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铁牛娘子红肿的眼睛,许澄宁无力安慰她,而是拿起勺子,抖着手地把所有饭菜都吃干净,又端过药一饮而尽。 铁牛娘子不由放心了几许,看着许澄宁的模样,心也是一揪一揪地难受。 多么漂亮又懂事的孩子,大儿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娘怀里撒娇,许公子却已经能够自己安排妥当所有事务,独当一面。 “许公子,金疮药在这,婶子帮你涂?”
第47章 黄梨 许澄宁摇摇头:“多谢婶子好意,我自己来。” 等铁牛娘子下了楼,许澄宁才慢慢地,一点点解开了中衣。 身上太疼了…… 手因为扒久了河石,十指不自然地弯曲着,腿上是各种淤青和血痕,腹部还好大一片擦伤和撞伤,后背在河里的时候被水冲得,撞到了河石。 她龇着牙艰难给自己上完药,捂着滚烫的额头又躺下了。 她要养好身子,才有力气让别人倒霉。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中间喝了四回药,到了第二日夜里却滚滚地发起了高热,任凭铁牛娘子怎么叫都醒不来。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铁牛娘子绝望地哭起来:“我们去请个大夫吧?” 铁牛咬紧了牙根:“许公子说不能请……” “那怎么办?看他就这么继续烧下去吗?等着一家人全被当成奴婢卖掉吗?”铁牛娘子捂着脸呜呜地哭,“我不要……” “要不然,咱们去告官吧?去告郑家……” “不行!”铁牛斩钉截铁,“这样咱们一家都得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这么下去!他要死啦!” “我出去,我出去想办法……” 铁牛哆哆嗦嗦,一闷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外面暴雨如注,寥寥几个行人举着伞健步如飞。江边一株巨大槐树树冠如盖,底下站着一老一小两人,身后一个「妙手回春」的幡子斜斜靠着树干,已经全部打湿了。 铁牛把心一横,冲上去大声道:“老人家!进屋里躲雨吧!” 老大夫没有拒绝,由童子扶着进了铁牛家,诚心向铁牛致谢。 铁牛心不在焉没接话:“大夫,我有一侄儿前两天贪玩掉进了湖里,高烧了几天一直醒不来,您能不能给开个方子……” 大夫答应了,细细问过病症后就从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味药丸,也不收钱。按照医嘱给许澄宁服下后,许是对了症,到了晚上烧便一点点降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人竟醒了。 许澄宁口干得厉害,醒来便沙哑着问道:“今天几日了?” 铁牛娘子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下:“公子放心,再两日才是殿试呢,你刚退烧,快躺下好好歇养。” “公子你烧了整整三天两夜,可是吓死我们了,还好遇到了一个神医,一副药就退烧了。” 许澄宁惊了一下:“大夫来看过了?” “公子放心,没看过你,只是问了病症,留了药而已。” 许澄宁接过药瓶放在鼻前嗅了一下,大病初愈她什么也闻不出来,索性作罢,只向铁牛娘子要了笔墨。 李少威等了整整三天,后日便是殿试了,仍然没有收到许澄宁的只言片语,他再也等不得,一捶桌便往端王府去了。 “我们王爷不见你,快走吧!” 冷冰冰的朱门大户第三次将他拒之门外,李少威呆愣在那里,恍然想起许澄宁说的那句「既然官府不给我公道,那我就自己来讨」。 她说那句话时,神情坚定又冰冷,而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她那种因无计可施而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心情。 他珍之爱之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宝贝,在权贵的眼里不过蝼蚁一只,命贱如斯,所谓父母官,所谓爱民如子,全是屁话。 李少威定了定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到陆记商铺。 门口站着一个汉子,李少威没留意到擦肩而过。 “是长安府的李少威李举人吗?您要的半刀次青纸我给捎来了。” 李少威一怔,转头看向来人,点头:“是我要的,且让我验验货。” 铁牛忙跟着他走,一进内间,李少威便转过身,定定地看来。 铁牛放下宣纸,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过去。 纸笺上纸短短两句话,左下角画了正慵懒睡觉的黄梨。 李少威绷紧了数日的脸皮终于绽出笑意,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铁牛的手。 “他,可还好?” 铁牛拿手挡着嘴,小声道:“掉进了河里,烧了整整两日,昨儿烧退了,精神多了。” 李少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从袖袋里掏了点碎银给铁牛。 “多谢大叔跑这一趟,劳烦您替我看顾好他,这里是一点碎银,您收着。” “应该的应该的。” 陆昌下楼来,发现李少威端了几天的死人脸居然笑了,眼睛很亮:“昌弟,想不想去下注?” “平安,务念。” 秦弗拿着一张纸念道。 “人现在在鱼尾巷,救人的是这次的赌客,病了两三天,我们安排的人已经送了药过去,现在烧已经退了,还在休养,下游假尸首也安排妥当了。” 单右说着看了一眼纸条,哈了一声:“读书人怎么还写白字呢!” 秦弗看他一眼没说话。每三字取信一字,连起来便是「务行一注」。 他捏碎纸条丢掉,转身看向窗外,摘星楼门口至今还有不少人兴冲冲地去下注,不少人带着奴仆一抬一抬地往楼里搬银子,然后扬着票据喜气洋洋地离开。 “一百万两,押许澄宁。” 秦弗突然说道。 单右下意识道是,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秦弗转头看他:“怎么?” “没、没有,只是……” “现银不够,跟赌坊打个欠条。”
第48章 殿试 接到寿王府的赌票后,何魏一个激灵跳起来,不知该不该接。顿时犯了愁,于是再一次去主家要主意。郑七爷往汝州去还没回转,他权衡了下,冒昧叨扰了郑老太爷。 郑老太爷年纪大了,现在已经很少管事,养了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裹在上好的绸缎里,看着就是个痴肥无害的富家翁。 “秦弗也要下注?”郑世恩很吃惊。 “是,而且一两银子没带,直接要赊一百万两,押许澄宁状元。”何魏小心试探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当然有诈! 寿王这个儿子,外表看着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坏心眼,最会挖坑埋人,郑老太爷几个儿子在他手下吃过不少暗亏,可以说比起寿王本人,他们更忌惮的是这个心眼坏透了的世子。 他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 “那个小举人,死了没?” 郑世恩语气平常地就像在问,自己养的小猫小狗今天吃饭了没。 “死透了,昨儿已在河里捞到了尸首。” “确认无误?”“确认无误。” “这么说来,那兔崽子其实是虚晃一枪,想趁着老七不在,给赌坊找麻烦,有意让人以为郑氏无信。” 他这是仗着寿王府有恃无恐,笃定郑家不敢接他的赌注,还会被他晃得心烦意乱。 便是真的接了,最后他赌错了人,也大可跑到他的皇帝爷爷跟前哭诉两句赖掉这笔账。 郑世恩冷笑,那就看他赖不赖得掉了。 “接!他敢捋虎须,就让他知道,郑家不是好惹的。” “我等着他哭着求到我跟前来!” 转眼就到了殿试这日。 铁牛赶着车一路来到宫门前,许澄宁悄悄掀开车帘仔仔细细地查看,果然看见了藏在隐蔽处的人。 郑家真是阴魂不散。 正暗暗想着对策,忽然看到一个清瘦如竹的背影,许澄宁跳下车,小鸟般飞奔过去。 “爹!” 沈耘冷不防被扯住袖子,愕然看见一张小包子脸正仰望着他。 许澄宁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又叫了一句:“爹。” 沈耘一怔,然后哈哈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仓儿啊,你怎么来了?” “您忘带了云生砚,它能保佑您鱼跃龙门,一举高中,我给爹爹送过来。” 沈耘十分慈爱地说乖儿子,许澄宁一脸孺慕乖巧地扶着沈耘的胳膊。 “我送爹爹进去。” 迎面就遇到李少威大步流星过来,沈耘递了个眼色过去,拱手打招呼:“李贤弟!”拍拍许澄宁的肩,“此乃犬子。” 李少威笑道:“令公子真乃一表人才。” “哈哈哈,许会元怎不见与贤弟一起?” “我这几日在外面温书,不与他同住。不必担心,澄宁为人最是妥帖,绝不会迟到。” 三人一边寒暄一边入了宫门。 郑家奴仆盯看了半天,慧眼如炬。 “看来许澄宁果真没了。” “切,尸首都捞到了还能有假?猪脑子!” …… “许贤弟,你没事吧?” 许澄宁脸色太差了,沈耘都能感觉到她边走边打晃。说来许澄宁也算是为他挡了一劫,否则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好说。 李少威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暗中扶着许澄宁,把藏在袖筒里的东西塞给许澄宁。 “你的浮票。” 许澄宁之前为迷惑郑家,伪造了一份放在马家,真正的浮票早就托给了李少威。 检查过浮票踏入集贤殿,许澄宁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她果然没有猜错,科考已经被端王、寿王其中一党把控住了,宁王一系插不进手。她安全了。 会试放榜后,京城人人皆知会元许澄宁是绝无仅有的十四岁少年举人,是以她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了。 谢容斐纡尊降贵地看了一眼,就冷淡地收回了眼光,昂首走到自己的位置。 殿试考只考一道时务策,问——“江南水旱频发,凶年饥岁,饿殍遍野,适蛮夷犯境,内忧外患,君欲何如?” 这题极明显地影射了嘉康三十五年的旧事。那一年江南遭逢荒年,流民无数,朝廷正要安排赈灾,北厥突然打进了虎牢关,向朝廷索要巨额黄金,方肯撤兵。 朝中有人主战,但更多的人主和,相执不下。 南地流民迟迟得不到安抚,揭竿起义,落草为寇。于是圣上决定先安内,同意了北厥的条件,派人镇压流民、赈济灾民。 然而,这般下来,国库连年不丰。如今江南收成有所恢复,百姓赋税却仍十分沉重。 谢容斐对此事记忆深刻,盖因当年大伯父便一力主战,一度占了上风,最后却只被派到南边平乱。 他记得,最后是宁王一系的提议被采纳。除了国库拨给的赈灾银外,还以内务专供为条件招徕富商募捐筹款,以修建水渠。父亲身为工部侍郎,这两年几度勘察南边地形,为的便是修建水利,防洪抗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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