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摇摇头,乖巧道:“奴婢并不想要什么好处,只要能为夫人分忧、替裴小姐沉冤,奴婢就很荣幸了。” 定远侯夫望着她的眉眼,连声道:“好孩子,你叫什么。” 折柳道:“回夫人,奴婢姓沈名折柳。” 定远侯夫人点头夸赞道:“折柳…对梅吟夜月,折柳问春风,是个好名字。” …… 谢苓在几步之外看着定远侯夫人询问折柳的情况,黑眸里闪过笑意。 在梦里,这桩案子了结后,发生了一件事。 王氏嫡子王闵,竟喝得醉醺醺,提着凶手的头颅闯进灵堂,大喊着拿凶手的人头祭裴若芸。 裴凛气得不轻,把他几拳打倒,亲手丢出侯府。王闵也没计较,把人头放在门口后离开了。 两年后,她被王闵强纳为妾,在府里同折柳作为对手相遇。 有次折柳醉酒跟她撒泼,说出了一桩秘闻——王闵爱慕裴若芸,求而不得,纳了一屋子像她的妾,死不娶妻。 折柳的眼睛跟裴若芸有八九分相似,因此独得恩宠。 她梦里的的性子身段小动作都像裴若芸,便“抢”了折柳的宠爱。 说起来都是靠男人活命。 这次她让折柳出现在定远侯夫人面前,一来是防止她被王闵看到强纳,二来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给她个富贵日子的可能,三来……让她成为埋在定远侯的暗线。 折柳的眼睛是利器,讨好了定远侯夫人,就有机会进定远侯府。 谢苓靠在雪柳身上,垂着头,美丽的杏眸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 难得心情好,她并未注意到谢珩眉眼沉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深深地怀疑。 …… 折腾了许久,天边已经有了朦胧地亮光,弯月也变得若隐若现。 谢珩命寺里的僧人拿了担架,派官兵抬着裴若芸的尸身,跟随定远侯一家离开。 走之前,裴凛坐在高头大马上,指着折柳道:“劳烦谢大人把这侍女好好审审,以防漏了共犯。” 定远侯夫人虽对折柳心有好感,但这事事关女儿不能马虎,便只朝她安抚笑了笑,转而道:“走吧,带芸儿归家。” 目送定远侯一家走远,薛怀文命官兵押着折柳,前往大理寺。 他有些好奇这侍女主子的反应,抬眼去看,就见她眼巴巴看着折柳,似乎想求情又不敢,唇张了又合,最后还是折柳笑得灿烂,安慰她道:“主子莫怕,奴婢说得都是实话!” 话毕,官兵就催促着折柳走了。 收回视线,薛怀文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朝谢夫人和谢珩道:“谢夫人,士衡兄,薛某先回了。” 谢夫人道:“薛大人一路小心。” 谢珩“嗯”了一声,对留下的几个属下都吩咐了任务,便让他们回家歇息了。 薛怀义和官兵一走,池塘边就剩下谢家人了。 憋了许久话的谢灵妙仰着尖下巴,一双刻薄得眼睛睨着谢苓,嘲讽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连自己的侍女都看不住,你还敢跟出来丢咱们谢府的人!” 谢苓脸腾一下红了,眼里的泪珠说落就落,顺着腮边滚到下巴尖上,晃晃悠悠的。 她嗫嚅道:“对……对不起,苓娘不是故意的。” 谢灵音假模假样地劝阻道:“好了三妹,苓娘初来乍到,不懂御下很正常,咱们要多关照她些。” 说着,她朝谢苓温柔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谢苓吸了吸鼻子,回以感激一笑。 谢夫人按了按酸痛的眉心,心说这折腾了大半夜,一个两个还不省心。 她见不得谢苓这幅小家子气的模样,也见不得谢灵妙的尖酸刻薄,再加熬得头疼,语气便严肃了许多:“吵什么,是觉得熬了半宿还不够累?” 她眼神锐利地扫过二人,沉声道:“回府后,妙娘和苓娘一人抄一卷《清心经》给我。” 谢灵妙跋扈归跋扈,对谢夫人却是极其敬畏的,她老老实实说了句“是”,然后转头狠狠瞪了谢苓一眼。 直到被旁边的亲娘轻拧了一把,才鼻子一哼,别过头去。 谢苓朝谢夫人行礼,乖顺称是。 “回去歇息吧,申时在老太君院子集合,”谢夫人顿了顿道:“发生了这档子事,咱们提前回府。” 女眷们齐齐应声,各回各地院落。 谢苓也带着雪柳回院,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谢珩对谢夫人道:“母亲先回,儿子有事问堂妹。” 谢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心思重,性子冷,也不多问,点头离开了。 “堂妹,请留步。” 身后脚步声和清泉般的声音传来,谢苓不得不转过身。 朦胧地亮光只映在青年疏离清冷的侧脸,另一边侧脸隐在树下阴影中,看不清明。 明暗交错间,他的五官失了柔和,锋利宛若山峰。 黑暗中的那双凤眸,好似古井深渊,无情无欲。 谢苓倏地一阵悚然,全身崩起一很线,明明寒凉的秋日,后背却生出一层冷汗。 “堂…堂兄找苓娘有何吩咐?” 她定下心神,垂头不看他的眼睛。 谢珩漫不经心开口:“这事,与你有关。” 第11章 高门贵女寒门郎~ 谢苓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余光看到谢珩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她太熟悉这动作了,无数次在梦里看到——这是他怀疑、发怒的预兆。 而且,谢珩说的,是肯定,不是疑问。谢苓犹豫了一瞬,转头对脸色紧张,如临大敌的雪柳轻声道:“雪柳,你先回去,我跟堂兄说会子话。” 雪柳看了眼谢珩冷若冰霜的面孔,又看了眼自家小姐煞白的脸,到底是做不到自己走。 这谢珩大半晚上单独找她家主子谈话,谁知道安什么心? 她一咬牙,大着胆子道:“小姐,奴婢不走,奴婢陪您。” 谢苓暗暗捏了把她的手,眨眼道:“你去斋堂问问,有没有什么垫肚子的,我饿了。” 雪柳见主子心意已决,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苓目送雪柳离开,紧绷的身子放松了点,琢磨怎么回答谢珩。 她知道今日若是找不到个好借口,谢珩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惩罚人的手段……实在是足够恶劣。 就像梦里那只狸奴死后,他没查清真相,就心狠地断了她屋子里的碳火,害得她落下腿疾。 梦里小腿钻心的痛,好像蔓延到了此刻,谢苓只觉得有蚂蚁顺着足下爬上膝盖,钻进骨头缝里,让她的整条腿发软发痛。 她垂下胳膊,袖筒里的手重重压在大腿外侧,试图控制住这股令人难受的感觉。 谢苓对眼前的男人厌恶的厉害,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她压下心头混乱的思绪,仰起头来,作出茫然无措的神色,对谢珩道:“堂兄,苓娘听不懂。” 谢珩眼帘一撩,乌沉的眼珠凝视着谢苓水雾蒙蒙、带着委屈的杏眸,直到对方避开他的视线,雪白的下巴尖几乎贴到胸口,他才缓声道:“堂妹手段通天,竟把谢府和定远侯府,一同算计进去。” 谢苓连连摇头,扇子似的睫羽很快被泪珠洇湿,她轻咬着唇瓣,盈盈可怜道:“堂兄误会苓娘了,苓娘从未算计过任何人。” “苓娘也不知道折柳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谢珩觉得心烦。 从小到大,除了祖父祖母外,还未曾有人当着他的面扯谎,更别说是作出这幅柔弱可欺的样子扯谎。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堂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是真的柔弱可期,还是藏着别的心思。 他上前了一步。 谢苓正垂着头装委屈,就见那人纤尘不染的靴子向前了一步,离她仅有一臂。 下意识后撤一步,后背贴上粗糙湿冷的树干,才回过神来。 她侧过头不敢看那人,忽而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捏住,以强硬的姿态抬起。 身体蓦地一僵,她无措地抬起眼帘,对上谢珩那张宛若谪仙的面容时,心莫名漏了半拍。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哪怕梦里二人……甚至离得更近,也不妨碍她脸红心跳、头皮发麻。 谢珩俯身端详着掌心的美人面。 眼神恐惧、姿态瑟缩、朱唇被压在贝齿之下。 除了那双微微瞪圆的杏眼,就连她耳测一颗小小的红痣,和眼睫上挂着的泪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肉眼可见的胆怯。 罢了,区区女郎,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他明日除了查案之外,还有其他公事。 他很快松了手,直起身来。 只是细腻柔滑的触感,却还在指尖流连不散,让他有些不适。 谢珩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在身后,看着靠在树干上的娇柔女郎,语带警告:“那侍女若有问题,我不会包庇,” “还有…你最好收起那点小心思。” 说罢,他不再看谢苓,转身走向不远处栓着的骏马,翻身而上,挥鞭离去。 等人走了,谢苓绷着的那根弦一松,立刻滑落到地上。 她大口喘着气,手心一片濡湿黏腻。 —— 池塘一案查得很快,不过半日就捉到了凶手。 谢苓那日熬了半宿,回到谢府就闷头苦睡。也亏得谢府的人看不上她的出身,初入府时是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不然她哪有好觉? 因此听说这事得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言琢轩的远福特地跑来传话,说折柳直接被定远侯府的人接 走了,说是要留在府里先住几天,专门感谢她。 谢苓倒是不意外,猜测定远侯夫人定要把折柳留到七日下葬以后。 至于七日后能否留在定远侯府,就看折柳的能耐了。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和梦里不大一样——凶手的人头没被王闵割走。 想必是这次她跟折柳插手,让本该两三日才结的案子仅仅半日就了结了。 她让元绿去打听了王闵近日的行踪,说是他奉使去扬州城办事,还未回京。 经此一事,谢苓对改变梦里的结局又多了几分信心。 话说回来这桩案子,也是稀奇。 凶手是城西细柳巷的卖货郎,姓陈名光贵,父母皆亡,也未娶妻,邻里邻居都觉得他是个热心肠的,谁有事他都帮两把。 这裴若芸同他相识,也跟这“热心肠”有关。 据他交代,有此他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货,路过秦淮河东岸时,忽然看到有马儿失控,冲着一个妙龄女郎奔去。 他二话没说救下了即将被踏在马蹄下的女郎,自己还磕伤了脑袋。裴若芸为人天真纯善,说是要报答他,但他觉得就是一桩小事,便在去医馆的路上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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