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们旁边的空桌坐了人,是一对母女。 少女穿着半透明的湖蓝色纱衣,里面的玉色诃子隐约可见,乌黑油亮的头发盘了个堕马髻,露出一截细长雪白的脖颈。宽敞的袖子和裙摆一拂,别提多飘逸。 蓝衣少女很是喜欢,欣喜地追问她娘好看吗好看吗。 她娘笑道:“当然好看,我女儿穿这件好看极了。” 荆柔嘉托腮:“真好看啊,我也想穿了,可我不敢。” 这在京城是挺常见的女子服饰,在京外却极少见到。荆柔嘉貌美,当下又是这种处境,就怕招惹到苍蝇。 许澄宁笑,正想说什么,角落一桌一个十分强壮的黑脸汉子忽然站起,径直走过来,黑手直接放肆地摸上了蓝衣少女的肩膀。 “啊!!” 蓝衣少女尖叫着逃开,却被黑脸汉拽住了衣服,她当即露出了半片肩头,急忙捂住了。 她娘急得大喊:“淫贼!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她动手去掐黑脸汉的胳膊,被黑脸汉揪住衣领整个人甩出去,撞到楼梯边的柱子,不动弹了。 许澄宁和荆柔嘉离得近,吓得站起来,都吓愣了。 大堂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望过来,当地人认出了黑脸汉是鼎鼎有名的恶霸鲍六,欺男霸女恶贯满盈,但背后有人,连官府都不敢管他。 于是所有人都踯躅在原地。 “你干什么!娘!” 蓝衣少女哭着要扑过去,被鲍六狠狠拽住。 “穿成这样还装什么三贞九烈!老子给你钱!” “不要……呜呜……” 鲍六拽住女孩的头发就要强吻,蓝衣少女摸到一个滚烫的茶壶,狠狠地砸到了鲍六头上,茶水淋了他一脸。 鲍六大叫,蓝衣少女趁机跌跌撞撞跑开。 鲍六怒了,几步追上去,狠扇一巴掌,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柱子上猛撞数下,然后对着跌倒在地的女孩拳打脚踢。 恶霸手脚粗壮,一巴掌就把女孩打吐了血,他打人简直比酷刑还要可怕,好些人害怕波及自身,已经仓皇跑了。 荆柔嘉急得要冲上去,被许澄宁拦住了。 “你快去县衙报案!这里我来!” 说完,许澄宁冲过去挡住。 “住手!”
第229章 有伤风化 “住手!” 鲍六举起的拳头突然顿住,破口骂道:“臭小子!不想死就给我滚!” 蓝衣少女已经被打得一脸青紫和血污,鼻子里鲜血直流,哆哆嗦嗦爬到许澄宁身后抱住她的腰,抖如筛糠。 许澄宁小心翼翼往后退两步,作怯懦状:“你调戏民女,官府会把你抓起来!” 鲍六仰头哈哈大笑,啐了一口。 “谁敢报官?京城曹家老爷是我表叔,文国公府谢尚书是我表姑父,老子今天就是进了县衙,县令老爷也得跪下给我磕头!” 谢、曹都是世家,再大的家族都有一帮穷亲戚,拐了百八十个弯,竟也叫他们作威作福起来。 许澄宁道:“我、我认识文国公府的谢世子,跟他交情很好的!” “谢世子是谢尚书的侄子,还不是得听谢尚书的!臭小子,我警告你,快给我滚!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打!” 许澄宁怯怯道:“你为什么要打她?我都看到了,她没惹你。” 鲍六嗤笑,指着蓝衣少女道:“穿成这副骚狐狸样,不就是出来勾引人的么?大魏律法可没说不能嫖妓吧!” 蓝衣少女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是妓女!” 鲍六哈哈大笑,朝后对自己一桌吃饭的人道:“听听听,她说自己不是妓女,你们信吗?” 那帮狐朋狗友也放肆大笑起来。 “哪个良家妇女穿这样?这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婊子还想立牌坊,真是笑死人了!” 笑闹声嗡嗡嗡的,十分不好听,许澄宁清楚地感觉到拽着她衣服的手发起抖来,愤怒又恐惧。 许澄宁收了刚刚怯懦的样子,冷道:“像你这样的人渣,今天一定会不得好死!” 鲍六收了笑,勃然大怒。 “找死!” 许澄宁猛地被蒲扇般大的黑手打翻,身体滚了几滚。 “公子!” 蓝衣少女颤颤巍巍地爬过来。 许澄宁倒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差点被拍飞,眼前发黑,头晕目眩,耳朵也轰轰地听不清。 “官差来了!” 荆柔嘉提裙跑进来,指着鲍六:“就是他!” 衙差们一看是鲍六,都有些为难,面面相觑。 鲍六得意地笑了。 荆柔嘉没注意到他们的犹豫,慌慌张张跑到许澄宁身边,心疼叫道:“许弟弟,许弟弟!你怎么样了?” 许澄宁左边脸又红又紫,微微渗血,这才片刻已经肿了起来。 衙差们认出是许澄宁,御史台的人,可不能不给个交代。 “鲍、鲍爷。”衙差赔笑,“劳烦跟小的往衙门走一趟。” 鲍六哈哈大笑,大手拍了拍衙差的帽子。 “成,老子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蓝衣少女和她母亲是被害的人,也被带走了。 许澄宁等耳边的轰杂声慢慢低下去,强撑着难受,睁眼道:“荆姐姐,扶我一起去。” 荆柔嘉心疼地点头。“威——武——” 「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受害的母女相偎而跪,鲍六则嚣张地站着,鼻孔朝天,看都不看县令一眼。 公堂一侧给专门许澄宁放了个座,没有靠背,荆柔嘉便站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 “县令大人,你可要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没调戏良家妇女。” 县令手心冒汗,左右为难。 鲍六横行霸道不是第一天,可他背后靠山硬,自己根本动不了他。因此一直以来都对他的事不闻不问,没想到这次被御史台的小公子撞上了,御史台他也得罪不了,再怎么样都得开堂审一审,做做样子。 他瞥了一眼许澄宁,幸好是还没有官职的小鬼,心肠软,容易糊弄,回头破财请吃顿饭,应该就能封口了。 想到这,他心里略略安慰了一些。 蓝衣少女的母亲闻言怒道:“大家都看见了,你这流氓畜生还敢抵赖!” “大人,民妇与小女是从江南来,要去探亲的。今日在客栈打尖,好端端的,这恶霸便走过来调戏我女儿,还对我们娘儿俩大打出手。” 妇人悲痛哭道,“您瞧瞧,我好好的女儿,被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蓝衣少女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了,额头和脸都青紫肿胀,眼角、嘴角和鼻子都是血,跪在底下像结霜的枯叶,迎风抖个不停。 鲍六放肆地笑:“这可赖不着我,她穿得风骚,我以为她是妓子,出来做生意呢。” 母女俩胸口起伏,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你……你无赖!” “不是做生意,那也是来勾引男人的,哪个正经姑娘会打扮得露皮露肉的?她要是不勾引我,我怎么会碰她?” 县令看了两眼蓝衣女子的装扮,也冷哼道:“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妇人大喊:“大人,是他欺辱了我女儿!” “那为何别人没被调戏,就她被调戏了?”县令道,“自己立身不正,有伤风化,惹了麻烦也是自找的?” “县令大人。” 荆柔嘉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在京城,上至后妃公主,下至勋贵千金平民女子,都爱穿这等轻薄如仙的纱衣,照你这么说,她们全都有碍风化了?” “你!” 县令被她噎住,恼羞成怒就要斥责,荆柔嘉先他一步开口道:“可别说我胡言乱语,我乃平山荆氏嫡女,大人,你也睁大眼睛瞧好了。” “明儿我就上京,把伍县令你的精辟之言散布出去,到时你再睁大眼睛看看,先把你这里夷为平地的是哪路神仙!” 县令竖起的眉毛一下子蔫了,顿时讨好道:“原来是荆小姐,是下官眼拙,失敬失敬……” 荆柔嘉别过脸,傲慢地抬起下颌。 “那你自己说说,这个案子,怎么断吧?” “这……这……”县令额角冒汗。 今天怎么到处都是硬茬。 鲍六道:“京城是京城,渝县是渝县,渝县只有楼里的妓子才会这么穿,她穿得另类,叫人误会了,有什么可叫屈的?” “而且,”鲍六指着脸上砸伤和烫伤,龇出森森的牙,“可不单是我打人,她先打了,我只是还手,有问题吗?” 妇人大喊:“你胡说!是你先动的手!” “你说的可不算,老子有的是证人。” 鲍六朝肩后翘起大拇指,转身指着围观的百姓:“你们来说,是不是她先勾引我?是不是?” “是!” 先发声的是他的狐朋狗友,然后其他人被他恶狠狠的眼神一扫,也陆陆续续地点头称是。 “是不是她先动的手?” “是!” “大人,”鲍六摊手,咧出嚣张的笑,“您看,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这嚣张跋扈的地头蛇,所有人都惧他淫威,从老百姓到父母官,都在为他颠倒黑白。 荆柔嘉不服:“你这是指鹿为马!” 鲍六冲她淫邪一笑:“小姐,我的证人可比你们的多。” “大人,可以断案了。” 县令偷看了一眼许澄宁,见她合着眼,一副将睡的样子,大约也是知道了鲍六的背景,不想惹事。 于是点头,一拍惊堂木。 “鲍六调戏民女春氏,乃春氏着装不当在先。至于殴打春氏,实属互殴,鲍六无罪释放。民女春氏当修身养性,谨守闺训,恪守妇道,不得再生是非。” 啪! 惊堂木落下,鲍六得意地咧开了嘴。 蓝衣少女不可置信地望着「明镜高悬」的匾额,肿胀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退堂!”“等等!” 许澄宁虚弱开口,被荆柔嘉慢慢扶了起来。 “她告完了,该我告了。” 许澄宁一字一句。 “大胆鲍六,无视法纪,殴打当朝进士,该当何罪?”
第230章 该当何罪 公堂突然安静,转瞬,公堂外的百姓又嗡嗡说起话来。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状元!我还下对了赌注发了点小财呢!” “鲍爷居然打了状元!这、这怎么判?” “可鲍爷顶上有人……” 县令睁大了眼,似是震惊怎么她也搅在其中。 蓝衣少女望着她,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许澄宁头晕脑胀,恶心欲呕,脸上像被火舌舔烧一样火辣辣的疼,却强忍着不适,被荆柔嘉扶着走到鲍六跟前。 “你打的,是当朝状元许澄宁,你可知罪?” 她扯出一丝嘲讽的笑,“这回,我没跟你互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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