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着,随即向那男子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个礼。 然而,这下可算是捅了麻雀窝。男子身旁一众好友见状,瞬间起哄,立时便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过来。 离了老远,谢令仪都能听到他们促狭的笑。 举杯男子似是没料到谢令仪会主动回礼,低声训斥好友几句后,便连忙放下手中酒杯,又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拱手礼。 这举动却更像是火上浇油,引得身边的人笑得愈发放肆。 “谢容君!你个傻子,跟他们一群纨绔瞎闹什么!” 一道清脆却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铃铛声。 谢令仪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女子,风风火火朝她跑过来。 来人一身轻红骑装,鬓发微乱,额间渗出细汗,显然是一路疾行而至。未等站稳脚跟,就扬起眉头,气势汹汹对自己一通训斥。 “还愣着干嘛?发热真烧成傻子了?不过一月不见,就不认得姐姐我了?” 对方双手抱胸,语气急促又带着几分嫌弃。高亢的声量,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不少视线。 谢令仪被这接二连三的怒骂弄得脑袋发懵,眼见对面人狐疑的目光不断射来,她低头飞快的在脑中思索这女子身份。 “行了,磨磨唧唧,想起来没有?” 那女子显然耐心用尽,随手拨了拨挂在腰间的铃铛,侧过身子,对众人喊,“还有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再看,信不信本县主把你们眼睛都给挖了。” 四周顿时做鸟兽般散。 谢令仪又被铃铛声吸引,目光顺着她腰间的动作往下瞧,原来那铃铛竟不是寻常装饰,而是系在一条缠绕于她腰间的长鞭上。 铃铛、长鞭、胆子大、爱吓人。她好像想起来了。 曲知意。 贞元朝唯一一个有军功、有封地。食邑五百户,比正经公主食邑都多一百五十户,连宫中皇子都要敬她三分的陇西县主。 当然,这人也是谢令仪此生唯一挚友。 虽然这句话,是对方逼迫她说的。 若说她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大约可以用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概括。 谢令仪是从小站在世家顶尖的那波。家世显赫,样貌出众,才学更是无人能及。简直哪哪都厉害。 她这个人就像琉璃塔顶上嵌着的明珠,吸引了无数视线,同时也会刺伤无数人的眼。 外人教育子女常言: “你看看人家谢容君,小小年纪,处事得当。再看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都是同样的教书先生,怎么她常年考第一,你就不行?” 说的时候,还要摇头叹息,紧咬着牙,让下颌骨都突出来,再配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然而,话到最后,总少不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补充。 “啧,就是可惜,这么好的家世,这一代就得绝后!” 话里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不平,就未可知了。 久而久之,反 正谢令仪是让人给恨上了,走哪都不待见。因此对此类宴会,她能推就推。 而曲知意从小随母亲在草原长大,一身匪气。初来上京,就把这儿所有的公子小姐都得罪了个遍。 可偏偏,家世硬的没她拳头硬,拳头硬的没她后台硬。他们被欺负了也不敢大声张扬,只能闷声吃暗亏。 总而言之,这是一朵人人都不敢惹的霸王花。 可霸王花也需要朋友,这么一来,落单的谢令仪就勉强入了她的眼。 “你还没想起来?”曲知意等不了了,伸手就要敲她额头。 “好了好了,想起来了!” 谢令仪一把按住她的手,又亲昵地挽住她小臂,“你怎么来的这般晚?宴会都快开始了。” “路上遇了个不长眼的东西,顺手教训了一顿,所以耽搁了,不过。” 曲知意话锋一转,捏住她手腕,眼神有些怀疑。 “我怎么发现你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你最不喜欢与我接触,更别提与那些纨绔外男打交道,怎么今日变化如此之大?” “你鬼上身了?” 谢令仪:“......” 或许她想错了,她不该抓程惜雯去见应奴,而应该哄曲知意去见。 这两人,在这方面简直默契的惊人。 “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再说了,现在这样不好吗。” 毕竟,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都浑浑噩噩活了小半辈子呢,哪能没有一丝变化。 “非常好!算你识相,现在扶本县主去就座。” 谢令仪:“......” 果然,人不能太给脸,否则对方就会蹬鼻子上脸。 雅座倒也不远,可曲知意中途不知发的什么疯,见宴会主人还未到,偏支走璞玉,要谢令仪挽着她,绕湖走了半圈,在众人跟前露脸。 直到走到假山处,听到它后头传来一阵熟悉的怯懦声。谢令仪一脸诧异,转头去看曲知意。 果然,此刻后者眉梢微挑,笑里藏着几分得意。 “之前你不是同我说过,有意于御史家的张公子么。我方才一下马,就见那御史公子的马车里,竟钻出了个姑娘。” “那姑娘看着我见犹怜的,长得也好看。就是心思太歪,一路表哥长表哥短的,尽问些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听了一路,实在听烦了。就找个了由头,让那姑娘给我摘几朵花过来。本想着她半天没送过来,定是偷懒去了,没想到在这被人给困住了。” “走,咱俩也去瞧瞧热闹。”曲知意兴致来了,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前拖。 谢令仪叹口气,实在无力反驳。说实话,有时候她也无法理解曲知意的想法。 您既然都不乐意听了,那干嘛还要找罪受,一路跟着? 曲知意带着她,绕到假山的另一侧,看几个官家小姐夹枪带棒。 “呦,这不是虞城程氏的二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周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行了,哪来的丫鬟呀。”另一位粉衣女子接话。 “姐姐你还不知道吗,他们举家都来上京‘探亲’了,赖在姑母家不走。这次宴会还是沾了御史大人的光,才得了一张帖子!偏这样了还不安生,一个劲的黏着张大人。” “这不,大家瞧瞧,她手上还拿着花呢,也不知道是摘了,准备送给哪个野男人,哈哈哈哈。” “岂止是花,姐姐你快看。”有人暗暗添油加醋,捂着嘴低笑,“她穿的这身流云绫也要价不菲,咱们几个想买还买不到呢,难不成也是......” “怎么,你还敢瞪本小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 谢令仪在后面听着,心里莫名有些吃味。没想到,张歧安倒还是个香饽饽,谁都惦记着。 她心里想着事,一个没看住,曲知意就现身了,还一并将她拖到人前。 “她这花是本县主让摘的,你们谁有意见?” 曲知意这人,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虽看不惯程惜雯,却也不会平白无故让她背锅。 她一露面,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几名官家小姐面面相觑,几息过后,便纷纷低头福身请安。 —— 太子府空旷,今日又有宴会,人来人往。这边有看热闹的,那头自然就有沿湖垂钓的。 “五哥,先别钓了,那边有人快打起来了。” 一名绯衣男子抛下鱼竿,伸长脖子,兀自朝假山处张望。 叫他男子其实不太妥当,对方面色稚嫩,眉眼间还未褪去少年人独有的清澈与天真。 看着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尽管衣饰华贵,但因举止随意,少了几分贵家公子的端庄,多了一股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放荡与不羁。 “好五哥,有人敢在太子府打架,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咱们干脆过去瞧瞧吧?” 绯衣少年又回头催促了一声,面色焦急,一副唯恐错过精彩画面的急切模样。 他口中的五哥却仍旧坐在原处,一身月白锦袍,广袖微卷,手中鱼竿稳握,神情淡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忘了大哥是怎么吩咐的了?” “没忘呀,可大哥不是还没到嘛。我们先去看看,然后马上就回来,不会耽误事的。” “不行。” “好吧,那我不过去,走近点看总可以吧。” “随你。” 绯衣少年望了半天,瞧出点门道来了。 “她们好像在欺负人呀,有个漂亮姐姐都快哭了,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五哥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帮她?” 他还是不死心,怜香惜玉之心顿起。 “呵。” 锦袍男子嗤笑一声,不屑开口。 “宫里这样的事,你见的还少吗?若都要我们去救,那三法司是干什么吃的?” 绯衣少年吃瘪,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满脸不忿。 须臾,他眼前一亮,声音也兴奋起来。 “那个讨人厌的陇西县主出来了,她最是嫉恶如仇,想必她定能摆平此事。” “咦?她身后还跟着个青衣姐姐呢!这位姐姐长得比那个被欺负的姐姐还漂亮!只是……” 他歪着头,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忆什么,“只是年纪看着有些大,瞧着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五哥,你快来帮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扯锦袍男子的衣袖。 岂料,‘哗啦’一声,鱼竿下的水面猛地荡起涟漪,一条大鱼眼睁睁从鱼钩下溜走。 绯衣少年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又嘴硬找补,“哈,五哥别生气,没了口福,咱们还可以一饱眼福嘛。” “好了,那些庸脂俗粉都散了,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锦袍男子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鱼钩,又看了看他,终是耐不过对方的软磨硬泡,偏头去瞧。 等目光落到青衣女子脸上,他瞳孔猛的一缩,但几乎是刹那间,他便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绯衣少年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喃喃自语,“哎呀,两个姐姐长得都好漂亮,我该选谁做我的妻子呢?” “白衣姐姐娇弱可爱,性子定然温和。青衣姐姐端庄沉稳,想必持家有道。”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随即眉开眼笑地拍了拍手。 “不然,等我行冠礼了,我就去跟父皇请旨,两个都娶回府好了。” 锦袍男子站在他身旁,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膛高的七弟,勾唇轻笑,“放心,哪个你都娶不了。 —— 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嫁人的谢令仪,还在被曲知意拖着朝前走。两人都刻意忽略了身后若即若离的一抹白影。 曲知意耐心终于告罄,她骤然停下脚步,回头一喝:“别跟着本县主,哪凉快哪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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