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了。” 萧锦云低身,用手中的帕子擦拭衣角的脏污,可他这个动作,惹得领口开的更大了。 南渔一时上前,脱去自己身上的风氅裹住了他。 男子的眸光顷刻抬起。 四目相对,他瞧她眼底有浅淡笑意,南渔道:“二殿下此次来大都,没带什么避寒的衣物吗?” “娘娘,说出不怕你笑话,儿臣在成州缩衣减食,已经很久没做过一件像样的冬衣了。” “这怎么行。” 难怪每次见他都衣袍单薄,要不然他避寒的风氅一瞧就是用老旧棉絮填充的。 像他这个身子,再不好好御寒,病怎么能好? 萧锦云此刻与她站的很近。 双手不经意握住她的手背,男子笑:“娘娘的风氅,很暖和。” “……” “桃枝。” 她回头吩咐:“现在即刻去织造处,问他们要几身往年的冬日男子成衣来,再传哀家的命,今年二殿下这边的吉服,按照制度一样不少!” “杏枝。” 她又叫了另一个丫头:“你去太医院,御膳房走一趟,让他们派专人给二殿下安排好饮食起居!” “是!” 两个丫头鱼贯出去,旁边林童听太后娘娘这样安排,心下一喜,为自己主子高兴。 萧锦云看她的目光更温和了。 他的气质与举止都十分像萧绽,南渔盯着看久了,常有恍惚。 她一握萧锦云的手,十分冰凉,与他道:“二殿下有什么需求就大胆与下人说,不要什么都不争,这样怎么让那些下人惧怕你?” 萧锦云笑:“娘娘,我都习惯了。” “习惯也不行,你得改。”她扶着他往床边去,萧锦云似很感激她这样做,眼角余光不停看她。 快到床榻时,他突然说:“儿臣,很羡慕父皇。” “嗯?” “能有娘娘这样贤惠端庄的人在左右陪伴,父皇在时,应是很快乐的。” 提起萧绽,南渔怔住,偏头看他,“二殿下以前来宫中,看他开心吗?” 萧锦云想了想:“那时看不见娘娘在身边,所以,也猜测不出。” “嗯。往年我都不爱凑热闹。” 南渔讲起过去的往事,“那时候绽哥…嗯,你父皇,他比较随我心意,我不喜欢的,他绝不会强迫我。” “怀暄儿时,他来看我的日子很少,但每次来都能让我很窝心,所以…也就忘了他是皇帝,而是当他是兄长。” “后来…他每次来我宫中都会与我阔谈到天亮,他比我大很多,总是会宠着我,现在一想,他为我做过很多事。” 萧锦云听着。 眸光有短暂的变幻。 南渔一时感觉自己说太多,不由一挥手:“二殿下快躺下吧。” “那娘娘,你爱父皇吗?” 萧锦云没听她的话,问道。 听到这儿,南渔无法回答。 哑口无言,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对萧绽的感觉,这些年,她入了宫,成为了他的妃子,可没有成为他的女人。 是。 她从未与萧绽有过肌肤之亲。 说起来都可笑,那时她怀上暄儿,都是个意外。萧绽是在她有孕后才向她坦白,说出了他那日的酒后乱情。 但他承诺,会对她负责,后来南渔肚子大起来,知道瞒不住,就入了宫。 她那时太小了,对男女的事也不懂,怀胎十月,萧绽说如果行房会对胎儿有影响,也从未碰过她。 待到暄儿生下,她身体不太好调养了两年,那两年,萧绽对她也是克己复礼。 南渔想了片刻,笑:“二殿下年岁还小,懂得什么叫爱么?” 萧锦云蹙了眉,“儿臣只比娘娘小半岁。” “那也是孩子。” 她笑着转身。 手却被人牵住,萧锦云在床边坐着,仰目望她:“娘娘觉得,儿臣与父皇哪个好?” “…你……” 她一时,紧了心。 疑惑地看萧锦云,男子面上始终有一抹愁云,面容清冷,唇色也白。 可他的眼睛,却是饱含温度。 他的喉结轻轻涌动,似涟漪的湖水波纹,“娘娘不是说儿臣与父皇像…那娘娘心里,对儿臣是怎么看的?” “会,喜欢吗?” “……” 南渔陡然甩开他的手。 一时心跳加速,她向后退了几步:“二殿下!哀家是你…是你长辈!” 萧锦云不依饶,继续道:“娘娘是什么样的长辈?父皇已逝,我这个继子,与你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娘娘已在心中将自己认成了我的…母妃吗?” “二殿下!” 她打断他的胡话。 面色飘过一抹红晕,她越听越离谱。看萧锦云的目光不如之前那般,微有气愤,转身欲走。 萧锦云也不拦她,而是在后静静看她。 看到她的背影快消失在殿内,他忽然喊了一句:“娘娘!你的风氅。” “送你了!” 南渔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静谧的殿中,萧锦云捻起女子风氅一角,贴在鼻间轻嗅,不由,面容有了喜色。 浅淡的笑意,挂在他嘴角。他用长指拂过领间狐毛,喃喃道:“满身的百濯香,总有一天,我会将你身上他的味道洗干净。”
第102章 动心(票加更) 南渔出了景阳宫,走了很久才静下心来。 被萧锦云那话撩的她心绪大乱,她开始想,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 萧锦云会喜欢她? 这绝不可能。 她与他毫无交集,不过是在宫中见过几次,帮过他几次。 就因为这样? 她将身转过,看后面的宫道,还有余悸。 咬了牙,她心道,往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不管他什么心思,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回了琉璃宫,元福招呼几个人上前:“咦?娘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嗯。” 招福偏头向外看:“那…桃枝杏枝两位姐姐呢?” “哀家派她们去办事了。” 南渔瞧着有心事,自己向内殿走,纳福眼尖喊了句:“那娘娘您的风氅呢?” “…丢了。” 听到这儿,一脸阴郁的聚福拦了那三人。 “没看出来吗,娘娘装事了。” 元福也比较赞同,与招福说:“既然娘娘不愿意说话,那咱们也别在这里打扰她。” 她宫中四个‘福将’顷刻出去。 整个殿中只剩她,南渔脱了鞋,窝身在床榻上,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到底萧锦云是个什么意思。 而他说的话,却发烫的都留在她心间。 几日后,离着年关越来越近了,宫中一改往日,热闹起来。 景垣同景夫人一同进宫来看她。 原来是北凉的拜年安开始了,按照惯例,是从大年初一那天起往前推七天,每一日都会有大都各朝臣各显贵的家眷,依次来给后宫最高掌权者拜早年。 南渔上世可没这待遇。 一是因为上世经过萧庸造反后国气大衰,又死伤很多人,故而连新年宴都没办,就那样浑噩的过了。 二是上世还是顾念萧绽的死期,谁也不会提这事。 可这一世不一样。 有萧弈权在,不说整个皇宫,就是大都,也得该怎么热闹怎么来。 靖王早在前几日下旨,新帝继位第一年,不能太过冷清。 南渔端坐在正殿,接受四周各家的跪拜,同女眷们说笑着。 景垣代表南延侯府,而除了他之外,还有定北侯府、陇西侯府…… 景夫人看出南渔不太认识身边这么多侯府娘子,就依次与她介绍,认了几圈后,南渔放开了些。 景垣瞧殿内都是女眷,一个人往外走。 琉璃宫外,也站满了各家的公子与女娘。 景鸢儿本不该来,可她央了景夫人带她来,景垣望着他这个堂姐真是厉害,不到一会功夫已与别家的女娘熟络了关系。 景垣往没人的地方走,见南渔的小婢子桃枝在后面整理新的绸布。 他上前,与桃枝说:“要帮忙吗?” 桃枝被吓到,一回头瞧是景少卿,那张俏脸瞬间红了,她忙下来道:“不不用,景大人您是什么身份,这种活怎么能让您干。” 景垣不在意,道:“没事,我瞧你个子小小的,比较费劲。” 桃枝被说,低下头。 她的确长得不高,与杏枝相比,她还矮了半分。 不过,她手脚麻利,头脑清晰,也算琉璃宫的大宫女。 但现在她面对的是谁,是景少卿! 之前景垣回大都,就是她和杏枝在琉璃宫里念叨,要是此生能见到一次景少卿,她也要每日去他府前晃悠,只为让他记住她。 可后来景垣经常来了,她每次见他都心有余悸。 小丫头为了掩饰尴尬,撸了袖子:“我可以的,景大人,你不要小看我。” 景垣笑了。 双手一背:“好,那我看着你做。” 桃枝转身,继续整弄。 背后有一道目光瞧着,怎么也不得劲,她快速挂好两角,又将中间整了整,觉得没问题了准备下来。 可桃枝没看见,她宫装身前的盘锦扣勾住了一道丝线。 这一下,本来挂的好好的绸帘从轴心掉下—— “呀!” 桃枝上前去扶。 脚下一滑。 景垣疾步上前,双臂有力,顷刻将小宫婢的腰抱住,接了她下来。 桃枝的怀中满是绸帘。 新年的颜色,吉庆的红色,在两人之间飘荡,景垣面色正常,可桃枝的脸全红透了。 “让你逞能。” 景垣笑她。 桃枝的心脏砰砰跳,受不住了,她从他身上跳下来,抱着红绸帘跑了。 景垣不太懂她为何要跑。 此刻,一抹笑响起。 景鸢儿从后面走来,凝着桃枝跑的方向说:“小景,你真是惹女子的眼。” 景垣回眸,恢复冷静。 “堂姐不去与你新认识的女娘说话,来找我做什么?” “与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堂姐从上一次就想同你单独聊聊。” 景垣冷嗤。 没理她。 景鸢儿拦了他的去处:“小景,上次我与靖王的事根本就是个乌龙,若不是堂姐落水,也不会硬要靖王负责,这些日子大都的谣言你也听到了,堂姐现在心里很苦。” 景垣静静听着。 没什么表示。 景鸢儿不由上前一步,去挽景垣的手:“你不要与堂姐这么生分好吗?小景,近来侯爷与夫人都很想你,回家来住好吗?” 景垣甩开她的手。 扔下一句:“我有自己府邸,这也是父亲母亲早就知道的事,为何要回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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