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把下房退了,换成一间上房,难道还能比两间下房贵?” 许澄宁一噎:“少爷,是、是我,我不习惯跟别人住。” “你不是已经成亲了?” 许澄宁咕哝道:“您又不是我娘子!” “你在府学的时候,难道不是跟同窗住?” 不是,有必要把她查得这么清楚吗? “您是少爷,我得敬着您,共处一室,不合规矩;他们是我同窗,可以随意些。” 秦弗怀疑她是不想打地铺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要是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也有点别扭。 可他都没嫌弃许澄宁是个男人,亲自渡气,许澄宁却连跟他共处一室都不肯,可见小幕僚用心不诚。 下属不愿意跟自己住,秦弗也没得用热脸去贴,起身去了房间。 许澄宁顶着秦弗的冷眼,跑前跑后给他安排好换洗衣服和洗漱的物什,叮嘱完小二送洗澡水,才回了自己的房。 背靠在门上,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能总是违逆秦弗,次数太多就容易引人生疑了。接下来再挣点银钱,好能在单左单右找来之前应付过去。 次日,她早早买好了汤包和豆浆,敲开了秦弗的房门。 “少爷,吃过早膳我要出门,您是跟我一起,还是在这等着?” 秦弗吸了吸汤包的汁:“一起。” 他抬眼看了看许澄宁:“今天还要画折扇?” 许澄宁摇摇头:“不了,换一个。” 她去了城里最大的书肆,用两个时辰时间,把整座书肆数千册书全部分门别类了一次,类目清晰,查找迅速,并且把所有破损的书都修补整齐,无一遗漏。 书肆老板十分满意,大手一挥,二十两。 这下应该够养活世子殿下了。 许澄宁举着银子道:“少爷,照这么下去,就算左大哥右大哥找不到我们,我们自己也可以回京城。” 她对寿王府暗卫的能力一无所知。 秦弗没明说,只道:“北上需要路引,你难道不知?” “知道,在这呢。” 许澄宁摸出一叠路引,上面身份籍贯等均为空白,却无一不盖了官府的红章。 秦弗愕然:“你哪来的?” “伪造的。”“章呢?” 许澄宁掏出一颗雕得方方正正的萝卜。 秦弗好像被她气到了,指着她,想发作没发作出来。 最后只是在她额头敲了一下,抽走了路引,放在自己怀中。 “下不为例。” 许澄宁小声辩解:“万不得已,我才会用的。” 秦弗想起她所做的一切,出声道:“你倒是深谙生存之道。” 许澄宁闻言一笑。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街市吃街市,只要有本事,怎么样人都是能活的。各行各业都有生计,手艺人、匠人、苦力、跑堂,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营生,只要注意观察。” “越富庶的地方,越容易挣钱,若是在扬州、金陵,以少爷之姿,去成衣店换上店里的衣服走上几圈,生意肯定更好,一天十来两银子,还不费力气。” “少爷多知道知道这些也好,万一以后……” 许澄宁突然住了嘴。 “以后什么?”秦弗挑眉。 许澄宁不敢答。 “接着说,不许说谎。” 许澄宁局促地捏住了拳头,额角冒汗。 “万一哪一天,不小心……逃亡流浪,您也能养得活自己。”
第97章 民间烟火 她说完,就闭起了眼等着挨打。 秦弗看着她,心绪微澜。 他刚满月,便由寿王奏请,得封王世子。 寿王世子,顾名思义,将来会继承王位成为寿王,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封号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要么死,要么助父王登基,成为太子。 他五岁就知道了父王的野心,为了父王在皇祖父面前得脸,他得刻苦勤奋。别人还在牙牙念诗经的时候,他已经涉猎广博,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他几个堂兄弟还在调皮捣蛋掐尖要强的时候,他已经是父王的左右手,能运筹帷幄。 这一路步步为营,他身上牵系着无数人的性命,稍有一点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追随他的人要么会死去,要么,背叛他,再反过来踩上一脚。 他没有退路,绝不能失败,身边人也不会允许他失败。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万一哪天真的失败,他应该怎么在这个浮华的人世里活下去。 “你可知道,我若败了,你也难逃一死,”秦弗看着她道,“这样你还会希望我活着?” 许澄宁慢慢睁开一条缝看秦弗表情,好像不是生气的样子,便松了口气,松开了手。 “皇位之争,本就是一场豪赌,成王败寇,败了可能会死。可若是能有尊严地活着,干嘛非得去死呢?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少爷,我知道您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可若有一天您真的坐不上那个位子,也不要认死理,死遁,出海,去过另一种生活,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当老百姓虽有无奈与苦难,但终究人事简单,比天潢贵胄要容易打理好日子。” 她还小,还没有轰轰烈烈的济世之心,也没有汲汲营营的慕上权欲,只是单纯地想要他这个人好。不为他的身份地位,也不为他的权柄雄才。 秦弗久久盯着她没有说话,久到让许澄宁觉得自己大抵大限将至,才听见他道:“带路,让我看看老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 许澄宁眨巴两下眼睛,看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为免秦弗算后账,她决定带他去吃遍沿街美食,先堵上世子殿下的嘴再说。 许澄宁选了一家面馆,两人坐进去,分别要了一碗打卤面和一碗阳春面,再一盘蒸馄饨。 “少爷,一碗够不够?要不要再多点一碗?” 秦弗道:“不用,又不是只吃这一样。” 蒸馄饨端上来,热气腾腾,许澄宁尝了一个,觉得味道不是很够,便加钱自己去后厨调了个料碗。 “蘸着吃试试。” 秦弗吃了一个,果然极香,一口一个,很快大半盘馄饨就没了。 “你这好吃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许澄宁抿嘴一笑:“小时候饿过肚子,所以爱吃。燕先生也好吃,他常常教我,想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就要先了解当地老百姓的茶饭之好。” “当年游学的时候,我跟先生都是一路吃过去的,还曾因为豆花应该吃甜还是吃咸,吵了一个时辰。” 秦弗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面刚好端了上来,香气袅袅。 许澄宁夹起一个馄饨蘸了蘸料,用另外一双筷子捞起碗里的面在馄饨上卷了卷,张大嘴巴一口送入,两腮顿时撑得鼓鼓囊囊,一吸溜,把垂下的面尾巴吸了进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秦弗她嘴唇油光锃亮,出声道:“你的好像更好吃些。” 许澄宁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道:“给您也要一碗?” “不用,”秦弗伸手端走了她的面,把自己那碗挪到许澄宁跟前,“你吃这碗。” “欸……我的吃过了。” “无妨。” 许澄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面被端走,秦弗学她面卷馄饨,也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没有了礼仪的规束,他也丝毫不让人觉得粗俗。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即便完全摒弃了矜持,骨子里的优雅却仍在。 许澄宁赏心悦目了一会儿,低头呼噜呼噜喝面汤。 吃完面,两人沿街逛下去。 许澄宁自己好吃,沿路喜欢买些小零嘴;秦弗与她喜好不同,喜欢买些民间小物件,什么小坠子,骨雕,木雕,瓷制的小玩意。 他从小没有过一只玩物,更从没有逛过街市,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不过贵公子想买就买的臭毛病还是在,许澄宁一开始还给买,后来眼见银钱剧减,捂着怀里的钱怎么都不肯了。 “少爷,这样不对,老百姓是不会想要什么就买什么的,穷得很。” 路头一转,街边角落忽见一个老人摆了个小小的摊子,摊子只有一个木箱,上面放了几只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偶,有男有女,人偶身上连着数根线,艺人一手提着一个人偶,手指翻动,两个人偶便舞动起来。 许澄宁第一次看见这个,十分感兴趣,拉着秦弗跑了过去,看两个提线木偶持刀持枪,在老艺人的操纵下,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艺人手太巧了,木偶活灵活现,一举一动跟真人一模一样。 “老人家,我们给钱,你教我们怎么玩好不好?” 老艺人很用心地讲解了一下手指要怎么动,手把手地教,许澄宁跟秦弗一人提着一个,短兵相接斗起来。 但两人明显不是一个水平的,许澄宁能记住哪条线对哪只手,哪条线对哪只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出脚。 而秦弗一开始有点生涩,不一会儿就玩得极好,木偶在他手下灵活得不行,数战数胜,把许澄宁的木偶戳得上下都是伤口。 “这位少爷一点就通,真是厉害啊!小兄弟,你得把花枪推出去,推出去,不是捅自己肚子,这样会挨揍的。” 许澄宁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秦弗看她吃瘪,突然觉得心情有点舒爽,很豪横地要把木偶都买下来。 许澄宁拉住他的袖子:“少爷,玩玩就好了,钱得省着点花。” 秦弗一意孤行:“再赚就是。” 大手大脚的下场就是,这天晚上,身上剩下的钱只够定一间房。
第98章 刺杀 许澄宁脸有点臭,跟着秦弗进了客房。 秦弗转过身,一把摁住了她的脑袋:“怎么?对孤不满意?” 许澄宁摇头,绷着脸道:“草民不敢,是草民睡相不好,会梦游打人,怕对殿下不敬。” 秦弗哼了一声,松解了下衣服。 “去叫水。” 许澄宁有点吃惊:“殿下,不用天天洗吧?” 秦弗斜她一眼,许澄宁缩了缩脖子,出去了。 客房不大,浴桶在床前,用一架不大的屏风挡住,剩下已经没多少位置。 许澄宁把凳子搬到角落,听着屏风后撩动的水声,淡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秦弗穿好衣服出来,想让店小二换水。 许澄宁连忙道:“一间房只能叫一次水,我今天不洗了,我帮您通发。” 她让秦弗在凳子上坐好,自己拿了干布和梳子,一点一点帮他通干头发。 秦弗眯着眼,静静地靠在椅背上。许澄宁手法不及府里小厮娴熟,却很舒服。 不然加一加月钱,让她住府里来? 夜里睡觉时,许澄宁自觉地向客栈小二多要了一床被子和褥子,铺在秦弗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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