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卧于床上,修长的身姿显得床铺格外窄小逼仄。 两人安静地躺着,只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许澄宁模模糊糊闻到一股香的味道,困意渐浓,正要睡去,忽然被用力一拽,紧接着就是刀剑挥舞的声音,恍惚从耳边刮过。 黑暗中,秦弗左突右闪地与来人过了几招,然后徒手夺刃,两道白光相交劈下,伴随着皮肉划裂的声音,响起几声痛苦的闷哼。 “走!” 许澄宁被秦弗带着,破窗而出,借着月色,看见无数黑影自屋檐上跃下,向着他们,围合而来,一排排的白刃,像巨兽的獠牙,磨牙吮血。 “殿下。” 许澄宁心惊胆颤,声音都有点变了调。 “别怕。” 秦弗把她推到身后,英姿挺拔,仗剑而立。黑衣人一道冲上来,无数的刀光围着秦弗锵锵闪烁,他以一当十,把一把剑耍出了碎影子。 整座客栈好似都被迷晕了,这么大动静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因为身后还藏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澄宁,他行动受限,而黑衣人人数太多,倒下一个,立马有下一个接续上。 他一只手握着许澄宁的手腕子,边打边退,一步步试图突破包围圈。 许澄宁矮着身子躲在秦弗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眼见头顶一人执剑倒立插下,她大喊:“小心头顶!” 秦弗立马举剑刺死偷袭之人,许澄宁趁他抬头,赶紧抓了把沙子撒向前面几个黑衣人的脸,秦弗趁机将几人击翻。 混乱打斗中,许澄宁眼尖地发现屋檐上蹲着一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做瞄准的姿势。 “有弩!” 咻的一声,秦弗及时抓住一名黑衣人做了肉盾,左侧却没了防御,挂了彩。 秦弗像没感觉似的,继续接应所有的攻击,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旁人注意不到的响动,胸膛一挺,一只玉哨自衣领里跳出,被他衔住。一声鹤唳般的哨声响起,紧接着四方涌动,单左单右带着一群护卫自院外一涌而下。 黑衣人见大事不妙企图撤退,却被一下子包抄住,没一会儿就横七竖八地躺下了,活捉两人,单右一把卸掉了他们的下巴。 “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秦弗扔掉剑,回头看许澄宁对着一地尸首想看不敢看无处落脚的局促样子,吩咐道:“收拾一下,连夜走。” 这一夜惊魂丧魄,许澄宁坐上了回程的船手还是凉的。 单右取笑她胆子针眼大,他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徒手拧断人的脖子。 许澄宁感觉脖颈子一凉。 单左斥了他一句:“别吓唬人!” 然后又转过头,边擦刀上的血边对许澄宁道:“你得习惯,这事常有。” 许澄宁哭丧着脸回到自己的舱房,连夜审讯的刺客嗷嗷叫了一宿,她一夜辗转睡不着。 一想到这种日子很有可能要持续到秦弗夺位成功,许澄宁愁得头发都蔫了。 而连着几日船上的伙食都好得不行,许澄宁更加郁闷,为什么偏偏在她米面不香的时候弄这么多好吃的? 船行到扬州遇到了暴雨,不得不靠了岸。扬州繁华热闹,扬州刺史直接包下了扬州城最好的酒楼,摆宴迎接寿王世子。 “微臣参见寿王世子殿下!殿下大驾光临,臣恭请殿下下榻江月楼,特备美酒佳酿,为殿下接风洗尘!” “大人有心。” 刺史身后有一个男子,而立之年,相貌敦雅,唇上两撇小胡子,经介绍是江月楼的东家吕贾。 许澄宁站在秦弗身后,姿容如雪,气度翩翩,很是显眼,刺史多看了两眼,秦弗只说是自己伺候笔墨的随从。 扬州刺史恭维了两句,许澄宁也回了两句客气话,低头敛目间,没有察觉到吕贾看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扬州刺史摆酒席宴请秦弗,这种场合本该只有官身在能坐于席上,奇怪的是身为商贾的吕贾也在,频频地为座上之人亲手斟酒。 而秦弗此行带过来的官员,也都被他钉在了田亩上,现在身边没什么人,秦弗让许澄宁也入座,凑个数。 酒过三巡,刺史叫上了乐舞,几个妩媚多姿的舞姬和乐伎盈盈走上来,开始奏乐起舞。 这些姑娘长得不输寿王妃选出来的几个,独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媚昳丽,能让人看酥了骨头。 不知秦弗还会不会不为所动,许澄宁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好像在看,又好像没在看,眼里一如既往的淡漠,没什么情绪。 他大约是最克己守礼的皇孙了,心里永远装着正事,许澄宁闲时听顺王八卦,说连端王那个最老实巴交的儿子都有三房侍妾。 不过,寿王为秦弗相中的是谢家,大约世家大族都重名声品行,贸然拈花惹草,联姻可就不稳了。 许澄宁正出神想着,突然有一只大手摸上她的后背,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可是歌舞不好看?”
第99章 危险 “可是歌舞不好看?” 许澄宁霎时扭转了身子,看到的是吕贾捧着酒壶,含笑的眼。 他刚刚离得极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话,口气喷在她的颈侧,许澄宁浑身竖起了汗毛,也竖起了防御的盾甲。 “啊呀,惊扰到小公子了,真是对不住。” 他垂眸,轻轻为她满了酒。 他的手很大,苍白而修长,微青的指骨突出嶙峋,指甲有一点长,勾着酒壶像妖精一样。 “别人都看歌舞,就你不看,可是觉得不好看?” 许澄宁此时心里戒备高筑,表情微不大自然。然而歌舞欢乐,并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没有,只我不爱看罢了,”许澄宁扫了酒杯一眼,“也不爱喝。” “哦?”吕贾弯着眼笑了,慈眉善目,“那真是遗憾。” 他说完便走到下一桌,继续倒酒。 许澄宁胸口起伏快了几分,有些心神不宁。 少顷,她被一阵掌声唤回神,见歌舞毕,几个舞姬退了下去。 许是秦弗不感兴趣,所以没有进献成功,吕贾命人奉上了一株火红的红珊瑚。 “听闻殿下好器玩,小人不久前偶得的红珊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秦弗好像真的感兴趣,上手摸了摸,问道:“这是哪来的?” “回殿下,此乃南洋红珊瑚,是小人从旅居的客商手里所得,贱命难承珊瑚所重,愿将它献与殿下!” 秦弗似乎很满意,收下了,与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夜宴过后,扬州刺史安排秦弗住在了顶楼唯一一间房,也是整座酒楼最好最大的房间。 许澄宁被安排在中间楼层,沐浴梳洗过后,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正欲入睡,门外却有人敲门,说世子有请。 许澄宁本不想去,可想到那株红珊瑚,还是整理好衣物去了。 廊道昏暗,婢女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淡淡的暗香幽幽袅袅,那点圆圆的橘黄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 许澄宁猛地扶住了阑干,心中顿感不妙,出声想喊「右大哥」,声音却如崽猫一般,绵软无力。 她转身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婢女追了上来,用力捂住她的嘴,强行将她拖拽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看到吕贾坐于房中,许澄宁难以置信。 “你敢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对我出手?” 吕贾露出一丝笑,露骨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许家小南都敢女扮男装,我有何不敢?” 许澄宁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 吕贾站起来,缓缓走近,眼底的不怀好意慢慢放大。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好几年前,有个姓黄的小商贩,跟我有生意往来,为了讨好我,说要给我送最漂亮的孩子,送来一叠画像,几十个水嫩嫩的男童,我独看中了许家小南的好相貌。” “我说,不是小南,生意就免谈了。后来,他说出了人命,许家小南带不来了。再后来,就听说,许家小南飞黄腾达,成了状元郎。” “今日看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而你,是女郎。你伪装得再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他是花丛老手,荤素不忌,男女通吃,阅人无数,老练到只消一个打眼,就能看穿衣物,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肥是瘦是美是丑。 许澄宁身心震颤。原来是他! 当年黄忠明要拿她讨好的人,就是吕贾! 许澄宁头更沉了,脚脖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就快要站立不住。 吕贾目光黏腻地在她脸上身上滑来滑去,许澄宁呼吸微急,扶着身边的桌椅墙柱,跟他周旋着脚步,对方近一步她就远一步。 “你说,我和你,是不是很有缘?七年前,我一眼就看上你;现在,我还是一眼看到你就心生欢喜。你比小时候更美更诱人了,看来,我这七年,也算没有白白害了相思。” 他要牵她的手,许澄宁一把甩掉。 “你别躲呀,来,陪我一夜。” 吕贾双手在腰间一扯,松开,绣金线水纹腰带掉到了地上。 “你要是不依,明天寿王世子就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许澄宁转开几步,心怦怦跳。 “你又怎知,殿下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吕贾哈哈笑了。 “因为我摸了你,骨骼柔稚,皮肉纤薄,我摸你那一下,你首先是警惕,而不是一下子酥了骨头,还有,你身上的处子体香……他要是知道你是女儿身,放着这么个娇美人在身边,能不动邪念?” 许澄宁直泛恶心。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她没有力气,声音太轻。吕贾微微弓腰看她,像是当她在打情骂俏,言语亲昵道:“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对你动了邪念,小南便大发善心,让我抱一抱,一解相思之苦吧!” 他扑过来,许澄宁啊一声惊呼,险险躲过,却撞到一个木灯架,扑倒在地。 吕贾在身后嘿嘿笑了两声,走上前,手捏住她束发的发带稍稍一提,青丝如瀑披散下来,散发着干净的香气。 “你别害怕呀,过来。” 他撩起她一缕长发,放在鼻子下面一点一点地嗅,手在她的后背上摩挲。 许澄宁颤抖起来,艰难往前爬了几步,又被捉住脚,拽了回来。 一只脚的鞋袜被脱掉,吕贾捧着她的脚丫,来回抚摸,许澄宁挣都挣不动。 “乖点,别惹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了,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大魏,出了一位女状元。” “到时候,欺君之罪,你看谁能救得了你。” 他扶起许澄宁轻软的身体,扳过肩膀,突然白光一闪,一柄白刃朝他心口刺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5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