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走到香粉铺,打西边飘来黑沉沉的乌云,迅速占满了整片天空。 几息之间,四周骤然变黑,狂风席卷而来,吹得凤翾害怕地抓住了惜香的胳膊。 “要下雨了!小姐,我们快回家吧!” 惜香说。 “嗯!” 她在惜香陪伴下顶着风闷头向前跑,街上都是左冲右撞急着回家避雨的人。 黑云压顶,犹如到了深夜,凤翾心中慌慌,风刮得她抬不起眼,只会紧跟着惜香,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边跑。 忽地,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凤翾额头上,颇痛。 她小声惊呼。 这滴雨就像开关,大雨倾盆而下。 云府。 云怀真走在廊下,衣摆仍被斜打进来的雨水弄湿。 雨声喧杂,他朝外看了眼。 李乾自小陪伴云怀真,对主子再了解不过。云怀真看这一眼,李乾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他大胆道:“公子,谢小姐应当还未到家,要不要派人去送伞?” 云怀真犹豫片刻,道:“不用了。她应已找到避雨的地方。” 李乾点头,心道主子一向无心情爱,就算对自家未婚妻也没多少关照。 谁让主子名冠京都呢,就算有这个缺点,天下女子也会前仆后继。谢小姐也从未因主子的态度而生气过。 此时的凤翾,确实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只不过是在别家外墙的檐下。 方才天色黑沉,凤翾慌乱之下,跑到了不知谁家深宅大院的后面,左右都没有别的人家,她鞋子都湿透了,再跑不动,只好站在外墙墙檐下。 这墙檐很窄,凤翾贴着墙站,雨还是能打到她的半边身子。 暴雨倾泻后,天光亮了不少,但因已至黄昏时分,所以眼瞅着很快又要变暗,而雨仍未有要停下的样子。 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 惜香跺了下脚,对凤翾说:“小姐,我去找人借把伞。” 凤翾:“附近无人,你要去哪儿借?又冒着雨……要不,还是在这等雨停吧?” “再等下去长公主要担心了。反正我已经湿透了,不怕再被淋。” 惜香头发都在往下滴着水。 “小姐,你在这里等我喔!” 嘱咐了一句,她就冲入雨中。 凤翾站的这处地势有些低,鞋底浸着水,她的足衣也早被浸湿,那又凉又潮的感觉非常讨厌,让凤翾一动也不想动。 等到远处小楼朦胧的灯火亮起,雨还未停,惜香也未回来。 凤翾感到冷了,腿也站不住。可夜幕降临,她不敢乱跑。 她咬着唇,焦急地期盼着惜香回来。就算没有借到伞也没关系。 远处,忽地驶来一辆马车,急急地朝她这边驶来。 赶车人高高扬起鞭子,喊驾声穿透雨幕。 凤翾仿佛见到救星,说不定马车主人愿意载上她呢? “您好——” 凤翾微微探身,伸出手。 马车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让她的裙子更加惨不忍睹了。 凤翾还没来得及生气,几骑骑士就紧追而来。 夜雨中,斗笠下,他们所戴的黄金面具浮着冰冷的水色。 凤翾忙贴着墙,才没再次被水溅到身上。 当几个骑士骑马从她面前驰过,她平视的视线,正好望见他们腰上挂的牌子。 铁铸的长形牌子上,刻着只栩栩如生的红色蝎子。 凤翾顿时吓懵了,冰冷的小脸更白。 是赤蝎司! 对于生活在京城的世家勋贵而言,赤蝎司是最为恐怖的存在。 它是当今圣上创建的机构,不归任何官署,直属于皇帝一人。 它如帝王鹰犬,监察百官,将京都异动全部收入眼中。 赤蝎司成立不过十年,被抄家的勋贵就有三家了。 就算是凤翾的母亲长公主杨祐,那么骄傲不羁的人,谈起赤蝎司也会变色,再三嘱咐凤翾若遇到赤蝎司一定要远远避开。 凤翾没想到,她会是在一个雨夜孤身撞见赤蝎司执行任务。 她屏住呼吸,背完全贴在了墙上,力求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擦肩而过时,领头的骑士自面具下投来一道晦暗不清的目光。 少女衣衫轻薄,湿湿地贴在身上。她瑟缩着,侧脸垂眸,一缕湿发黏在唇角。 被雨打得垂下头的牡丹花,便有了柔弱惹人垂怜的情态。 马蹄声逐渐消失在雨声中,凤翾松了口气。 她心有余悸地想,百闻不如一见,赤蝎司的人周身气势真是吓人。 惜香怎么还不回来。 凤翾更着急了。 撞见了赤蝎司,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要不,跑回家吧。 就在凤翾下定决心打算拔脚时,赤蝎司的骑士去而复返。 不过,这次只有一人。 因为所穿制服不同,所以凤翾一眼认出他是领头的那个骑士。 凤翾的背又贴回了墙上。 她想像上次那样静待他骑马离开,可马却不偏不倚停在了她面前。 本就昏暗,被骏马和马上的骑士一挡,凤翾就彻底笼在了黑暗中。 她忽然非常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小心翼翼地抬眼。 赤蝎司骑士的面具覆盖住了整张脸,但凤翾非常确定他正看着她。 他特地回来找她?难道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什么事? “你为何一人在此?” 他开了口,音质若雨打铃铎般清而锐。 “我……在躲雨。我的侍女替我借伞去了。” “出行不坐马车?” 她怕被赤蝎司怀疑上,细细解释道:“我路遇友人,所以下了马车同行了一段,结果雨来得突然,我被困在了这里。” 骑士轻笑了一声,凤翾只觉得他这声笑非常悦耳,却听不出这笑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话,哪里好笑吗? “那你的友人为何不送你?” “当时我们已经告别了。” “他也应当能推算出下雨时你尚未到家吧?若是有心,为何不派人给你送伞?” 凤翾咬了下唇,心中生起些被戳中的窘迫与微恼。 “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骑士突然向她伸出手,凤翾一惊,顿时后悔她刚才语气太重。 要被赤蝎司抓走了!娘亲救我! 凤翾只觉他有力地钳住了她的胳膊,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行行,与我无干。” 她僵硬地靠在他胸前,听到他懒洋洋地说:“但你不会打算一直傻站在这里吧?”
第2章 女儿还是太 单纯。赤蝎司里…… 凤翾的贵女培训中不仅有琴棋书画,骑术亦是桩必备技能。 但此时她身下的这匹马尤其健硕高大,不耐烦地喷着鼻息,令凤翾有些害怕。 她从未骑过这样野性犹存的良驹。 但当她身后的骑士驱使起来,它又分外顺从。 “撑开。” 在她还在适应马背的颠簸时,骑士塞给了她一把伞。 借着水光,凤翾看清这把油纸伞上还绘着一枝娇艳的海棠。 这像是闺门小姐用的伞,方才他追着马车从她面前过去时,身上并没有带伞。 这把是哪里得来的? 不会是刚抢的吧? 凤翾心中直犯嘀咕,手上动作很快地将伞撑开。 仿佛在这天地间终于得到了一处庇护,她松了口气。 身后骑士默默无言,可凤翾却一直能感到他强烈的存在感。 雨夜凉意浓,他只戴了顶防雨的斗笠,身体却散发着热气。 凤翾挺直脊背,和他保持了半掌距离,可仍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们走到了街上,两边房舍透出暖色的灯光,但因为雨始终未停,所以人都呆在家中,街上冷冷清清。 前方积了一大汪水,马不愿踩进去,纵身一跃。 前蹄落地时,骑在它背上的人就跟着一震。 凤翾腿力不够,被这冲劲带得倾向前。 她小声惊呼:“啊!” 身后探来一只结实的胳膊,将她拦腰揽住,稳住了她的身影。 凤翾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腰这么敏感,被他碰到,又痒又不自在。 “登徒子!” 她气得脸浮上一片红晕,啪地打在他胳膊上,反倒被他硬硬的肌肉硌得自己掌心疼。 骑士并没有放开她,只道: “这就登徒子了?” 凤翾心尖一颤,骂完她才觉得似乎是自己反应过大。 可他的“这就”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做什么吗? 这时,凤翾觉得四周街景熟悉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他并没有问她家在何方,却分外熟练地往她家去了。 走的甚至是最近的一条道! 凤翾心慌起来,脸上愠怒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知道我是谁?” 他懒懒地从鼻腔中应声:“嗯。” “谢、凤、翾。”他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字地咬出她的名字。 若是平常,如此直呼她的名字乃是无礼至极。 可此时凤翾只觉得惊骇,顾不上追究他的无礼。 此时长公主府已在眼前。 府门半开,门房正焦虑地朝外探看。 见到那一骑两人时,门房并没往自家小姐身上想,直到他们停在府前。 门房提起灯笼,借着灯光细看,登时吓了一跳。 “小姐?!” 只见小姐浑身湿漉漉的,裙摆还沾着泥,门房就没见过万千宠爱的小姐这么狼狈过。 而小姐身后的男子——看清之后,门房猝然变色。 娘咧!赤蝎司! 待看到这个赤蝎司骑士率先下马,然后伸出双臂将凤翾抱下来的动作,门房更是倒吸了口气。 在长公主府门房干了多年,他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赤蝎司骑士对小姐的态度非比寻常。 门房赶紧撑起伞,小跑到凤翾身边。 凤翾将那把海棠油纸伞收起,递给赤蝎司骑士:“多谢你。” 一声尖锐的哨声从远处传来,他回头看了眼,翻身上马。 “我拿着不便,你扔掉吧。” 他匆匆纵马离去,凤翾迟疑地将伞拿在手中。 他的任务竟还未完成,却中途折回来来特地送她回家? 原来……是好人啊。 凤翾如此对母亲说了今夜的遭遇以及她对赤蝎司骑士的印象。 长公主并不以为然。 女儿还是太单纯。赤蝎司里怎么可能有好人! 长公主只是再次叮嘱以后要离赤蝎司远些,倒没有直接反驳她。 人非好人,做的事算是好事。 下午马车回来,凤翾却没有回来时,长公主就已经在担心了。 雨一落,她就立刻派人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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