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人。”陈安娴不敢像往日那样寒暄,正经地行了一礼。 可项阳曜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凝在项微月的身上。项阳曜的视线落在她的袖子上。项微月外衣左臂的袖子被扯坏了,撕裂的袖子隐约可见里面浅粉色的中衣袖子。 项微月之前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持体面,不能让众人看笑话,脸上勉强挂着笑。可是瞧见项阳曜过来,她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阿兄……”她轻轻的一声唤,也比往日的甜声多了几许委屈。 项阳曜意味不明地望了刘良枥一眼,走到项微月的左边,他的手臂贴着她,贴着她被撕坏的外衣袖子。他握住项微月的手,说:“没事了,我们回家。” “现在吗?”项微月抬起眼睛望向他,“阿兄,主宴还没开始。陛下和皇后还没来呢。” “不要紧。我们回家换衣服。”项阳曜握紧项微月的手,牵着她穿过人群,回家。 理智告诉项微月应该留在宫里,至少要等陛下和皇后娘娘到了之后,再离宫。就算现在要走,她可以走,阿兄的官职在那里,实在不应该走。 可是她心里难受,很想回家。阿兄纵着她,她也想自私一回,现在就跟阿兄回家。 她低着头,望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眼角微微泛红。 她还记得前两年,自己总是很喜欢去牵阿兄的手。阿兄的手又大又安全,可是阿兄推开她的手,阿兄说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拉拉扯扯…… 那边沈聆妤听了小鞋子的禀告,更觉得事情严重性。女子被唐突本来就是糟糕透顶,若弄得人人皆知,更是不能再糟糕了。 谢观瞥了一眼沈聆妤蹙眉的样子,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他对这世间无关紧要的人向来冷漠,不会因为不在意的人生出情绪的起伏,永远不会像沈聆妤这样因为别人的事情记挂思量。 沈聆妤和习惯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席间一片平和,并没有因为项微月的事情起太大议论。至少表面上的体面还是要的。 内宦拉长了嗓音通禀皇帝皇后驾到,御花园席间的臣子及其家眷们纷纷站起身,离席行礼。 谢观和沈聆妤并肩往前走,穿过长长的席间。 谢观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走了一会儿,他望着足下的地砖皱了皱眉。 沈聆妤和谢观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谢观冷着脸,没说话。沈聆妤望了他一眼,替他开口,温声让众人平身。 文武百官和女眷们这才直起身,重新回到席间。 沈聆妤在桌案下,轻轻拉一拉谢观的袖角,低声问他:“怎么了?” “应该乘步辇过来的。”谢观说。 谢观皱着眉转过脸,视线落在沈聆妤的腿上。他将手掌搭放在沈聆妤的腿上,轻轻揉了揉。 沈聆妤这才恍然。她的这双腿走路太久就会酸疼,谢观是担心她从青葳宫走过来会累着。 哪有他这样关心人的? 沈聆妤弯了弯唇,在桌案下,捏着他袖角的手往前挪,纤指搭在他的手背上,用白润的指端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然后她微微偏过头,靠近谢观,低声:“今日没觉得疼,想来是这双腿越来越争气了。” 谢观的脸色霎时好了许多。 下面的臣子们察言观色,见陛下脸色稍霁,这才敢一个个笑着站起身来说起庆贺中秋的场面话。更有那才华横溢的文臣出口成章,立即作诗一首,引得旁人一阵喝彩。 好像所有人都在笑,可谢观瞧着他们那一张张笑脸,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傻乐呵什么? 谢观无聊地转过脸,望向沈聆妤,见沈聆妤也弯着唇在笑。 谢观跟着唇角勾出一抹笑来。哦对,今天过节,过节当然要开开心心地笑着过。 下面这些臣子们的赋诗雅兴结束了,沈聆妤才转过头望向陈安娴,询问:“听说雅间里出了事情?” 本也不该当众询问。可是沈聆妤听说事情闹得很大,今日来赴宴的人几乎都知晓了,那也没必要私下询问。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该罚就罚。 陈安娴头一次领了皇后的命令主管今日中秋宫宴的事情,出了事儿,她心里正忐忑着。沈聆妤当众问其,她赶忙站起身来,不敢遮掩也不敢徇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家弟喝多了酒脑子糊涂了,走错了休息的雅间,没想到微月正在屋里。他醉得厉害脚步踉踉跄跄的,本来是想向微月作揖赔不是,然后再出去。微月见他醉得厉害想要出去,两个人错身的时候,家弟刚好弯腰作揖,就将微月的袖子扯坏了。” 陈安娴叙述的时候,刘良枥跪在一边,待陈安娴说完,刘良枥俯身叩首:“是臣酒后糊涂,为今日雅宴添乱,请陛下和皇后娘娘降罪。” 就连刘良骥也站起身来附和,同请降罪。 沈聆妤问的是陈安娴,刘良骥和刘良枥兄弟二人也只能稍微附和一二,不能说太多。陈安娴悄悄打量着沈聆妤的脸色,再道:“刚刚臣妇训斥过家弟,又和家主商量了一番。微月窈窕淑女并未婚配,家弟亦未娶妻。今日之事因误会而起,兴许也是天作之意,还想请皇后娘娘降旨赐婚,成就一对假话。” 陈安娴这样说,在座众人并不意外。今日本就是给京中适婚男女互相相看之意,刘家和项家结婚,也勉强能算门当户对。 虽然项家有项阳曜这个右丞,比起官职来,项家要高于刘家,可朝野间都隐隐猜到项阳曜这个丞相做不久。而刘家却更有底蕴些。两家结婚,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家高攀。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哪一方有意还是无意,似乎走向结亲都是最好的结果。 沈聆妤微笑着听陈安娴说完,暂时没有回应赐婚之事,而是下令魏学海去问清今日负责雅间的宫人,对于他们的疏忽大意予以惩罚。 沈聆妤再说:“至于赐婚这件事……” 谢观忽然开口,打算了沈聆妤的话。他问:“你为什么没有?” 沈聆妤话说一半被打断,疑惑地转头望向他。她问:“什么?” 她没有什么?没有被人唐突? 席间众人亦是谨慎起来,目光全部落在谢观的身上,他们在心里琢磨着难道陛下要管这件事?陛下向来不怎么管事,若他参与,会不会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谢观皱着眉,指了一下陈安娴的手。 陈安娴吓得双肩哆嗦了一下,心里竟是生出一丝恐惧来,生怕谢观下一句话就是要把她拉下去砍了!她哆哆嗦嗦地顺着谢观的视线往下看,看向她的手,她的手怎么了? 她的双手今日并没有戴首饰,只是在指甲上涂了丹蔻。 谢观移开了目光,又随手在席间的莺莺燕燕间指了指。但凡被他指过,席间的年轻女郎们个个正襟危坐,硬着头皮装出不怕的淑女模样来。 最后,谢观的视线落在沈聆妤的手上。 她的手干净纤细,白白软软,指甲修得很短,半透明的指甲圆润可爱,透着下面的粉色。 沈聆妤恍然。不懂谢观为什么会在处理事情的时候突然问起这个,她温声开口:“丹蔻吗?我是好些日子没有染了。” 沈聆妤瞧着席间的姑娘们被吓到了,有意多说两句活络气氛。她眉眼温柔地扫过席间,柔声道:“今日瞧了好些貌美女郎将指甲染得很漂亮,本宫也有些心动呢。” 谢观“哦”了一声,抬了抬手,对魏学海道:“去拿。” “是!”魏学海赶忙转身给后面的几个小太监们使眼色,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五花八门染指甲的丹蔻送过来。 沈聆妤这才重新对陈安娴说道:“赐婚之事便罢了。有刘家有意,可自去提亲,一切看你们两家的缘分。本宫就不参与了。” “是。”陈安娴赶忙道,“臣妇归家之后,立刻筹备,礼数周到地去项家,向微月提亲!” 沈聆妤笑笑点头,没再多说。 今日这中秋宫宴,虽有着点鸳鸯谱的意思,可沈聆妤却没有赐婚的意思。不过是给朝臣们一个机会,让这些新旧朝臣们自己结亲,将姻亲网散开。 当然,事后若有不能牵的姻缘,宫中再断也不迟。不过想来朝臣们也不蠢,他们私下里结亲,也会揣摩好陛下的心思,不敢乱来。 小太监们很快将染丹蔻的东西捧送过来,谢观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拉着沈聆妤的手,给她染指甲。 惊夜走来,俯身在谢观耳边禀事。 “杀了。”谢观漫不经心地说着,将一抹红描在沈聆妤莹透可爱的指甲上。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
第110章 惊夜有些诧异地望了谢观一眼。 惊夜在心里疑惑谢观的命令居然只是干脆地杀了吗?他花了心思特意将人生擒回来, 原以为谢观至少要切成一块块拿人杀来取乐。 再看一眼谢观正专心地给皇后娘娘涂指甲,惊夜勉强懂了——陛下这是有了新爱好。 他道一声“是”,转身退下, 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谢观一句轻飘飘的“杀了”, 让惬意听曲观舞的赴宴众人皆是心里一凛。所以的放松愉悦都在一柄悬在头顶的刀下,风一吹, 头顶上悬着的那柄刀就要晃一晃,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砸在脑袋瓜上。 沈聆妤的视线从指上的丹蔻抬起,望向谢观。 谢观也没等她问,直接告诉她:“那个巫族人。” 想起那个黑袍子巫族人, 谢观又想起坛纱县主来。本是和亲之用, 坛纱县主现在却是住在别宫里,成了个闲人。 虽然知道她是受到那个巫族人的催眠影响,才会劫走沈聆妤,可谢观还是十分不爽,心中生出迁怒,想把坛纱县主一并给杀了。是沈聆妤拦下来。她说坛纱县主也是受害者,她说斩杀坛纱县主不利于和洞湘的关系。 道理谢观都懂,可是他小心眼啊。 不过谢观暂时不去想那些杂事, 此刻没有什么比给沈聆妤涂好指甲重要。 他握着小刷子蘸上甲油,仔细涂在沈聆妤轻薄透粉的指甲上,再让微湿的丝帕,将沾到沈聆妤指甲外的一点甲油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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