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江禾苦笑道:“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都是江衡那个恶人。”苏欢咬牙切齿道,“就他那模样还想当太子?呸!做梦!” “我去找他。” 见她正要往外走,苏欢忙拉住她:“你前段时间在朝堂上跟他干一仗,已经很影响你的名声了,别冲动。” “我找的是裴渊。” 江禾拍拍她的手,转身出了宫。 - 她从未去过大理寺,沿途的风景都极为陌生。 鬓边珠翠随着马车晃动发出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却只平添一丝烦躁。 “本宫找裴大人。” 大理寺的官员丝毫不敢怠慢她,听到她的指令后,忙不迭地就引她向里去。 木制的地板经年累月地被人踩踏,已然有了松动的迹象,不时吱呀轻响。 江禾随着人从肃穆的气氛中径直穿过,拐过一道道弯,方来到了一处打理精致的屋前。 “公主殿下,这就是裴大人处理公务之处了,下官去禀报大人。” “不必了。” 她挥手让人退下,随意敲了几下,便兀自推门进去了。 那个让她春心初动的男子此刻正凝神伏案,执笔专注地在批改些什么,日光穿过窗棂,将片片光影投到他瘦削的面庞上,连带他整个人都浸润在金色的天河中,好似方从天庭上拾级而下的神明。 她向前走了两步,他才注意到她,凝眸看向她来的方向。 “小殿下淋了雨,想来身子也不太舒服,我便没有去昭阳宫。”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引她入座,抬手为她添了一盏茶。 “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江禾挪开视线,淡淡回道,“先生日理万机,自然有要忙的事,哪里有空来我这里消磨时间。” 听出她语气里颇有些夹枪带棒的意味,裴渊微怔了下:“心情不好?” “我去国子监找个新的先生就好,你以后专心做自己的事吧。” “只是因为今日缺席了吗?”裴渊轻蹙起眉,缓缓道,“我的确只是想让殿下休息一下。” “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喜欢说谎。”江禾有些怒了,逼问道,“那你敢告诉我,你早朝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裴渊手一顿,眸中闪过一瞬异样:“……你在监视我。” “你没有必要把人都想得都如你一般龌龊!” 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了,江禾睫羽飞速地扑闪了几下,竟凝出些泪来。 裴渊见她如此,心中不由微动。 “你骂我,你哭什么。” “要你管。” 屋内静了许久许久,久到江禾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应了,他却忽然抬头道: “此事,你暂且先信我,我同你说另一件事。” 他起身去翻桌案下藏着的一份奏折,连带着一块印有奇怪纹样的破布。 江禾却无意理他,扬声道:“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便想这样敷衍过去吗?” “信我。”裴渊再次重复了这两字,将奏折递给她,“你先看看。” 江禾不耐地接过,皱着眉将视线投了过去。 奏折不长,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最后一个字上,只一瞬,她便觉浑身冰凉,甚至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为了掩盖你的卑劣,用这种谎话来骗我吗?” 她将奏折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躲,也没有接,任由它滑落在地上。 “你说在林子里下死手的人是徐娘子,你疯了吗?”江禾颤声道,“她一个笼中鸟,自入宫以来从未出去过,她上哪里找的人?” “但这确实是我查出来的结果,也有证据。” 裴渊展开那块从黑衣人身上挑落的破布,细细端详着。 “她的确是想杀你的。” “虽然我母后进宫之后,她便失了大半宠爱,可那是我父皇的错,她凭什么将火泻在我的身上?” 江禾愤恨地锤了锤桌案。 “一次不行,还敢来第二次。” “第二次不是她。” 江禾愕然抬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是谁?” 裴渊忆起陛下初赐府邸时,江衡前来拉拢他,似是刻意展露给他的花纹,无奈地摇了摇头。 “暂时别追了,不安全。你先告诉我,此事要不要上报?” “为何不报?”江禾质疑道,“是因为她是江衡的母妃,你不忍心吗?” 裴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道:“我知道了。” “这个给我。”江禾夺过那块破布,将它攥在手心里,“我去会一会她。”
第24章 刑场 “没有什么意义,她不会承认的。” 走在冷冷清清的宫道上,裴渊的告诫一次次地在她耳边回响。 徐娘子所在的和德宫,乍一听名字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然而所有宫中之人都知道,它的位置,几乎离冷宫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连吹散她衣裙的风,也不由得变得萧瑟起来。 “小公主,找我吗?” 正犹疑之时,妩媚异常的声音忽得在这寂静的路边响起。 “啊!” 江禾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缓了缓心神,才呆呆地往那声音来源处看去。 徐娘子依旧一身大红色的轻纱裙,眼尾微微勾起,坐在个破败的秋千上直直地盯着她。 她与这凄清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荒原中兀自盛放的一朵艳丽的花。 “只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 江禾故作轻松地答着,转身便要走,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的危险意味,让她觉得浑身不适。 “不小心?是个好说辞。”徐娘子从那秋千上轻盈跃下,步步朝她走来,“让我猜猜,是不是我最近重获恩宠,让你那小心眼的娘不舒服了?” “乌鸡难得跃上枝头一瞬,倒真把自己当凤凰了。”江禾冷言讥道,“你的眼界不过如此。” “呵,伶牙俐齿。”徐娘子不屑道,“你娘不过是有个好靠山,才让陛下不得不对她好,这所有的一切,本就应该是我的。” 说罢,她俯身凑近她,幽声道: “而且,也终将是我的。” “我对你们的恩怨毫无兴趣。”江禾伸手拂开她,竟有一种出奇的冷静,“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你说的对。”徐娘子突然笑起来,满头的玉珠随着她的笑激烈地摆动着,“你去把这事报给陛下,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她格外加重了语气,来重复江禾这句话,指尖缓缓滑过朱红的唇,挂上一副诡谲的笑容。 “你真是个疯子。”江禾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瞧着她,“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你去,你去。”徐娘子含着笑催促着,仿佛迫切地想要印证些什么,“我都要等不及了。” 江禾不愿与她纠缠,也看不惯她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只微启薄唇: “告辞了。” “陛下……陛下……”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声与笑声,二者混杂在一起,在这僻静的皇宫一角显得极其阴森可怖。 她皱皱眉,快速离去了。 - 此后的几日,她依旧没有等到裴渊来给她授课,也没有听到他告发徐娘子的任何一条消息。 只有苏欢日日跑来告诉她,阮将军又受了怎样的折磨。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江禾喃喃着,用一只玉手推开窗,晨间和暖的阳光倾洒进来,将她指上的蔻丹映得万分明艳。 “殿下近来心情都不是很好呢。” 小芒担忧地侍候在一旁,却又不明白她因何如此,只陪着干着急。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他了。” 也不管身边人是否知晓她的心情,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好似这般,情绪就会稍微回温一些。 “江禾,江禾——” 不用回头,她也知是苏欢来了。 这些天她雷打不动地在这个时辰进宫,每次都带来些几乎相同的消息。 然而这一次,苏欢的面上没有慌张,也没有焦虑,她只是忧心忡忡地走道她面前,犹疑着开口。 “阮将军……要被押赴刑场了。” “你说什么?”江禾手一抖,正欲放入瓶中的花枝直直地落在地上,“在哪里?” “在朱雀门旁。” 她一把扯住苏欢,不管不顾地朝外跑去。 朱雀门是大沅有名的刑场,也是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葬身之地,京城百姓都对其饶有兴趣,不时期待着他们茶余饭后能迎来新的谈资。 故而离既定的时辰还早,朱雀门已然是人满为患了。她整个包下附近一座茶楼的 第二层,才堪堪有了能立足之处。 临街而望,那最中央的地方被卫兵紧紧围着,似是在等着今日的主角。 “你可真舍得花钱……”苏欢嘟囔道,“你不去找陛下、找我爹,或者找裴大人,怎么倒来这观刑了。” “我找他们,有用吗?”江禾轻笑一声,“尚书大人和裴先生,哪个见我不是恭恭敬敬的,可哪个又是真的能听我的。” “你算是看透公主的本质咯。”苏欢拍拍她的肩,惋惜道,“表面把你抬得高高的,实际一点权力没有。” 江禾执起一盏茶,小口小口地抿着,缕缕茶雾,替她隔开了喧闹的人群。 “皇兄为了保护我,不惜触怒父皇,我却一点事都无法为他做。” “你别突然这么颓啊。”苏欢跳起来,使劲地晃了晃她,“咱以后机会还多着呢,怎么就不能打个翻身仗啊!” 见她不说话,苏欢颇有些气愤:“不就是他不喜欢你,不肯帮你嘛,怎么跟天塌下来一样!” “皇兄好像也不喜欢你。”江禾望着楼下的人潮,忽得吐出这样一句话。 “扎心啊江禾——”苏欢整个面部都夸张地扭曲起来,叫喊道,“我安慰你,你还报复我!” 江禾这才有些笑模样,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这可是好事。” “你还没完了!” “没有帝王一生只娶一个的,他不是你的良配。” 苏欢叹口气,慢慢坐下来,双手托腮道:“也是。” “来了来了!” 不知有谁高呼了一声,楼下的气氛猛得热烈起来,所有人都在踮起脚张望,好似他人的苦难,是他们最大的乐趣来源。 江禾颤着手放下茶杯,掀开帘子,帘外便是一处狭小的高台,站在此处,能将此处状况一览无余。 本该刺耳的铁链声落在这般汹涌的人海里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她抬眼望去,那个浑身布满血与泥土的身影被一道粗重的铁链拴住,正步步向刑台走去。 他的背影孤独而落寞,双腿连行走也觉得无力,只得被人生猛地拽着,才能挪动一点距离。 江禾的呼吸几乎要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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