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身边的木橦端起一碗便一饮而尽,推了下一旁抱着手的木樾,“木樾,你不再来一碗?” "崔娘子,也真是人好。" 木樾一时无语,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迟早要被她收买。” 木橦反驳,“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我可是从小便跟着郎君......” 木橦咕囔着,话还未说尽。卫暄便推开书房的门,徐徐道:“她又来了?” 二人共答:“是的,郎君。” 卫暄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木樾警醒,试探道:“郎君,是否要我.......?”语意未尽,在场三人皆明白。 卫暄摆头拒绝,轻笑:“不用。”我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木樾与木橦心叹,郎君还是这么温和良善心软。 自从听了那日侍女们私下的议论,薛夫人这个三个字一直萦绕在雅贞心头。 薛夫人究竟是谁?与卫暄是什么关系。 但她也不好直接问房中侍女,房中侍女多数是王夫人遣给她的。再者,如果想知道清楚,看来还得找府中老人。 她有预感,这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很快,在雅贞的细心观察下,她锁定了浣衣房里一个精神有些问题的老嬷嬷。 只是浣衣房中人多口杂,她作为外客也不好直接去。想了想??,她让弥桑先去观察浣衣房下人更替时间。 终于一天后,雅贞找到了机会。 那老嬷嬷姓方,嗜酒。雅贞便遣弥桑准备上一壶好酒,将她请到府中一人迹罕至之地。 那方嬷嬷身材瘦削,皮肤蜡黄几乎就像几个骨头支住皮囊,但头发却用一根木簪盘的整齐。 待她饮过两三杯后,雅贞弯着腰,轻声试探:“嬷嬷?” 红晕上了面,方嬷嬷随意回道:“怎么了小娘子?” “你知晓薛夫人吗?听人说她很好。” 听见“薛夫人”,那方嬷嬷瞬间愣了神,又转而似笑非啼,眼中尽是惋惜与悲伤。 她的声音粗粝,因为惊讶声音却骤然大了起来 “现在竟还有人记着薛夫人。”
第9章 崔雅贞没有打断她,抬眸认真注视着她。 方嬷嬷面上的褶皱动了动;,沉声徐徐道来:“薛夫人你应该也晓得就是七郎君的母亲,多好多好的人啊,府里谁不说她好啊。” “谁知十几年前竟投了河,家主便不让人再提。” “只可怜七郎君与十三娘了。” 崔雅贞心中一沉。心中叹,卫暄竟这么早便没了母亲吗? 见那方嬷嬷似是醉的不轻,又问到关键之处了,她连忙追问:“十三娘是?” “十三娘也是可怜,竟是个失了智的。” “不过也好,不用掺和……掺和着些腌臜事。” 语罢,她便闭上了眼,摇摆多时臃肿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一旁。 看着倒在一旁的嬷嬷,崔雅贞遣弥桑将她安顿好,自己先转身离开,脚步却不快。 她边走边想:原来是这样。她从前从未听说过卫十三娘,也没听说过薛夫人,薛夫人就好像被众人默契地忘却了。 自戕并不光彩,故众人才闭口不提,这样似乎就说的通了,只是薛夫人这样身份尊贵的妇人又为何会自戕。世家大族定少不了隐秘之事,她无意掺杂其中。 她又想起那嬷嬷口中的卫十三娘了,可怜了她从小没了父母庇护,还天生痴傻,以后可能不太好过。 想到此处,崔雅贞轻轻叹了口气,只道天意弄人。 不过有卫暄,她替十三娘感到庆幸。 * 晚间,崔雅贞靠在塌上复习白日的功课,换季时节易有妖风侵体,弥桑取来薄被为她盖在腿上。 “咚咚咚!” 伴着几缕寒风,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她递给弥桑一个眼神,教她去开门。 原是李管事遣人传话,明日那母马多半就要生了。这是她特地交代的,为此还给李管事塞了不少银子。 她先前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定要亲自去见证小马驹的出生。只是不光她要去,她还要卫暄与她一同去。 起初她只是想向卫暄展示她的良善,作为小女郎的天真心善,教她之前立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哪个郎君不喜欢心善温柔的女郎。 只是在知晓薛夫人的事之后,她又有了新的计划。 明日也恰好是沐休日。 夜半狂风大作,山雨欲来风满楼。片刻,窗棂外淅淅沥沥,雨打芭蕉,屋内崔雅贞闻见了空气里潮湿的气息。 翌日。 午间雨停了几个时辰,后又断断续续地下着。 收拾片刻后,雨又大了急了起来。崔雅贞撑伞,踏着石砖上水潭赶往沧濯院。 一把小伞挡不住急雨,崔雅贞面上落着雨水,不过她今没上妆便也无所谓了。 她停下后大大喘了几口气,温声对着门口的侍女:“东篱,可以让我见一下表哥吗?” 东篱颔首回复:“待我向郎君通传。” 眨眼的功夫东篱回来了,面上带着歉意,温声道:“崔娘子,郎君在忙,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一瞬,崔雅贞故意露出难过的神色,泪光浮现,低落道:“东篱,还请你帮我问问表哥,还记得他的承诺吗?求你帮贞娘传话。” “你告诉表哥我就在这等他,不会走的。” 美人含泪,又这般执着。东篱不好用“无赖”形容她,只能无奈地再次通传。 这一次崔雅贞进去了。 卫暄在书房等她。 时间有些赶,崔雅贞来不及慢慢走,直接收起伞奔向卫暄的书房,踏过的地方雨花四溅。 她到的时候,卫暄端坐在书房里,仍旧眉清目秀,从容文雅。 卫暄转头看见崔雅贞并不讶然,其实他知晓今天不见她,她是不会离开的。 抬眸瞧见门前的少女微微喘气,本应该梳整好的螺髻因为雨水的纠缠有些凌乱,几根发丝粘在面颊上,上身着白襦妃色外衫,下身绣织亮眼的裙裳被青石砖上的积水打湿,以及上下起伏的胸脯。 细雨中她因雨水下落有些睁不开眼,但她还是努力看向他,唇边扬起笑容,那双眼睛却格外夺目,亮如山中夜晚的星辰。 此时此景,他却莫名想到“生机”这个词。 他抬头带着一贯的笑意。 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有些麻烦、小心思多的表妹,此刻,她确实是像‘活’的,如同山间的野兔。 很快他便听见那心思多的小女郎开口了,她的声音怯生生似是很怕他,“表哥,我可以进去吗?” 崔雅贞瞥见卫暄面上并无厌恶之色,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道。 “可。”卫暄温和道。 行至屋内,崔雅贞心中焦急,像有一把小锤子置于她内心,不断敲击着她的心,催促着她。 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雨珠,她急忙道:“表哥,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匹母马,她快要生了,我想亲自去看看。” 她的声量逐渐减小,试探道:“你可以与我一同去吗?” 卫暄一向信守承诺,崔雅贞也是抓住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果然,她瞧见他颔首同意了。 “表哥,可以快些吗?贞娘担心……会错过。” 卫暄命木樾备好马车,片刻后二人出发。 崔雅贞催的急,木樾车赶的快,故坐在马车里有些颠簸。 崔雅贞发现卫暄马车中的陈设似乎换了,却没有细想,毕竟卫家乃是豪族想怎么换都与她无关。 到了马场,门口的帮工急得徘徊不停,见崔雅贞来,面露欣喜,道:“崔娘子,你终于来了,母马就要生了。” 听到这个消息,崔雅贞向马厩眺望,此时此刻计划不能被破坏,于是她顾不上仪态,拎起裙摆就飞奔向马厩。 转身只留下一句,“表哥,贞娘先去一步。” 紧赶慢赶,崔雅贞到的时候,母马羊水刚破不久,正在马厩中的一堆干草中生产,她痛苦的嘶鸣。照顾这马儿的马奴也在那里,等待小马落地剪下脐带。 崔雅贞顾不上男女之别,和马奴一同紧张地等待。 分了一丝神,她悄悄观察着卫暄是否到来。 面前的母马很是痛苦,那黑色的眸子蓄满水似是要落下来泪来,而又只能呜咽。 崔雅贞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她高估了自己。 整个马厩不大,萦绕着血腥的味道。 崔雅贞站得久了,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个时辰后,只听一声长长的嘶鸣——伴随着血腥的味道。 马驹落地。 母马终于疲软倒下。 崔雅贞朝着母马的方向走去,先去安抚了母马,才去看那刚出生小小一团的小马驹可爱极了。 她想去摸摸它,却又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马奴熟练地照料它。 倏然,她惊觉身后有人,一转身,卫暄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无声地看着一切。 崔雅贞看见他,面露讶然睁着圆圆的杏眸看向他,嗓音温柔,欣喜道:“表哥!你来了。你看它小小的一团,多可爱啊。” “方才母马生产我都不忍心看,还好有表哥陪我,母亲也真是辛苦。” 听见母亲二字,卫暄神色有些莫测。 莫名想起了薛婇,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抛弃了他们。 他瞧见面前的小女郎又继续自语道:“不如这小马驹就叫霏霏吧,它也是在雨天出生的。” “表哥觉得如何呢?”她的语气亲昵。 说罢,未等卫暄回答,崔雅贞便到小马驹身边,温柔地看着它。 “表妹很心善。”他赞道。 闻言,崔雅贞知晓自己今夜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而卫暄面上虽笑着,眼神却在她的面上逡巡,不放过蛛丝马迹。 她还真是有趣。 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 出来的时候卫暄与崔雅贞相伴走在马场上,木樾在前面为二人打灯。 崔雅贞身上多少沾染了些马厩的血腥味,卫暄闻到面上不显,只是悄悄与她隔了些距离。 二人徐行,崔雅贞讲述着前段时间亲自来照看母马的故事,专挑着有趣的奖。 只是卫暄还是带着那副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 崔雅贞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于是她试探道: “表哥,你可以唤我贞娘吗?”
第10章 崔雅贞本以为历经如此卫暄总会有些许触动。她敢提此要求,心里多半就认为他会应。 卫暄看着眼前发丝微带凌乱,眸中满含期待的小娘子。 温声拒绝:“表妹,若是平时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木樾。” 听到他拒绝,崔雅贞也算识趣不再提及。 毕竟从小便在崔楷眼皮子下长大,崔楷一言不合就会罚她贬低她,崔雅贞对上位者态度的变化感知很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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