来的太医,一见到陈太医就愣住了:“大人,您怎么来了?” 陈太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棠姐儿的身侧。 望、闻、问、切。 陈太医松了一口气,望向南知鸢,微微颔首:“夫人不必多虑,令媛不过是这几日换了地方,又着凉所致,并无大碍。” 他开了个方子,交给身侧的宫女。 “按照这个方子喝两天药便能大好了。” 崔令姿看着小小一团的棠姐儿蜷缩在床上,面上都是不自然的红晕。原本就惦记棠姐儿的崔令姿,如今瞧着只觉得心疼的要命。 “莫要担心莫要担心。” 崔令姿扶着的是南知鸢的肩头,可视线却一直黏在了棠姐儿的身上。 忽然,崔令姿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来:“阿鸢,同我来一下。” 南知鸢大概是知晓崔令姿这是有什么话,需要同她私底下说了。只是... 南知鸢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棠姐儿一眼,如今棠姐儿的病尚且没有好,她便是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崔令姿见南知鸢这般,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我知晓你挂心棠姐儿,只是...”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只说道:“你同我来就知晓了。” 对上崔令姿的眼睛,南知鸢咬了咬牙,还是站起身来同她一道往外走。 不知晓是不是这些时日南知鸢心中一直记挂着事情,崔令姿一瞧,都觉得南知鸢像是比先前要消瘦了许多。 想到如今自己有什么事要同南知鸢说,崔令姿面容上微微正了正神色:“阿鸢。” 南知鸢掀开眼帘看向她。 “我能让你去见谢大人,你...可愿意?” 听着这话,南知鸢瞬间犯了难。 “我...” 崔令姿安抚道:“棠姐儿这儿我会好好照看,放心,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她眼眸落在南知鸢身上,崔令姿瞧见了南知鸢的摇摆不定。 看来,过了这么久,南知鸢心中依旧是放不下谢清珏。 “放心,这里有我。” 南知鸢抬眸,光影在她眼底落下斑驳,不知晓思考了多久,南知鸢还是开口。 “...” -- 刑部大牢之中。 谢清珏未穿狱服,一身灰青色衣裳,席地而坐。 他神色淡然,像是如今所在之地不过是随意一间屋子罢了,不是人人畏惧的刑部大牢。 与谢清珏在一间屋子里的,是“谢家四郎”。 他的容颜与当初谢清珏见到他最后一面时的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兄长,你不问问我这么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谢清珏低垂着眸,并不愿搭理他。 四郎走上前来,他脚链发出嘈杂的声音,刺得人耳廓都发疼。 “为何你可以一身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我就要被当做犯人一般,凭什么?” 谢清珏掀开眼帘,眸色之中尽是漆黑的墨意。 “你,难道不是吗?” 一瞬间,四郎哑然,他对上谢清珏的眼睛张口便想分辨什么,可看着谢清珏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仿佛能映照出自己内心的黑暗。 “你——” 谢清珏站起身来,他淡淡的与面前的男人平视。 “难道,你不是犯人?” 四郎面容狰狞了一瞬:“我是你的弟弟!当初死了,如今活过来后,难道你不是更应该珍惜我的存在吗!” 谢清珏扯了扯嘴角。 若面前这男子,当真是他弟弟,那他沦落如今这个样子,是他谢清珏心甘情愿。 可是... 谢清珏眸色只是在一瞬间变化,而后,他抬眸对上四郎的眼睛。 “可惜啊。” 可惜你不是。 四郎却没有听出来谢清珏这话中的意思。 “兄长,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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