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有人跟你做了交易。 「那个人让你买下一个小妾给镇远将军,任他宠爱逾矩,你默不作声。 「再然后,你在有奉国公主在场的地方,当着所有人的面鞭笞那个小妾,逼她与奉国公主相认。 「不管奉国公主认与不认,你都要让所有人知道,奉国公主曾是一个贱婢的丫鬟。 「只要做到这些,那人就想办法帮你与镇远将军和离,且保证不损伤秦家分毫。」 秦羡凝眸看我,狭长的双眼亮了起来,良久,她喟叹道:「是我看低了你。」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人是不是嘉妱公主?」 「公主,这个问题,我答与不答,你都有了答案。」 秦羡没有直接承认是尤烁儿,但也不否认。 她说得对,无须她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和离之后你去哪里?」 「回秦家祖宅,做个隐居之人。」 「甘心?」 「不甘心。可这已是我搏出来的一条路了。」 「秦羡,你可刚刚敲了我一万两,就这么隐居太可惜了。」 我指着江中来来往往的游船给她看。 「新朝之初百废待兴,人人忙着重建家国,多少隐居之士都鱼游入朝,你怎么可以不进反退? 「秦家几世积累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浪费了? 「秦家舍得,我都替秦家舍不得。 「你可不是和离就能满足的人。 「做我的眼睛和手,去这天下走走看看吧。 「我敢保证,我给的比尤烁儿多。 「那一万两就是定金。」 秦羡怔了许久,而后抿唇一笑。 「倒也不错,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16 夫君和颂雅成功要到了银子。 也顺便把自己坑进去了。 父皇觉得不能让奉国府白拿钱不干事儿,不然他亏得慌,于是他把宫季卿派去南边出差,具体啥事儿不告诉我,去多久也不说,把宫季卿打包往马车里一扔就出发。 而颂雅,据说因为当天哭穷的模样太过凄厉,隐隐有杜鹃啼血猿哀鸣的气势,父皇觉得这丫头的礼仪很成问题,下令留宫改造。 至于他为啥不改造我,不是因为我的仪态多么符合标准,而是他觉得:「奉国已经嫁人了无所谓,谅宫季卿也不敢嫌弃。」 在父皇眼里,颂雅都快要嫁不出去了…… 我看着宫里送出来的金银地契,总有种卖夫鬻女的愧疚感。 就在这个时候,永信侯今年的族学开了,颂清主动和我说,他想去上课。 「为什么?你在外有观尧山人和璇玑夫人教,在家有宣太傅,哪里需要……」 颂清凝眉,沉重地说:「皇上把那条白蟒赐给永信侯府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去要来好了,何必去永信侯府上学。」 「御赐之物不可轻送。娘亲放心,我不会被欺负的。」 不是,你误会了,我怕你欺负别人。 颂雅那么机灵的孩子,都被你按在地上碾压,永信侯府那群小子哪里是你的对手。 看我脸色担忧,颂清更加感动,「我一定不会堕了我们奉国公主府的名头,不会给娘亲和爹爹丢脸的。」 我只得提着礼物去找鄄御公主姚若凌。 哪晓得名帖送错了地方,她平常不住永信侯府。 她近来常住在鄄御公主府,与丈夫永信侯一两个月见一次。 我在管事的带领下进了鄄御公主府,一路往内,嫣红的海棠和姜黄的绣球花渐渐消失,垂柳的绿和矮松的青占了满眼,场景从绮丽奢华变得素雅简致,到了姚若凌的会客之地,仅剩一个多宝阁,一溜红木桌椅,与外间判若两地。 姚若凌穿着半旧的道袍,上了妆发,抬眼时有种妩媚的倦怠感。 算着日子,她幼年时期,父皇还没有成气候,与姚若准那种金玉堆里长大的,还是有所不同的。 也因如此,所以她的第一任丈夫权势平平,是个普通的千夫长。 这种普通只是针对皇室而言的,于庶民来说,千夫长可是此生不可攀上的高贵人物。 前夫死后,她没守寡多久就再嫁。 那时父皇乘龙在望,定平亓家有意投靠,就让同样刚刚丧妻的长子与她成婚。 新贵与豪族联姻成就怨侣的概率极大,但亓剑铮和姚若凌的婚姻还算美满,成婚一年内就有了亓寺意,后来姚若凌没有再生育,亓剑铮也没有怨言,偌大的永信侯府只亓寺意一个独苗苗。 因着亓寺意,我一直以为她与永信侯很亲近,所以在听到夫妻俩分府别住的时候,才有些诧异。 现在看到她府中景象,我难免猜测,大概从前亓剑铮也常住鄄御公主府,所以公主府内才留下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只是如今这里只有女主人了。 「奉国公主登门有什么事?」 四周没外人,姚若凌懒得掩饰对我的那点敌意。 都不请我喝杯茶。 算了,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家颂清想进永信侯府族学上课。」 「哦。」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令人费解啊。 「你看方便吗?」 姚若凌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行……」 姚若凌冷哼一声,「永信侯府的族学求到我头上,你是来笑话我的?」 我更糊涂了,「你家的族学,我来问你,怎么是笑话呢?」 姚若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累了,来人,送客!」 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你说说我哪儿惹到她了啊!」 我攥着毛笔的手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划破了宣太傅宝贝得不得了的纸,他心疼地一把抢过。 「你啊你,去之前问我一声不行么,挨鄄御一顿真不冤枉。」 宣太傅气鼓鼓地说:「年初亓家把嫡女嫁给了荀家儿郎,亓家两头下注这事儿,伤了鄄御公主的心,扔下丈夫儿子自己去公主府住了,她一走,亓家就给亓剑铮娶了个平妻。」 「他们怎么敢?亓剑铮是驸马啊!」 「那要看娶的是谁了。」宣太傅冷哼一声,「月盛炎,月军师留下的女儿。破宫之时她父亲为了救皇上带兵疾驰,月盛炎无人保护,被前朝官兵抓住,凌辱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乱世之中这种事并不少,但作为一个女子,听到这种消息我总会心疼。 「月军师为皇上死了,皇上就格外优待月盛炎,几次寻死都被救回来,曾说过要封为公主,她不肯,怕出现在人前受人非议。 「月盛炎前些日子一直荣养在行宫,鄄御公主去年带世子去避暑,永信侯去接妻儿,她不知怎么就看上了。 「她想嫁永信侯,哪怕鄄御公主不愿,皇上也要慎重思量。 「何况她因为当年之事,早已不能生育。」 「这哪里是能不能生育的事呀。」 宣太傅耐心解释:「不能生育,亓家就还在鄄御公主手里,她不该那么失了分寸。」 「可是她就要跟人分享丈夫了。」 宣太傅不解我在气愤什么,道:「她有身份地位,有嫡子傍身,何苦还那么在意亓剑铮。」 「宣韦,你就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姚若凌她很喜欢亓剑铮。」 「她应该不会犯这种错吧……」 想了一会儿,宣太傅终于明白我与他这通争论的点在哪儿了。 「小春,不是所有夫妻都是你跟宫季卿那样的。」 可是鄄御公主府处处是永信侯的痕迹,他们从前应该是很亲密的啊。 看来,不管是为了我那个最近沉迷大蟒蛇的奇怪儿子,还是那个一杯茶都不肯给我喝的小气妹妹,我都得去一次永信侯府了。 17 「公主稍坐,太夫人稍后就来。」 永信侯太夫人近来身子不适,本来不宜见客,但她几个妯娌都掐着我来永信侯府的日子「出门礼佛」,她儿媳妇鄄御公主在公主府端坐着,另一个够身份接待我的月盛炎又太特殊,她只能拖着病体来见我。 一把年纪了,怪不容易的。 看给我回话的女子面露难色,我蓦然想到当初拜见父皇时负责放拜垫的可怜小宫女。 本想跟她闲扯几句打听点消息,想想也算了,别让人小姑娘担惊受怕。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梳妆打扮好的太夫人来了。 太夫人身量不高,看着挺富态,戴着玉扳指的手嫩得像二八少女,一看就是这辈子都没吃过苦。 我在宫宴上见过亓寺意,小娃娃圆鼓鼓的脸原来是随了奶奶。 她被小丫头们搀着过来,互相见礼,我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府上小公子的事。听闻小公子已有宣太傅教导,宣太傅才华横溢,为何还要来我这小小族学?」 因为我儿子想看大蟒蛇…… 我当然不能这么回答了,立即将宣太傅为我打的草稿背出来: 「宣太傅来奉国府授课不过是权宜之计,早晚还是要回去修书的。如今宫学未立,永信侯府的族学就是满京城最好的学府了,颂清慕名许久。 「我们想着,他也正好可以跟寺意一起念书,表兄弟间该多亲近些。 「我知道太夫人是疑惑观尧山人和璇玑夫人之事,说实话,我也不解呢,颂清说他们是友人,不占师徒的名分。」 宣韦说话就是弯弯绕,总结起来不就是「宣太傅要回去上工了,观尧山人他们不收徒弟」吗。 奈何太夫人就很吃这一套,她听到一半,就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一点退路都没给她留。 皱着细细的黛眉,太夫人不知在脑子里转过了多少个弯,才找到拒绝的思路,「殿下,如今族学里已有十几个学生,先生已有些照管不过。」 「不要紧,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嘛。」 太夫人「啊」了一声,我意识到说得太粗俗了,忙补充说:「颂清很瘦的,不占地方。」 额,感觉还不如不补充。 「只是……」 「还有什么问题?」 「公主言重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永信侯太夫人再次「啊」了一声,不同于刚才的疑惑,这次她是非常的无奈。 无奈得都有些可爱了。 这位太夫人看起来脾气挺好,像是没经过大事儿的。 听说她当初连生三个女儿,老侯爷也没纳妾。在闺中是嫡幼女,出嫁了夫妻恩爱,前朝覆灭她反倒升做侯夫人。唯一的儿子娶了公主殿下,还生下一个长得和她一样圆乎乎的宝贝孙子——太夫人这辈子是真没遇到过什么烦心事。 唯二的烦心事就是: 鄄御公主和亓剑铮的婚姻危机;颂清要上她家的族学。 但这两件事归根究底都是一件事,那就是永信侯府的政治站位。 老侯爷去世后,永信侯府由亓剑铮继承,但亓剑铮的叔叔们个个正值壮年,亓剑铮年纪轻轻,实在是压不住他们。 所以他们有的支持显王,有的支持福王。 支持福王的把女儿嫁去荀家,还顺带用月盛炎挑拨亓剑铮的夫妻感情。 反正他们就是不想要永信侯府绑死在显王身上。 两头下注才是对一个大家族最有利的。 不过不管他们支持显王还是福王,都不会亲近我奉国府。 对于大多数显贵来说,我家就是一个谁挨上谁晦气的存在,因为我沾了个「嫡」字,不论谁最后上位,都要拿我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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