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掌是日月堡独步武林的掌上功夫,常人若能学个三分都能在武林横着走了,可惜纪云舒入门太晚,成亲之前都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呢,即便六年来日日昼夜不眠练拳也只能窥得个门径,只见纪云舒摇了摇头,自嘲笑了笑: “身子倒是强健了几分,不过……还是连娘子一鞭子也抵不住吧。” 江铃儿心底长叹了一声,面上却学着何庸师叔每日宽慰她的做法,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没事,这才哪儿到哪儿!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纪云舒看着面前那双晶亮的双眸黯淡了下来,但笑不语,低头将巾帕扔到一处,拿起备好的布条裹在她的足踝、小腿上,一边裹着一边轻轻说着关于江老镖头大寿的诸多事宜都一一安排好了,就等着三日后大摆宴席宴请天下豪杰。 江铃儿一边听着一边心底暗暗道:贤夫如此,夫复何求啊江铃儿! 自然忙不迭点头着,他怎么说便怎么做,纪云舒不光帮她缠布条,还会在她小腿的穴道上捏一捏缓解酸痛,他将掌心搓热便贴上她微凉的小腿肚,江铃儿只觉得浑身的骨肉都酥软了,她禁不住闭了眼,好像在一朵云里漂浮,啊…还是家里好! 最舒服的时候忽然哼哼了一句: “那我把那卖身葬父的姑娘打发了吧。” 纪云舒一顿,停了下来。抬眸看她,眼珠很黑:“你说什么?” 其实她这次回来不光听到关于纪云舒“攀龙附凤”的风言风语,还听闻了一则香闺轶闻。 一件让她不怎么愉悦的,甚至一想起来就手痒,只想要将腰间的长鞭抽出,将这屋里的摆设囫囵一抽,抽得稀巴烂才好! 说是一妙龄女子卖身葬父,得日月堡少堡主怜惜不仅给了银两,亲自帮她打理丧事,还为她在金陵置办了一处宅子,有人瞧见,这位少堡主兼天下第一镖的姑爷隔三差五便去宅子里小住呢。 这事儿还不是由他人传进她耳朵,而是她的手帕交——袁藻亲口告诉她的。 她不由信了三分,可经由方才这一通舒舒服服的伺候,人还这么敬重孝顺她爹,江铃儿心里最后一点儿疑云也消了,纪云舒什么为人,她苦心追了他那么久她能不知道?正直、良善、温顺,世上所有最美好的词都能套在他身上!他从来心软不然最后也不能从了她不是?他定是怜那女子命苦给了钱财,还帮她安葬了亡父,不想却被人这样中伤!而她……而她居然还信了! 她还是人么! 江铃儿不由对纪云舒更心虚了,当下怪起袁藻耳根子软,说风就是雨,自小的臭毛病了,而她居然被煽动了,忘了这茬! 江铃儿当即睁开了眸,怒道: “就让袁藻那小妮子去办!这学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说着想起了什么,觑了纪云舒一眼,“你没意见吧?” 纪云舒默了会儿,扯唇一笑: “随你。” -- 翌日,当袁藻风风火火冲来控诉那小蹄子臭不要脸,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已委身纪大侠,若要她搬离金陵,她情愿一头撞死来生结草报纪大侠恩情云云时,江铃儿还没反应过来那“小蹄子”是谁。 等回过神后脸都气白了,甚至差点站不稳,原以为捕风捉影的事,这下非得会会那丫头不可了! “……不,纪云舒呢?纪云舒滚去哪儿了?让他滚出来见我!” 她抄起腰间的长鞭就要往外走,袁藻却挡在了她身前,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铃儿姐你还是别……别去见她了……” “你怕我打死她?放心我只打死你姐夫……呸!从今往后你没姐夫了!” “不不不,谁管他死活啊!铃儿姐那小蹄子交给我,你还是别去找她了,最好见都不要见!” “为什么?” 袁藻又支支吾吾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江铃儿气极狠狠甩了一鞭!青石铺就的道路登时裂了一道深深纹路! 袁藻脸一白,视死如归般大声道: “那小蹄子长得像谁不好,偏长得忒像铃儿姐你了!” 江铃儿即便怒极,听到也是一愣,脚差点儿崴了,愕然道: “……啥?”
第2章 “如果她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猛一看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又见袁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己都混乱了,含含糊糊说着,“要说像……也不大像,要说不像……却又像得很……” 天下第一镖下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袁藻便是玄武堂堂主袁闻康的独女袁藻。因生来一头卷毛,袁二叔粗人一个大手一挥便取了个单字“藻”。她与江铃儿差了四岁有余,从小到大便跟在江铃儿身后跑,就是江铃儿的马仔,从来唯江铃儿马首是瞻。 性子也跟她那头卷毛似的,毛毛躁躁的,心里觉得别扭、荒唐又像咽了口苍蝇似的觉得恶心,可惜胸无点墨形容不出来,只能薅自己的头发,薅到都打结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铃儿简直被她气笑了,等到了那“小蹄子”跟前,才明白她话里话外说不清道不出的是啥意思。 她们确实像,却又…没有那么像。 就好像是两片看似相同的树叶,乍看瞧不出什么分别,细看下纹路全然不似,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片叶子。虽然她们身量、五官看似相似,细看下还是不同。比如她一双天生狂草一般的长眉,在她脸上却是修剪得精致而细长的柳叶眉。她的肤色是跟着镖队走南闯北才有的健康蜜色,而她是江南水土才能养出的一身细白皮肉,好像一掐就能捏出一个印子。 如果说她是野蛮生长的枫藤①,她就是临水畔边的蒲柳,此刻望着她的一双同她形似的妙目笼着一层江南的云雾,口吐吴侬软语,即便是江铃儿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楚楚可怜,一颦一笑皆活色生香,惹人怜惜。 “求夫人不要怪罪纪公子,纪公子心善才收留我在此,夫人要怪……便怪陶娘吧!” 陶娘便是袁藻口中的小蹄子了,说完便盈盈跪了下来,弱柳扶风,看着也比她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江铃儿拧眉,心情陡然又恶劣了三分:“你为何叫我‘夫人’,却叫他‘纪公子’?” 好没礼貌的丫头片子,活生生把人叫老了! 陶娘一怔,像是没想到江铃儿会…没头没脑这么说。 江铃儿从来受江老镖头耳提面命,行走江湖绝不能相欺老弱妇孺,她本就是女子更深以为然。本来便要去寻纪云舒那厮的,寻不得又想知道袁藻口中的相像,究竟像到何种地步,见了面又见陶娘比她小了好些岁,看着和袁藻差不多大,更不可能为难一个丫头片子。直到现在此时此刻,她还想着纪云舒定是因她们相似的样貌才生了恻隐之心,其中定有误会。正要拔腿走呢,陶娘又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期期艾艾,声泪俱下: “求夫人别赶我出金陵城,陶娘愿和夫人共同服侍纪公子的,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只是做一名随侍左右的婢女……” 江铃儿顿住,转身便是一脚将人踢了开去,勃然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愿意我还不愿意!” 陶娘登时吐了一口血,倒伏在地,原紧扣的盘领不知怎地开了,露出一小片青红交错的暧昧痕迹,尤其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刺目。 袁藻不懂,轻“咦”了一声:“啥蚊虫这么厉害?” 江铃儿成婚六年整不可能不懂,当即僵在了原地,死死盯着她领口的红痕,见陶娘有些慌乱的将领口痕迹捂住,越是掩饰越是某种承认,这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江铃儿双拳绞的紧紧的,脸色异常难看,浑身极轻微的战栗着,下唇死死咬着,唇色泛白。 陶娘抬头遥看了一眼屋外,不知怎的忽然抖如筛糠,芙蓉泣露,转眼又换了个称呼:“陶娘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姐姐……姐姐行行好,我是真心爱慕纪公子的,妹妹愿意服侍姐姐和纪公……” “谁是你姐姐!” 江铃儿直接抄起盘在腰间的长鞭一鞭子抽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长鞭即将抽向那张泫然欲泣的芙蓉面时,一道人影一晃而过,下一秒本该出现在陶娘面上的长鞭被一只修长而素白的手抓住了。 是纪云舒。 江铃儿一怔,盛怒之下倒忽视了纪云舒身形快得鬼魅异常,只见纪云舒护在陶娘身前,两人皆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同样的容貌昳丽、翩然若仙,说不出的登对,她没来由又想起坊间的玩笑话,心底幽幽响起另一道声音: “若是他们俩就无人会传出‘强扭来的瓜’这般可笑的闲言碎语了吧。” 这么一想,气血都涌上了喉间,舌尖都能尝到一股腥味,双眸红了一圈却是慑人的亮,厉声道: “松手!” 嗓音沙哑,眼尾泛红,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在嘶吼,纪云舒眸光一动,敛了眸,轻声道: “铃儿……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儿去?我看这儿就挺好的。” 江铃儿怒极反笑,一侧的袁藻搭腔着,大声道:“要说就在这儿说!” 纪云舒并不看她,浓黑的眸只盯着江铃儿,眸光沉了下来: “要闹回家闹。” 这时江铃儿才发觉不知何时起这宅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响起,想来不出半个时辰金陵城又有了新的谈资。 她笑了,笑得像哭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跟那哭哭啼啼的陶娘似的,这才丢人。 “觉得丢人了?也是,你们读书人确实脸皮薄。可脸薄如你却也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纪云舒向来儒雅和煦的俊容登时蒙上一层阴翳。 其实江铃儿何尝不觉得丢人,简直丢死人了!又给他爹丢大人了!她想着速战速决,一人一鞭狠狠抽这对狗男女一顿才好!然而不知为何怎么使力都无法将鞭子从纪云舒手里扯出来,从她印象中该死的只有缚鸡之力的纪云舒手里抽出来! 她终于觉察出不对了,抬眸只见纪云舒沉默的盯着她,浓密的长睫下瞧不出是什么神情,她咬咬牙手上用了十成力,却不料纪云舒骤然松手,眨眼间又抓住了长鞭一拽,耳边只听见袁藻一声低呼: “铃儿姐当心!” 长鞭反卷住了她自己,带着她不受控的扑向纪云舒! 纪云舒浓黑的眸映着她瞳孔微张着的错愕的脸,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纪云舒抬手利落地在她颈后一劈,她便晕了过去,陷入一个熟悉的染着冷香的怀抱中以及深不见底的黑中。 -- “冷静下来了吗?” 熟悉的陈列熟悉的屋顶,她又回来了。 回到她和纪云舒成婚时新买的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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