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狼狈地跑到跟前,惊慌失措道:“求两位大哥放我进去,有人要杀我!” 两侍卫对视一眼,冷漠道:“无公子准许不得入内。” 谢苓往后看了一眼,呼吸急促,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提着裙摆就要往院子里冲。 侍卫赶忙拦住,刚想说话,就听院落里传来自家公子冷淡的声音:“放她进来。” 她就这么进去了。 言琢轩占地很广,内设二楼一阁,还有若干厢房,比一般人家的宅院还要大。 谢珩此时在院中的槐树下迎风而立,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白衣飘飘,眉眼秾艳,神情疏冷。 显然刚刚在月下舞剑。 谢苓愣了一瞬,便踉跄道谢珩旁边,膝盖一软往下跌。 谢珩看着眼前的美人裙摆上沾着泥巴,乌发凌乱,神色惊慌,一身狼狈摔了过来。 他伸手扶住,又拉开距离,毫无波澜的冷淡目光打在她身上。 谢苓柔声 道谢,慢慢抬起头来,看清谢珩面容的一瞬间,故作惊讶地僵在原地。 谢珩垂眸睨着她,神色冷然,仿佛已经看透她所有的把戏。 谢苓衣袖下的玉指微蜷,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原本想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半晌,她手心出了层细汗,几乎被那目光看得落荒而逃,对方才启唇吐出一句淡漠的话: “发生什么了?” 轻轻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她觉得自己的计划还有戏。 装作心有余悸地朝院门看了一眼,又环顾四周,有些犹豫:“这里……” 谢珩挥手,侍卫合上院门。 “放心说罢。” 谢苓这才开口:“今日中秋宴,我心绪不佳,独自来到湖边吹风,后来觉得有些冷,就提着灯回厢房,谁知路过花房时……” 眼前的女子脸霎时变红,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来。 他忽然轻笑:“可是看见什么了?” 谢苓点点头,有些羞愤:“我看到,二老爷的小妾眉姨娘和人苟且。” 一口气说完,她猛地闭上眼睛,脸和脖子红了个透。 谢珩盯着美人乌黑的发顶,眼眸深深:“哦?所以呢?” 所以呢? 他不震惊吗? 反应和她料想的不太一样。 谢苓仰头看谢珩,表情愣然:“所……所以?” “你告知我此等秘闻,是谋求什么?” 谢珩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划过剑身,狭长的凤眼里有些讽意。 谢苓看着这柄剑,打了个哆嗦。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这柄锋利的宝剑就会割断她脆弱的喉颈。 她抓住谢珩的衣摆,跪倒在地,乌眸水光朦朦,朱唇微启:“求您救我。” 谢珩居高临下望着她,眸光冷漠:“你可知我是谁?” 谢苓斟酌一瞬,决定真假掺半。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宝剑落在肩膀上的瞬间,指着院落里飞阁流丹的楼宇道:“未见到公子时自然不知这院落是公子的居所,苓娘只是慌不择路跑到此处,见院落华贵大气,便猜是府中哪个贵人的住处,因此抱着试试的心态前来求救。” “进来见到公子后,自然是认得的,也知晓公子身份。” “因为除那天在书肆外,苓娘方才在中秋宴上,远远瞧见您,得知了您的身份。” 谢珩将剑合进剑鞘,挑眉道:“你倒是诚实。” “你不想嫁王晖?” 他一语道破真相,谢苓只好硬着头皮回应。 “回公子,是。” 月华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渡了层纱,他居高临下站在那,仿佛月中仙、山间雪,高高在上不似人间客。 他垂眸睨着脚下娇柔的女郎,半晌,才似笑非笑道:“具体何所求?” 谢苓抬眼怯怯地望着谢珩:“一求公子救我不嫁王晖,二求保我不被眉姨娘杀害。” 说罢,她俯身叩首。 美人柔弱,浓云般的乌发随俯身的动作自肩头滑落,露出的纤细脖颈,弯出脆弱的弧度来。 他眸光淡漠,语气如常: “可以。” “但…你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清冽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后一句话语速缓慢,尾音像是带着钩子,引得她不自觉抬头。 谢苓望着他,对上了那双漠然的漆眸。 代价? 她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下一刻,那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说话了。 “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毕竟你不是我谢家真正的亲眷。” 谢苓沉默了。 是了,严格来说,她家不是谢家旁支。 百年前,她的曾祖父,还只是谢家的仆人,因得了当时家主的赏识,才得以赐姓,荫蔽至今。 这谢珩,倒是比她想象中心思深沉。 也是,高门世家培养出的嫡子,怎么会真是一个“光风霁月、菩萨心肠”的真君子。 她憋出一些眼泪抬头,语调哀戚婉转:“只要公子想要,苓娘都会做。” 月光下美人云鬓花颜,微圆的杏眼氤氲着雾气,腮边挂着泪珠,好不可怜。 谢珩面对如此佳人,眸光冷淡,宛若浸水的冷玉,寡欲无情。 “明日搬到留仙阁。” “还有,日后唤我堂兄。” 说罢,他不再看地上的谢苓,转身进了楼阁。 谢苓慢慢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道:“多谢堂兄,苓娘无以为报!” 事情虽然有偏差,但谢苓已经知足了,毕竟只要眼前的一桩事能解决,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 等谢苓回到厢房,元绿和雪柳早在院中等着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雪柳上前去扶谢苓,说着就看见她裙摆上和后背都沾着些污泥。 她不动声色遮住,对着旁边的元绿道:“小姐乏了,劳烦元绿姐姐去安排沐浴。” 元绿看了眼雪柳,又看了看有些疲惫的谢苓,领命去了。 见元绿离开,主仆两人才进屋把人关上。 “小姐,我伺候您更衣。” 雪柳看谢苓点头,手脚麻利帮她把染了污泥的衣裙脱了,剩下里面雪白的中衣。 “小姐,这是怎么?” 谢苓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抬眼看着满眼关心的雪柳,握住了对方的手,认真道:“雪柳,我放你出府吧。” 第4章 黄粱一梦探生门~ 谢珩让她搬到留仙阁不知何所图,但隐约觉得谢珩此人或许跟传言大相径庭,今晚的表现就能窥得一角。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放走雪柳为妙。 雪柳以为自己听错了,扑通一下跪在谢苓腿前,眼圈发红:“小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奴婢要是做了什么事让您不快,您说,奴婢改,求您不要赶我走!” 说着,雪柳就要磕头。 谢苓闻此也难过,拿帕子为雪柳沾掉眼泪,又拉起来按坐到榻上:“雪柳,我们二人一同长大,亲如姊妹,我也就不瞒你了。” “今晚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 “我慌不择路跑到谢珩院落,他……他让我明日搬进留仙阁,说替我解决麻烦。” 雪柳惊了一跳,嘴巴张了又张,嗓子里挤出一声不可置信的:“这……他想做什么?” 谢苓摇头:“我也不知,总归不会是好事。” “日后会遇到什么犹未可知,因此我想放你出府去,免得受我连累。” 雪柳眼神却十分坚定:“小姐我不走,除了跟着您,我也不知道到哪去。” “只要跟着小姐,是死是活都不要紧,小姐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弃小姐于不顾。” 谢苓一时间也红了眼眶。 是了,自她六岁那年在戏班子里救了得风寒将死的雪柳,对方就把她当成全部。 “可……” 可我舍不得你涉险。 话未说出口,雪柳就三根指头对天发誓:“我雪柳发誓这辈子都不离开小姐,除了死!若有违誓言……” 谢苓听得心肝儿颤,一把按住雪柳的手,抱住她道:“好雪柳,好姐姐,我不要你走了。” 说了会儿贴心话,元绿就带着一干侍女叩门进来了。 元绿见两人眼睛红红,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当作看不到,照旧伺候谢苓沐浴。 心里想的是:这谢苓主仆俩,想必为几日后的婚宴担忧。 也是真真可怜 …… 月上柳梢头,谢苓躺在床上思索今日之事。 今日花房一时,其实是她故意而为。 早在阳夏时,就偶听府中厨娘说过,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建康谢氏主家给谢二爷做妾,叫什么李心眉。 这李心眉和厨娘的儿子高强是表兄妹,曾有过婚约,李心眉进谢府做妾后,高强痴心不改,一路跟到建康,使了些手段进府做了花匠。 厨娘还在她面前感慨,自己的儿子是个痴情种。 谢苓从不信男人能痴情,对这种故事嗤之以鼻。 来到建康的第一日,她无意间看到花房里剪枝的高强,想起了这一桩事,心中猜测二人恐怕会有首尾,于是夜晚之时在花圃蹲了许久,果不其然看到眉姨娘进花房,又衣衫不整的出来。 因而,她有了摆脱困境的主意。 只不过谢珩确实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谢珩到底要她搬 进留仙阁作甚?留仙阁这地方……有何特别? 如今上有朝堂动荡,下有天灾不断,圣上又是个毫无主见、任人唯亲的软骨头,大靖的权柄大半落入王谢两家。 再者北有前秦和吐谷浑崛起,对边境骚扰不断,民不聊生。 观此局面,天下乱局即来,谢苓猜谢家肯定要有大动作,谢珩留下自己,八成是要将自己送给哪个权贵。 毕竟自己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好颜色外,一无所有。 都说自古红颜薄命,何况生在将乱之世。 谢苓不想死。 既不想死在王晖的床榻上,也不想死在谢珩的阴谋里。 如何才能跳出他们的棋盘? …… 日上三竿,谢苓还未醒。 雪柳在外间的榻上打盹儿,半睡半醒听到里间有几声女子的低泣。 她一下被惊醒,忙不迭跑到里间,隔着纱帐轻唤:“小姐,小姐?” 里头又传来断断续续的低泣,以及听不太清的呓语。 她有些着急,伸手将纱帐挑开一个缝儿来。 床帐内谢苓侧身而卧,寝衣散开了点,露出一抹起伏有致的春色,白玉般的面容上,眉头紧蹙,鼻尖和额侧是细密的水珠,眼角微红,腮边挂着泪。 应当是入了梦魇,唇色发白,时不时溢出几声呓语和泣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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