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何关呢?”谢琼韫轻笑,“泄露秘密的是她妹妹,又不是我;上门认亲的事他母亲和弟弟,也不是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吟月嘻嘻地笑:“大小姐说得对,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谢琼韫轻弹了弹手指,把蔻丹上一点白灰弹掉,也将谢琼絮抛到了一边。 “上次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 吟月记起来,连连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宣纸。 “好了,小姐,东西在这。” 宣纸展开,是一幅工笔,画的是一张小像。 谢琼韫细细看起来。 画上人十来岁许,眉目秀美,清灵逼人。虽然梳着男子发髻,但模样却是绝色,比女孩儿还要娇嫩秀气许多。 不过,除了貌美,谢琼韫看不出有别的端倪。 马场谢容钰那一挡,究竟为何? 他跟谢容钰之间,有什么关系? 无数猜想从心头转过,无处落定。 她垂眸,进入了沉思。 画上的人此刻正在渝县官衙里,翻看着从于家收缴的书册。 郭匡怀看了一夜案子的卷宗,眉头深锁,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各自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吧。” 他站了起来,分析道:“依你们所说,剩子所见,闯入于府的是一群人,我以为应该是强盗入府,目的是洗劫财物。破案的关键,就在这批赃物上。只要找到赃物,便能水落石出。” 方野道:“大人所言甚是,可凶手为何要费那么大劲锤烂尸首?” 这个郭匡怀也答不出。 “你有什么发现?” 方野挠了挠头,说没有。他不经意看了一眼许澄宁,伸过头咦了一声。 “你怎么看的都是账册?” 许澄宁支着下巴:“有个猜测,要验证一下。” 郭匡怀打心里并不认为许澄宁能查出什么。她虽然有才华,但学业是学业,探案是探案,二者并不相通。 不过新人总是要培养的,他道:“你来说说吧。” 许澄宁放下账册,盯着那一点如豆灯火,缓缓道:“我便从于家的背景说起吧。” “据查访得知,于家祖籍在鲲州,以烧瓷起家,挣下家业后,五年前举家迁徙到此,至此深居简出,当起了渝县的小富户。我查了一下他家的产业,多是些茶楼酒馆香烛笔墨等无需远销外地的小生意。” “于家老爷有两子一女,长子今年二十一,次女十六,俱是宜婚嫁的年纪。但于家却迟迟没有相看张罗,只有今年请冰人过府一遭,想给长子寻一身世低微、家中人口简单的女子为妻。” “于家共奴仆十一人,案发至今无一人有亲属前来报案申冤。可以推测这些奴仆都是无亲友在世的孤寡之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于家隐于市、不愿与外界之人有不必要交游的决心,丝毫不像商贾该有的行径。此为疑点一。” 郭匡怀与方野一直在案件本身、作案现场中寻找蛛丝马迹,没有想过跳出案件去寻找真相,闻言十分惊诧于许澄宁的机敏。 许澄宁继续道:“疑点二,在于凶手杀人的手段。于家共主子六人,奴仆十一人。死去的六位主子,皆是胸口着地背朝上,被锤击最严重的部位,正是背部。” “他们应先是被杀,再被锤烂尸首,此举目的大抵不在折磨,而在销毁尸身上的某些印记。这个印记,就在他们背上。刀割火燎容易引人怀疑,索性,他们便把整个身子毁掉。” 方野问道:“那他们为何不一把火烧了尸体?” “火烧容易惊动外人,他们还需要时间转移于宅的金银珠宝。只要于家人死得悄无声息,他们便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携财逃离。” 许澄宁轻轻往后伸了个腰。 “把这两点联系起来,真相便有迹可循:于家本与凶手是一个帮派的人,后来于家金盆洗手,与帮派结怨,举家逃离。为躲寻仇,他们大隐隐于市,一躲便是五年,不想还是没躲过。加入帮派之人背后都有一个印记,这个印记会让官府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所以凶手进行了毁尸。” “想想,鲲州、背部印记、与官府作对,”许澄宁闭眼,“这几点连起来,我便联想到了一伙人。” “什么人?”郭匡怀急切地问。 “完明教。”
第226章 完明教 郭匡怀和方野倒吸一口凉气。 完明教是民间邪教,流行于东南的穷苦人民之中,奉行「众生平等」,旨在引领教徒积极向上,不因身份妄自菲薄。 此教已经存续了不短的历史,其最初的教义目的其实是好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教主的代代更迭,已经走向了一个极端。如今的完明教不思自立自强,而是仇视官员,仇视朝廷,仇视任何社会地位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他们组织起来,时不时骚扰地方人民,烧杀抢掠,手段极其残忍。 曾经天下割据动荡之时,完明教还建立过政权,给祖皇帝一统天下带来了很多麻烦。 这么多年,朝廷已经清剿了数回,完明教逐渐销声匿迹,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偶尔出现,规模都不大,翻不起什么水花。 完明教教徒十分容易辨认,凡是完明教教徒。无论男女老少,后背都有一个刺目的太阳图案,中间一只眼睛。这个刺青会伴随教徒终生,去皮还可再生。 “鲲州……”郭匡怀喃喃。 完明教最近一次骚动,便是数年前的鲲州一带。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惊得一拳敲在桌子上。 “若当真是完明教,此事定要上报朝廷!” 完明教是朝廷的心头之患,势必要一网打尽。 许澄宁道:“仅是猜测,还不能完全确认。” 郭匡怀一锤定音:“明日,我们再去于宅一趟!” 除了家具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还在,于宅现在可称得上家徒四壁。 有了许澄宁的推断打底,探查的指向变得清晰,原本没注意到的一些细枝末节浮现了出来。 “没有祠堂没有牌位,连商贾素爱供奉的范蠡像、关公像都没有,极有可能信奉别的神祇。” 郭匡怀和方野对着屋内陈摆做着记录与分析,许澄宁则用手比划出一个七岁以下孩童的身高,绕着墙根一点一点地观察。 “找到了。” 庭院一处矮丛木之后,一枚小小的独眼太阳纹刻在了墙根上。 “这个便是证据。”许澄宁扒着树丛,仰头对他们道,“凭这个,便可证明剩子的无辜了。” 方野睁大眼睛看了看。图案很小,歪歪扭扭,刻在十分低矮的地方,一看便知是小孩子不懂事划上去的。 “原来,于家人真的是完明教余孽,他们是因为背叛教门,才会被同教之人杀害!” 郭匡怀捶手:“我这就去提写奏折,上报朝廷,并放剩子出狱!” 涉及完明教,事关重大,他们不能擅作主张。许澄宁提醒道:“完明教有可能还在京畿一带走动,若要一网打尽,我们不能走漏风声。剩子最好暂且看押在官衙内,提议朝廷以严查禁书之名,派明军搜捕,暗兵查访。” 郭匡怀点头,终于第一次正视起许澄宁来。 不得不承认,许澄宁确实比他聪明比他能干。 尽管心里微微酸涩,他还是郑重地把手放在许澄宁肩头上按了按。 “此番事成,我亲自上书为你请功。” 许澄宁公事公办地道谢:“多谢郭大人。” 郭匡怀雷厉风行地写好奏章,让方野和许澄宁留在渝县,自己快马加鞭回到了京城。 他先见了陶问清,低声将事情一说,陶问清脸色惊变,立马穿戴好朝服携郭匡怀一道入宫。 来到御书房外,被海公公拦下了。 海公公笑道:“陛下这会儿有重要的事要处置,郭大人且等一等。” 陶问清低头:“有劳公公。” 海公公点点头,转过矮胖的身子进去了。 围墙之内,所有奴才都离书房远远的,低垂着头,海公公独自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上,把哭求声隔绝在了门内。 “陛下!陛下!求求您不要弃了臣女!” 谢琼絮跪在书案前,泪流满面:“臣女愿意奉上我的血,我所有的血,为陛下延年益寿,安康龙体。只求陛下救臣女一命!” 谢琼絮心中绝望。 她走投无路了,现在外面关于她不好的言论满天飞,人人皆知她身份低微,以后谁能瞧得起她,她的名声、她的未来彻底毁了。 谢家人抛弃了她,外人都在看她笑话,除了九五至尊,还有谁能救她! 都是那个许秀春! 谢琼絮心中恨意滔天。 等熬过这一回,定要让许秀春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臣女虽是平民血脉,可却是照着大家闺秀养大的。一来臣女的血与贵女的血效用无二。二来,臣女既不是真正的贵女血脉,一身荣辱全仰仗陛下雷霆雨露,断不会将陛下之事说出去的!” 嘉康帝眼眸深沉地看着他,海公公走过来耳语了两句,他点了点头。 “你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嘉康帝说话不轻不重,却如钟鼓一般,浑厚有力,令人警醒。 谢琼絮吓得心肝发颤,抖着声音请罪。 “臣女该死,臣女该死!可……可这一切都是祖父和爹爹主导的啊,是他们想继续欺瞒下去,我一个小辈,实在左右不得他们的决定……求陛下明鉴!” 嘉康帝阴晴不定,半晌道:“你果然不像谢家人。” 谢琼絮无暇思虑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是余光看见屏风后走出一人,她跪行过去,大声求道:“大师!大师!求您帮我跟陛下求求情吧!难道我的血不好吗?我可以多进宫多放血的!” 慧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俯身对嘉康帝道:“陛下,谢二小姐的血确实很难得,奇珍妙药滋补出来的处子血,可不好找啊。” 嘉康帝知道,丹丸是他在服用,自然知道药效如何。他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谢琼絮本性自私贪婪,爱慕虚荣,这等小人物是最好拿捏的,他还保得起。 只是他是帝王,不能任由她日渐贪婪索取,该敲打得敲打。 论城府,谢琼絮还差远了,以为嘉康帝真不愿放过她,惧怕之下,她叩首道:“除这一身血外,臣女还愿做陛下的眼线,助陛下牵制谢家,只求陛下保臣女名誉,保臣女荣华!” “从今往后,臣女不再是谢家的人,而是陛下的人!” 她歪打正着,竟真说到嘉康帝心坎上了。 嘉康帝慢慢转着手里的扳指,良久道:“朕允了。” 谢琼絮大喜过望地抬起头。 嘉康帝微扯嘴角,像是在笑。 “海盛,带二小姐下去,敷好眼睛,然后你亲自送她回文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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